現在想來,八年情分,她把她的一切都給了我,連同我的父親也嚐嚐眼痠。
可是……她卻沒了。
我本以為可以給她天倫之樂,現在看來,終究是我痴心妄想。
在南影的八年,肯定很難熬吧?
胡烈那個瘋子從來就不按規則來,舉全國之力,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來禍害另外一個女人,真不知道說他是痴情還是犯蠢。
可恨民間居然還留有他‘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美談……
再次醒來之時,天色已黑。
我偏頭便看見一個黑衣人坐在桌前,右手執卷,正看得入神。
我開口嗓音沙啞:“不裝狐狸了?”
烏月啼翻書的手指一頓,涼涼的看向我,道:“看來你恢復的不錯。”
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我甚是愉快,之前在我小叔叔身邊的紅狐狸便是烏月啼變幻而來的,想來小叔叔一開始便也知道了烏月啼那點小心思,只是也不戳破罷了。
我不說話,烏月啼也不說話,一時間房間裡有點安靜。
“小叔叔知道了嗎?”
“澈…知道了才要我來尋你的。”烏月啼眼底有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繼續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你可以什麼都不要說,澈就能知道你的心思。”
我知道那抹看不清的神色叫做‘我是檸檬我很酸’。
“切,”我翻了個白眼,“小叔叔不把你摸透了?你打個噴嚏他都知道你要說啥。”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瞎吃飛醋。
我起身。
“你去哪?”烏月啼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我。
我飛快的穿上衣服:“趕路啊。”
烏月啼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你大半夜的趕什麼路啊?”
“趕夜路啊,”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烏月啼,總擔心他的眉毛直接飛走。
“不是,”烏月啼氣得沒話說,直接走到我身前攔住我,“你剛剛差點走火入魔筋脈盡廢,你趕著投胎走冥路呢?”
我炸毛,這是咒我呢?一句‘雨你無瓜’差點飛出口,還好被我險險止住,這句話難免太傷人了。
“九原之地的人不能再拖了,”我咬牙切齒的道。
烏月啼被我氣笑了:“你之前不著急,現在倒是急著一時半會了?人放那,她哪也去不了,九原之後的南疆還有五萬大軍在守著呢,她往哪跑?”
我不說話了,倒是那封信刺激了我,讓我激動得昏過頭了。
見我安靜下來,烏月啼又把我抓到床上。
“你還是好好看看自己功法吧,再不好好修復,恐怕也只能止步鳳九天第五重了。”
我被拎到床上。
“父……親知道了嗎?”我問道。
烏月啼看了我一眼,道:“我不知道,胡烈並沒有把平陽公主暴斃的訊息傳出,我也不過是收到了手下探子的訊息。”
我看了他一眼,不疑有他,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關於伐齊,你們西域皇室如何看?”
不料烏月啼慘笑一聲:“這件事他們何須問我這個西域皇室的看法?若是他們在乎,五萬大軍又怎會兵臨南疆?”
我深吸一口氣:“看來代代血脈唯一另有隱情?”
“他們需要的不過是個無知的傀儡罷了,”烏月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斂眉:“替我照顧好小叔叔。”
天空微亮之時,我便吐納收悉,帶著人趕往了九原。
九原當真如他的名字一般,一馬平川,風吹草地見牛羊。
然而這片地上沒有牛羊,只有亡命之徒。
數十名黑衣圍住了胡桑女和月如風。
這個曾經高傲而翱翔於九天之外的公主,如今失去了一切,身份、地位、下屬……
“你來了呀,”看著我,胡桑女燦爛的笑了。
我看她笑得癲狂。
她看著我:“我曾經和皇兄說過,‘鳳棲梧桐,焉知不是養精蓄銳,他日當一鳴驚人,翔舞九天’,可是終究是皇兄拖大了,不過呀,哈哈哈,平陽死了。”
一抹殘忍的笑容勾起在胡桑女的嘴角。
我感覺心口一痛,左手用力壓住抽搐的右手。
我面上裝得風平浪靜:“你馬上就可以下去和我母親賠罪了。”
“我看,未必。”
胡桑女明顯是有後招,可我也笑了。
下一秒,一把雪亮的匕首穿透胡桑女的心臟。
我看見胡桑女眼睛中漫出的難以置信。
她好像機械一般的扭頭,可根本轉不動了。
月如風不知道這個落魄的公主是往日他心心念唸的之人,他只知道,母蠱在這位公主的心臟,殺了她,他的妹妹才有救。
與君遠相知,不知雲海深。
所有不合時宜的相遇都讓人遺憾的心疼。
我閉上眼,那全是兒時胡桑女笑著和我分享南影盛京北門那堅毅男孩的一舉一動。
餘生搖搖,天命昭昭。
我感覺我的心在破碎,胡桑女與月如風是如此,我與曲北辰又如何不是這般?
偏偏,我在遇見曲北辰之前遇見了他。
都是一樣的溫文爾雅,溫潤如玉,都是那樣愛著一身青衣,卓絕於世。
喉間湧出鮮血,我嚥了下去,穩住心神。
躁動的功法緩緩平靜下來。
我睜開眼看見月如練飛快的跑向月如風,她捂住了月如風的眼睛,嘴中呢喃著:“沒事了,沒事了……”
月如風的眼睛裡面沒有光了。
我曾經見過胡桑女對他的維護,對他的關心,這個從未受到過家族關愛的孩子,必然也喜歡上了這個高傲的公主吧?
可惜,他愛妹妹勝過愛自己,勝過他的心。
我悄悄退了出去。
九原的風很大,我看向南疆的方向,手指緊緊捏住自己的馬鞭。
風吹起我的髮梢,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眼睛慢慢瞪大,眼睛裡面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小叔叔衝我笑了:“聽烏月啼說了,便過來看看你。”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我坐在草原上的一塊石頭上,把腦袋整在了小叔叔腿上。
小叔叔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我的腦袋。
“我們家汐兒啊,從小就喜歡把心事憋在心裡,”小叔叔低頭看著我,“可一有心事,整個人也不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