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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卷四:鳳凰臺,浮生九重——181 大結局(下)

貴妃或囚徒,不過是翻覆之間!

齊綰心聽到“非死不得出”五個字,血液直衝大腦,當場昏厥!

齊南天眼睜睜地看著齊綰心被人抬出上書房,卻什麼也做不了,他知道,這是他和妹妹此生最後一面了!

齊家,活不過來了!

尹簡的目光,一一掃過眾臣,面無表情道:“關於皇后的身世,朕會給眾卿家,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但是,在朕未有定論之前,誰人膽敢私下議論,詆譭皇后,朕絕不輕饒!”

眾臣即道:“臣等遵旨!”

尹簡色厲內荏,“齊南天私扣奏摺,失察瀆職,即刻革職查辦,由肅親王接任兵部尚書一職!”

齊南天伏身叩拜,全無異議,“臣謝主隆恩!”

“老臣接旨!”尹諾深知尹簡在這個當口,將兵部交給他的因由,便沒有推辭,鄭重許諾,“老臣必掌好兵部,不負皇恩!”

“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眾臣魚貫退出。

尹諾沒有動,待人全部離開,尹簡走出御案,朝尹諾拱手一揖,目光殷切,“拜託皇叔了!”

“放心吧,皇叔定會守好汴京,護好長歌!”

尹諾按了按尹簡的肩膀,給予他信心和安慰,隨即大步離去。

……

含元殿。

尹簡第一時間趕回來安撫長歌,生怕長歌情緒起伏,驚動胎氣。

然,長歌坐在廊下的搖椅上,曬著太陽,吃著葡萄,眉頭雖然緊鎖,卻是一副沉思的樣子。

“歌兒。”

尹簡輕喚一聲,在長歌身旁坐了下來。

沁藍奉上茶點。

尹簡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宮人福身告退。

長歌側目,看著不苟言笑的尹簡,不禁莞爾,“別擔心我,我沒事兒,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日的。”

“你會算卦啊?”尹簡調侃道。

長歌笑,“不瞞你說,寧談宣臨走之前告誡我,讓我一定不要當皇后,否則齊家必反!所以,這也是我一直拒絕你的理由之一。”

“那你幹嘛不告訴朕?”尹簡蹙眉,“若朕早知黃權留了兩手準備,另一手在齊豫身上,朕也能及早防範!”

長歌無奈輕嘆:“在今日之前,一切都只是寧談宣的推斷,萬一不準確呢?豈不是會讓你對齊家產生猜忌?即使你信任齊南天,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像在人的心裡紮了一根刺,時不時的會痛,長此以往,你們君臣的情份,必然會被消耗的蕩然無存。”

尹簡頷首,“是,你言之有理,就拿今日之事來說,朕和南天之間,便已生了縫隙了。但是朕沒有辦法,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朕必須將軍權轉交到皇叔手上,因為只有皇叔才會不顧一切的保護你!”

“皇上撤職查辦齊南天,又何嘗不是在保護齊南天呢?皇上免他與父親兵戎相見,是成全了他的孝,同時又撇清了他和齊國公同謀的罪名,他是聰明人,待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便會理解皇上的無奈和苦心。”長歌握住尹簡的大手,溫言安撫尹簡的失落。

尹簡聽聞,在長歌手背上親了親,由衷地說:“長歌丫頭,你果然是朕的解語花,最懂朕心思的人。”

長歌十分得意,“那當然!我秀外慧中,溫柔賢惠,善解人意,聰明絕頂,與皇上是絕配!”

“呵呵,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是張狂自信!”尹簡笑個不停,抑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所以我孟小爺才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啊!”

“對對對,別人囂張是在找死,孟小爺囂張卻是機靈可愛,朕喜歡得緊!”

“油嘴滑舌,哈哈哈……”

兩人玩笑了好一會兒,看到尹簡完全放鬆了下來,長歌兩隻手搭上尹簡的肩膀,撒嬌道:“夫君,陪我回房休息唄。”

“好啊,那就陪朕的大小公主睡會兒。”

尹簡打橫抱起長歌,邊走邊道:“嗯,是重了些。”

長歌戲謔道,“倘若我肚子裡懷的真是個小公主,她比我還混賬,怎麼辦呀?”

“寵啊,寵上天,寵到沒人敢娶阿鳳,那朕的小公主就能一輩子陪著我們了。”尹簡笑著說道。

“天哪,你這個爹當的,竟然想讓阿鳳孤獨終老!”

“朕是捨不得呀,怕駙馬欺負阿鳳,怕阿鳳受丁點兒委屈。”

“嘖嘖,一顆老父親的心呀!”

“歌兒,朕要把你缺失的親情,用一生來彌補你,我們的孩子,要單純幸福的長大,不要像我們一樣,揹負半生仇恨,機關算盡,手上沾滿血腥。”

“嗯,聽夫君的。”

日落,彩霞滿天。

床上的兩人,相擁而眠。

……

翌日。

金殿早朝。

尹簡再召惠安太后、皇室宗親、六品以上京官列朝。

在太醫確定長歌身子無礙,且長歌保證平心靜氣絕不動怒的情況下,尹簡方才准許長歌一併入朝,與他攜手,共同進退。

饒是如此,尹簡仍不放心,在龍椅左側後方置了一張鋪著軟墊軟枕的靠背椅,讓長歌坐著舒服些。

惠安的座椅在龍椅右側後方,她堂堂太后,竟與皇后地位等同,心中如何能夠舒服?

尹簡觀人入微,看出了惠安的不平,及百官臉上的驚詫及不滿,他挑明說道:“皇后身子不便,不能久立,皇兒金貴,亦不可有任何閃失!可今日朕要宣佈之事,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皇后是性情中人,加之有孕在身,喜怒不定,為了安全起見,朕身為人夫,必要將妻兒護於身後才好!朕此舉,亦是為了眾卿家的人身安全著想,還望眾卿家寬容!”

百官聽之,哪敢說個不字?孟長歌的脾氣和武功,可是聞名朝野啊!

眼見無人反對,惠安也不好多說什麼。

尹簡接道:“關於皇后孟長歌之身世來歷,想必眾卿家皆心存疑竇,齊國公無詔率兵入京,亦因此而起。朕輾轉日夜,躊躇難定。皇后言道,世間無不透風之牆,真相總有昭然若揭之日,人生天地間,隱姓埋名苟且偷生活一世,枉為人子,亦非大丈夫所為。”

高半山呈上一卷詔書。

尹簡立於龍椅前,緩緩展開明黃卷軸,星眸肅穆,道:“朕欽佩皇后之氣節,故而決定公告天下。此詔書乃朕親筆所書,記載了皇后身世及朕夫婦二人相識相知、共結連理之故事,以供眾卿及天下百姓評判!”

言及此,尹簡回頭望向長歌,長歌輕輕點頭,尹簡深吸一氣,娓娓道來:“鳳氏有女長歌者,父洪武帝,母夙雪公主,封號長生。長歌滿月日,母亡,父大慟,寵愛長歌至極。長歌三歲生辰夜,溯謨大軍攻入鳳氏皇城,洪武帝亡,將軍李氏護送長生公主出逃,遇溯謨軍劫殺,將軍戰死,長生公主被大楚靖王孟蕭岑所救,帶至大楚,冠以孟姓,謂之孟長歌,從此女扮男裝,寄身於靖王府門下。十年後,大秦皇長孫尹簡自冷宮大火中出逃,流落大楚,遭遇刺客毒殺,被埋屍山林。彼時,長歌十三歲,攜隨從離岸于山間玩耍,遇人出殯,心生懷疑,遂與離岸掘墓開棺!棺中尹簡全身佈滿毒瘡,身中十數劍,毒血惡臭,肌膚潰爛,容顏難辨。長歌探得尹簡一息尚存,不懼髒惡危險,以年少弱小之身軀,與離岸將尹簡運回城外茅屋,又連夜奔襲幾十裡,請當世神醫為尹簡解毒治傷,並悉心侍疾,照顧尹簡數日,直至尹簡傷愈。”

“為免連累長歌,尹簡離開大楚,復又潛回大秦京師。然,刺客終是發現端倪,對長歌痛下殺手,長歌心口中掌,險喪命,落下終身病根。五年後,長歌赴秦,於通州暗殺黃權失敗,逃亡中與尹簡再度重逢,尹簡認出昔日恩人,遂贈予白玉佩。其後,長歌入京考羽林軍,方知尹簡真實身份,尹簡賜其御前行走,伴君左右,亦方知長歌實為女兒身,自此情根深種。惠安太后壽辰之夜,長歌御前救駕,尹簡求娶,被拒,後長歌被靖王召回大楚,尹簡痛失所愛,苦尋不止。鳳寒天起兵江南,尹簡御駕親征,長歌亦二度赴秦,二人於寧州重遇。彼時,長歌方知林楓乃兄長鳳寒天,長歌陷於尹簡與鳳寒天之間左右為難,之後鳳寒天戰敗,為保長歌活命,鳳寒天服毒而死,留下遺信,願長歌與尹氏皇帝結為秦晉,一解兩朝陳年宿怨,天下太平,再無紛爭。”

“長歌痛失至親,心結難解,與尹簡決裂,避而不見。黃權呈上證據,尹簡依線索暗查,方知孟長歌乃鳳朝長生公主鳳長歌!國仇家恨如天塹鴻溝難以逾越,然長歌從未參與鳳寒天叛亂,從未實施報仇之舉,反而扶危濟困,懲強除惡,兩次以命相救大秦皇帝,實乃以德抱怨、胸懷寬廣、品行高尚之巾幗女子,尹簡若以國法殺之,豈非心胸狹隘、忘恩負義之徒?若因敵對身份棄愛成仇,豈非懦弱無擔當,枉為一代君主?鳳寒天尚且能夠為天下蒼生放下仇恨,盼秦鳳兩朝和睦,尹簡又何其忍心宿怨相傳,生靈塗炭?故而,尹簡巡視寧州之際,再次求娶長歌,長歌不願捲入後宮之爭,遂立下婚書,以民間之禮成婚,為正室夫人。”

“婚後,長歌重返大秦皇宮,仍以御前行走示人。黃權勾連鳳寒天、寧談宣,尹簡查其罪證,欲以國法治罪,黃權認出長歌與其母夙雪公主容貌相像,長歌為保身份秘密,越過國法,搶先殺黃權報仇。其後,長歌懷喜,宸妃、沐妃相繼亡故,宋妃染病出宮,群臣上書尹簡立後納妃,尹簡已娶正室,無奈違背當日之諾,公開與長歌夫婦之實,冊封長歌為皇后,以期秦鳳聯姻,垂範天下,兩朝百姓同心同德,永世太平!”

千餘字的詔書,寫盡鳳長歌半生傳奇,道不盡尹簡與鳳長歌風雨跌宕的愛恨情痴!

百官亙久靜默,沉寂無聲!

尹簡側身,朝長歌伸出大手,長歌把手放入尹簡掌心,借力起身,眼中水汽迷濛,如鯁在喉,“我生於鳳氏,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但我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與誰度過,如何度過。我十三歲開棺救尹簡時,我並不知他是誰,直至他離開大楚,我亦不知他身份幾何。我十八歲入了秦宮,知道了我當年付出巨大代價所救之人,竟是奪我家國殺我族人的尹氏仇人,我後悔了,可是,當尹簡再度遇險時,我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我要救他,竭盡我所能的護他安虞。冤冤相報何時了?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由下一代人來承擔,可惜我兄長鳳寒天揹負了太多的枷鎖,直到死才明白這個道理。這些年來,我行走於大楚和大秦,我殺過很多人,但是,死在我手裡的人,無一不是奸邪惡徒,我從未沾過平民百姓的血,我亦從未找尹氏皇族任何一人報仇!我深愛尹簡,登頂大秦皇后,並非我本意,我只想與他做對平凡夫妻,奈何世事難料,真相終究藏不住。我言盡於此,盼望兩朝恩怨自我之手斷絕,日後若再有人打著反秦復鳳的旗號起兵叛亂,我鳳長歌第一個請纓平叛!”

尹簡頻頻頷首,深深一嘆:“今齊國公收到黃權死前揭露長歌鳳朝公主身份之密信,率兵一萬,回京兵諫,朕無言以對。朕已令禮部及數位大學士將此詔書謄抄千份,八百里加急,送往全國州府縣,詔告天下百姓!肅親王,你可願親自出京,將詔書和皇后肺腑之言傳達於齊國公?兵諫等同於謀逆,朕不願與齊國公君臣離心,盼齊國公能夠了解始末,理解朕和皇后。”

尹諾立即出列,無任何異議,“老臣遵旨!”

尹簡目光掃過一眾面色複雜的臣子,接道:“初八封后大典正常籌備,朕留幾日容眾卿及皇室宗族長老們商議,大典之前,給出朕答案。”

語畢,尹簡回身,朝惠安太后行了一禮,然後牽著長歌的手,身姿筆挺的離開了金殿。

……

三日的時間,朝堂、民間,京裡、京外,全都炸了鍋!

但尹簡和長歌絲毫不受影響,兩人試婚服、熟悉大典流程、練劍下棋、散步賞花、鑽研育兒方法、準備寶寶衣服,日子過得充實且快樂。

初七。

太陽剛剛落山,長歌肚子就餓了,她眉頭一皺,唸叨道:“我要吃西湖醋魚,麻辣兔頭,香辣牛柳。”

“是!”沁藍福了個身,趕忙去安排晚膳。

隨著月份增大,長歌的食慾也越來越好,且動不動就喊餓,一天要吃上五六頓,所以,高半山在含元殿增設了一個小廚房,從早到晚,專為長歌備膳。

尹簡目露擔憂,“歌兒,太醫和接生嬤嬤都說不能大補,不能暴食,否則胎兒太大,生產時會遭罪,母子都會有危險的。”

“放心吧,我會控制食量,少吃多餐。”長歌趕忙作出保證。

“民間老話說酸兒辣女,你酸也吃,辣也吃,懷的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必須是女兒!沒得商量!”

“呵呵,萬一是兒子呢?你要不要?”

“不要!”

“那不行,重女輕男可不好,朕不同意。”

“怎麼,聽你的意思,你有點兒重男輕女啊?”

“胡說,不論男女,都是朕的親骨肉,朕一樣疼。”

尹簡剛說完,手背便被掐了一下,長歌笑得不懷好意,“夫君,你最疼誰啊?”

“你!”尹簡毫不猶豫,“無論朕有多少兒女,排在朕心裡第一位的人,永遠是你!”

長歌頷首,“嗯,表現不錯,那就賞你陪我出門遛彎唄!”

“走嘍!”

尹簡牽著長歌的手,慢悠悠的出了含元殿,在附近宮道上散步。

這幾日,每回外出,尹簡都異常的開心。從前,他們只能以君臣的身份保持距離,只有在私下無人時,才可以親密無間。而今,他終於能和長歌光明正大的牽手出行,能夠堂堂正正的愛她,呵護她。

……

八月初八。

封后大典開始前一個時辰。

齊國公齊豫接到詔書之後,又聽尹諾轉述了尹簡和長歌的肺腑之言,心中不可謂不受震動,加上齊南天和齊綰心的處境,及尹諾的勸說,齊豫終於退了一步,把軍隊留置京外百里,隻身一人隨尹諾回朝覲見。

金殿上,坐在高位的尹簡,看著跪在下面的齊豫及宗親族長、朝中重臣,他面容極其平靜的問道:“如何?爭吵了幾日,有結果了嗎?”

“啟稟皇上,老臣私帶兵入京,違反大秦國法,老臣認罪!”齊豫拱手抬目,言辭切切,“但老臣絕無謀逆之心,還請皇上明鑑!”

尹簡淡淡一笑,“既無此心,又為何調兵?”

齊豫道:“當日在通州,有人擊鼓求見老臣,將一封黃權死前親筆所書的信件送給老臣,信中直指孟長歌乃鳳朝餘孽鳳寒天的親妹妹長生公主,老臣聞之大驚,即刻上奏稟報皇上,但兩日後,奏摺尚未抵京,竟接到皇上冊封孟長歌為皇后的驚天訊息!老臣心中確為小女不平,但老臣身為臣子,恪守君臣之道,絕不會以私廢公,以兵諫來逼迫皇上!老臣只是憂心皇上被鳳長歌所矇蔽,擔心皇上的安危及大秦的江山,是以,才斗膽率兵入京,以備勤王之需!”

尹簡道:“朕從未懷疑齊國公的忠心,是齊國公對朕信心不足,才引發了這場誤會。而今齊國公應該知道,皇后是朕的救命恩人,對朕、對大秦並無敵意。”

“是,目前看來是這樣,可人心易變,誰又能保證鳳長歌不是在臥薪嚐膽呢?”齊豫銳利的目光,如箭般射向坐在尹簡身側的長歌,直言不諱,“今日鳳氏若以皇后上位,他日誕下龍子,便是皇室嫡長子,可承襲大統,而鳳氏亦有可能成為手握政權的皇太后,屆時,鳳氏若生了復辟鳳朝之心,那我大秦將岌岌危矣!”

原本淡然處之的長歌,聽聞此言,再也無法鎮定,犀利質問:“齊國公,我對你素來敬重,從未有任何不敬之言,你不信我,那你又如何保證齊家代代忠君愛國,永不謀反呢?”

“未來之事,誰都不能保證,所以才要杜絕一切可能!”

這時,尹氏宗族的老族長,即太祖爺的同父兄弟尹察老王爺開了口,道:“還有一點齊國公未曾提到,皇上後宮空置,只剩下鳳氏一人,皇上隻立後不納妃,將來皇上的子嗣豈不是皆為鳳氏所出?我大秦江山豈非一半姓了鳳?”

聞言,尹簡生怕長歌動了胎氣,忙以眼神安撫長歌稍安勿躁,而後才道:“老王爺此言差矣,民間有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皇后嫁給了朕,所生子嗣皆姓尹,且從小在朕身邊長大,有朕和諸位宗親的悉心教導,怎可能為前朝叛出?於理不合!”

“皇上與鳳氏情意篤厚,鳳氏救駕功在社稷,我等宗親臣子亦是感動在心,感念鳳氏為大秦之付出,可事關國運,茲事體大,情理之外,亦要以大局為重!是以,經過宗族和百官反覆磋商,最終達成一致!”

老王爺言及此,又朝尹簡拜了一拜,方才擲地有聲的道:“皇上可以舉行封后大典,冊封鳳氏長歌為皇后,但是,請皇上廣納皇妃,開枝散葉,並選出一位副後,代行執掌六宮之權,皇后鳳氏有生之年,不得干涉朝政,不得插手後宮,皇后所生之子,不可立為太子!”

長歌怒極反笑,但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尹簡。

“倘若朕不同意呢?”尹簡挑了挑眉,神色平淡。

老王爺嚴肅凜然,“那就只有遵循祖制,去母留子!”

尹簡豁然起身,“去母留子?”

“是!”老王爺一字一句,蒼老的嗓音極有力量,“為免將來鳳氏專權,禍亂大秦,待鳳氏誕下龍子,殺鳳氏,立子為儲君!”

尹簡眼中陡現殺機,“若朕還不答應呢?”

老王爺道:“臣等會一直跪求皇上,直到皇上答應為止!”

尹簡負手背後,步步逼近,“怎麼,你們還打算逼宮不成?”

“臣不敢!請皇上以江山為重!”

殿內群臣,齊聲勸諫!

立後不只是國事,還是尹氏家事,故而,宗族的話語權更重,即使郎治平、宋承等人有心支援尹簡,也不敢公開與宗族對著幹。

何況,老王爺是尹簡的祖父輩,是尹諾的皇叔,不到反目的最後一刻,尹諾也不能過於為長歌說話。

然,尹簡誰也不懼,他竟親自摘下頭上的金冠,託舉在掌心,聲若洪鐘:“朕也有一道選擇題交由眾卿抉擇,要麼允朕隻立鳳長歌一後,一生一世暮白首;要麼朕,自請退位,攜妻兒遠走大漠,永不再過問大秦國事!”

“皇上!”

老王爺一聽,悲憤的當場聲淚俱下,“皇上為了一個前朝餘孽,竟要棄祖宗江山於不顧?皇上此舉,如何對得起太祖爺扶持皇上繼承大統的苦心啊!”

“放屁!”

金殿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緊接著,一陣勁風吹入,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稍許,待風散了,殿前御階下,竟有一青衣老者長身而立,白髮鬚眉、仙風道骨,儼然神仙下凡!

眾臣大驚,正要喊大內侍衛,竟見老者捋著鬍鬚,笑聲爽朗道:“小皇帝治國有道,為人夫有擔當有魄力,老夫果然沒看走眼啊!”

“外公!”

長歌驚喜喚人,快速走下御階,一把抱住了神醫師傅的胳膊,“外公您可算來了,歌兒日日想念外公……”說著說著,便紅了眼圈。

尹簡亦是喜上眉梢,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尹簡給外公請安了!山高路遠,辛苦外公奔波一趟,尹簡十分過意不去!”

“哈哈哈!”

神醫師傅一手輕撫長歌的腦袋,一手扶起尹簡,欣然道:“老夫有了重外孫,走再遠的路啊,都高興!只不過……”隨著老爺子的話鋒突然一轉,只見他袍袖一揚,眾人眼前一花,老王爺竟被強勁的內力吸到了御前,摔到了地上!

“老夫乃是鳳氏王朝夙雪公主的親生父親,鳳長歌的親外公,亦是當年在大楚救了大秦小皇帝尹簡的神醫!”

神醫師傅氣勢非常,盯著老王爺的雙目浸滿殺意,“老夫是江湖中人,江湖規矩殺人償命、有恩必報,老夫將外孫女許配給尹簡,你們姓尹的非但不感激老夫,竟還想殺了老夫的寶貝外孫女?既然這般,尹簡欠老夫一條命,你這個族長,便代替尹簡將性命還給老夫吧!”

“你……”老王爺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神醫師傅接著肅目一掃,喝道:“齊章的不孝子在何處?給老夫滾出來!”

齊豫一凜,立刻應道:“我是齊章之子齊豫,敢問您……”

神醫師傅點頭,色內厲荏,“二十多年前,齊章任鳳氏前朝中原武林盟主,遭人暗害下毒,老夫花費半年解了你爹的毒,救了你齊家,你齊家三代至今未曾報答老夫的恩情,如今竟恩將仇報要害死老夫的外孫女?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現在,要麼你自裁謝罪,要麼老夫送你上路!”

“您……您就是武功醫術縱橫天下的恩人老前輩?”齊豫滿臉震驚,隨即叩首三拜,羞愧悔恨道,“恩人在上,齊豫給您賠罪了!齊豫大錯已經鑄成,唯有一死,以報老前輩大恩大德!”

語罷,齊豫抬起右掌,便往天靈蓋擊去!

然而,齊豫手背陡地一痛,一枚白玉佩掉在了地上!

齊豫吃驚地抬頭,不敢置信,“鳳,鳳長歌……”

長歌微微一笑,“齊國公,這是大秦太祖爺賜予皇上的白玉佩,皇上倚重齊家,齊南天和我平素以兄弟相稱,我早就從外公口中得知了我家與齊家的淵源,但我從未提起過,便是不想以昔日恩情施壓與你齊家,不成想,還是鬧到了這一步。”

言及此,長歌晃了晃神醫師傅的手臂,求情道:“拜託外公手下留情好不好?日後我還要跟齊南天一起喝酒呢,他可是我在大秦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神醫師傅順手給長歌把了下脈,確定母子安好,方道:“行,只要歌兒高興就好。齊豫,你好自為之吧!”

“謝皇后娘娘和恩人不殺之恩!”

齊豫一頭磕在地上,忽然老淚縱橫,“老臣謝皇上厚愛!於公,老臣做不到完全支援皇上,於私,老臣愧對皇上,愧對皇后娘娘,老臣交出全部軍權,辭去爵位官職,請求皇上論罪查處!”

一聲“皇后娘娘”,算是表明了態度。

尹簡頷首,一聲長嘆:“待朕斟酌斟酌再說吧!”

齊豫拿起白玉佩,雙手呈給長歌,然後便失魂落魄地準備退出金殿。

就在這時,莫可大步進來,朝尹簡拱手一拜:“皇上,奴才回宮覆命!大楚皇帝派了使臣隨奴才赴秦,現就在殿外,請求召見!”

聞言,尹簡一楞,“大楚使臣?”

神醫師傅解釋道:“小皇帝,此事是老夫私自作主,沒有讓莫可提前稟報。箇中緣由,你呆會兒就知道了。”

“外公所行之事,皆是為了我和歌兒,多謝外公!”尹簡含笑道,“莫可,快請使臣上殿!”

長歌情不禁的握住了尹簡的手,平淡的面容泛起激動,在使臣踏入殿門的一剎那,長歌便歡撥出聲:“離岸!”

入殿者有兩人,是身穿武將官服的離岸及低頭行走的隨從。

離岸穿過百官,闊步而來!

一年未見,長歌一激動便要撲上去擁抱離岸,嚇得尹簡一把按住長歌,著急地提醒,“當心肚子!”

離岸看著長歌明顯隆起的孕肚,神情一時有些複雜,不善言辭的他,憋了好半天,才道出一句:“長歌,恭喜你。”

長歌的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離岸,你還生我氣嗎?對不起啊,都是我連累你……”

“說什麼呢?你我之間,永遠不需要說謝謝和對不起。”離岸打斷她,難得笑了笑,揶揄道,“你不許哭了,我奉命而來,公務在身,你可別耽誤我。”

長歌愕然,“公務?”

離岸從袖筒中抽出一個明黃卷軸,然後朝尹簡拱手道:“大秦皇帝在上,離岸奉我大楚皇帝諭令,前來大秦宣讀旨意!”

尹簡蹙眉,雖然不解其意,但想來不會對長歌不利,便頷首道:“請!”

離岸隨即展開卷軸,面對大秦百官,朗朗宣告:“大楚帝君孟蕭岑告諭大秦帝君及臣民:鳳長歌乃朕於鳳氏王朝亡國之夜所救,賜予大楚國姓孟,以孟長歌之名承歡朕膝下十五年,為朕一生之摯愛親眷。今鳳長歌身世大白於天下,不容於大秦臣民,朕聞之震怒,痛心食髓!今朕攜大楚精兵百萬,敬告大秦,鳳長歌生,秦楚建交,和平永固;鳳長歌亡,大楚攻秦,不滅不休!”

百官譁然!

長歌亦是震驚瞠目,半晌回不了神,直到感覺尹簡握著她的大手在悄悄用力,她方才一凜,腦中快速閃過什麼,陡地望向離岸的隨從!

那人相貌平平,穿戴普通,放在人堆裡絲毫不會引人注意!

可是,長歌反覆地吞嚥唾沫,渾身緊繃,她死死地盯著那人,聲音發顫,“我身世被揭不過三五日,大楚皇帝如何得知?一來一回,怕是神仙御劍飛行才能趕得及吧?”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隨從臉上,百官們開始在心裡質疑大楚使臣所宣讀的聖旨真偽,誰能相信,一個鳳長歌,竟能影響到兩國邦交呢?

那人終於抬頭直視長歌,伸手緩緩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貌!

那人身材偉岸,膚色古銅,立體的五官深邃俊朗,經過歲月沉澱的洗禮,渾身散發著成熟內斂的韻味,一雙狹長的墨色瞳孔中,閃動著精銳的光芒,給人深不可測的冷寒之感。

一切的一切,一如長歌記憶當中的刻骨銘心。

只不過,此時的孟蕭岑眼中,多了難以言說的複雜,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長歌,極力表現著平靜,“此道聖旨是真的,是我聽聞大秦不容你的訊息後親筆所寫。鳳氏王朝雖已滅亡,但你還有孃家,你在大楚生長了十五年,只要我孟蕭岑在位一日,便傾大楚一國之力護你周全!”

說罷,孟蕭岑朝尹簡抱拳,淡淡道:“貿然來訪,全無惡意,還望尹皇恕罪!”

“不知楚皇駕到,未曾遠迎,失禮之處,亦請楚皇見諒!”尹簡還禮,他亦非氣量狹小之人,既是神醫師傅的安排,無論面子裡子,他都要給足了孟蕭岑才行。

此種場合之下,長歌縱有情緒,也不便發洩,便也福身一禮,道:“驚動皇上遠赴大秦為長歌撐腰,長歌受寵若驚,謝過皇上!”

孟蕭岑知道長歌不過是逢場作戲,便沒有理她,從離岸手中接過聖旨,肅穆冷厲道:“朕,大楚皇帝孟蕭岑,千里迢迢來此,只為觀禮封后大典!但往後秦楚兩國是戰是和,皆在於鳳長歌,在於朕一念之間!”

從尹簡自請退位到神醫師傅的出現,再到大楚國君的強有力施壓,那些真正反對的宗族臣子們,算是徹底認命了。大秦自平庸的尹哈之後,難得出現一個才幹非凡,勵精圖治的君主,誰敢真的逼尹簡退位?大楚國富民強,來勢洶洶,誰又敢破壞邦交,引發兩國戰爭?

尹簡全程默許孟蕭岑的言行舉動,他想,無論孟蕭岑內心是否真正放下了長歌,至少孟蕭岑逼著自己退回到了義父的位置,以孃家人的身份,親自送長歌出嫁,並給予長歌一生安虞的承諾。如此,便也足夠了。

可長歌戒心深重,她走至老王爺面前,微微彎腰,親自攙扶上老王爺的胳膊,目光有意望向孟蕭岑,言語真摯道:“老王爺的顧慮,我完全理解,但我這一輩子啊,不可能當皇太后。皇上生,我生;皇上若是先我一步離世,我也不會獨活。我對權利沒有任何興趣,此生我只活兩個字:尹簡!今日之後,我會立下文書,交予老王爺和宗族保管,以茲證明!”

“不可!”

尹簡眉目一沉,“不論何時,你都給朕好好活著……”

長歌握住尹簡的手,搖了搖頭,莞爾淺笑,“我決心已定,你莫要勸我。我有心悸之症,我相信,為了讓我心情舒暢,多活幾年,楚皇定會和大秦展開友好合作。”她說著,目光又落在孟蕭岑臉上,似笑非笑,“對吧,皇上?”

孟蕭岑心痛且無奈,“當然!你在大秦過得舒心,是我對大秦表示友好的唯一條件。”

“皇上,老臣知錯了!”

老王爺聽此,伏身重重一拜,動容道:“是老臣一葉障目,顧忌太多,老臣錯了,老臣不再阻攔了,請皇上和皇后娘娘降罪!”

“臣等知錯!請皇上和皇后娘娘降罪!”

族長退了一步,其他宗親和百官焉有反對之理?遂紛紛附聲請罪!

尹簡欣慰,抱拳一揖,“朕在此謝過老王爺及眾卿寬宏!今天是個好日子,又有大楚外賓在場,朕不想怪罪任何人!封后大典吉時將近,請眾卿家移步欽和殿觀禮!”

……

封后大典,即為帝后大婚之禮,舉國歡慶,喜氣飛揚。

皇城內外,漫天的紅,熱烈且歡欣,彷彿沸騰的火焰般,燃燒了所有不堪的過往,及沉浮在塵世裡的情與仇,愛與恨。

往後餘生,是重生,是綻放,是新的生命,開啟了新的旅程。

孟蕭岑眼中瀰漫起霧靄,潮溼的眼瞳裡,定格著鳳冠霞帔雍容華貴的美麗長歌。

他親手養大的姑娘啊,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啊,她身穿嫁衣的樣子,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夢裡,而今夢醒成真,她成為了別人的新娘,他與她的故事,恍如前世今生,再無續集。

月明千里,紅燭搖曳。

含元殿帝宮。

成了兩次親,入了兩次洞房,心情卻是完全不一樣。

沒有了秘密的束縛,身世的枷鎖,尹簡和長歌徹底放鬆了,只是,掀了蓋頭,看著嬌豔如花的長歌,尹簡只敢在她唇瓣蜻蜓點水的吻一下,然後便是一臉隱忍,慾望難瀉的模樣。

長歌忍俊不禁,不厚道的調侃他,“還有四五個月哦,實在難受的話,可以喝碗涼茶敗敗火。”

尹簡慢慢湊近長歌,嘴角竟勾起邪肆的笑,“昨日孫太醫給你請了平安脈之後偷偷告訴朕,懷孕中期,胎兒穩定,便可以行夫妻之事,只要動作輕柔,壓不到肚子就可以。”

“呃……”長歌愕然,“你確定?”

尹簡點頭,“當然,朕怎麼敢拿你和皇兒冒險?所以,今晚我們……嘿嘿。”

“咳咳,別急嘛。”

長歌伸手勾住尹簡的脖子,撒著嬌,“現在時間還早,我睡不著,我們聊聊天吧。夫君,我想把離岸留在大秦陪我,你不準再吃他的醋,待皇兒生下來,我要讓皇兒認離岸為舅舅。”

尹簡思忖道:“唔,這個主意好,離岸與你親如兄妹,於你來說,意義非凡,朕亦欠了離岸當年救朕的情份。朕冊封離岸為國舅,如何?”

“嘖嘖,醋罈子終於開竅嘍,難得啊!”長歌歡喜之餘,忍不住戲謔道。

尹簡十分傲嬌,“以前你對朕忽好忽壞,若即若離,朕當然吃醋了!不過以後嘛,朕不會再吃醋了。”

“那……那孟蕭岑呢?”長歌試探著問道。

尹簡頓時蹙眉,“朕得找孟蕭岑談談!”

“很明顯,外公是帶人來講和的。”長歌悵然一嘆,“去年訣別後,孟蕭岑幾次三番寫信給我,向我道歉,表示了後悔之意,我都沒有回覆他。我原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見他,不會原諒他,可是尹簡,我不想騙你,在我十九年的人生軌跡裡,孟蕭岑佔據了十五年之久,是他養育了我,陪伴我度過童年與少年時光,給了我一個家。我們之間的感情,實際上根本說不清楚是什麼,他透過我,緬懷我母親,我透過他,獲取我缺失的愛,我們都把對方當成了救贖,可以將自己從泥潭裡拉出來的那一束光。如今,他能放下執念,退回義父的位置,我便再也恨不下去了。”

尹簡將長歌抱得很緊很緊,只道了一個字:“好。”

……

含元殿外。

尹諾尋到機會,攔下神醫師傅,深深一拜。

神醫師傅打量著尹諾,語氣淡淡,“你與老夫女兒夙雪的舊事,老夫早有耳聞。時過境遷,再論當年無甚意義。”

“尹諾明白,只是這份難消的執念,怕是要帶進棺材裡了。”尹諾沉沉喟嘆。

神醫師傅搖了搖頭,不甚贊同,“何必呢?逝者已矣,夙雪泉下有知,定不希望她所愛之人為情困苦一生。”

“其實……”尹諾忽而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道,“其實我現在挺幸福的,我可以陪著夙雪,替夙雪守護她的女兒長歌,如此,便很好,很知足。”

“沒想到,兜兜轉轉尋覓了大半生,夙雪竟然就在原地,從未離開過。”

夜幕下,孟蕭岑一襲白衣,負手而來。

尹諾抱拳施禮,感慨萬千,“誰又能想到,當年的大楚質子,竟記了夙雪大半生,救了夙雪的女兒,竟成為今日的楚皇!”

“你我二十年未見,重逢於今日月下,倒也教人哀嘆世事無常。”孟蕭岑回了一禮,眉眼間,佈滿風霜。

尹諾頷首,“誰說不是呢?一轉眼,長歌都長大了,長歌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回想當年的人和事,好像很久遠了,又好像昨天才發生過似的。”

然,神醫師傅眼神頗為嫌棄,“老夫尚未感慨人生易老呢,你們兩個小輩,倒是充起大人了!”

孟蕭岑和尹諾連忙拱手道:“晚輩不敢!”

“走吧,去看看夙雪。”

神醫師傅轉身而行,在無人看到的背後,淚水悄悄爬滿眼眶。

這些年,他又何嘗不惦念女兒呢?

尹諾帶著神醫師傅和孟蕭岑去了長生殿地宮。

新建的園子,主體快要竣工了,夜裡停工,只留部分大內侍衛看守。

三人下了秘道。

走了一會兒,孟蕭岑便發現不對,“當年破宮時,鳳寒天逃生的秘道不是這裡。”

“哦?長生殿還有其他秘道?”尹諾驚詫。

“我不確定。”孟蕭岑蹙眉,“鳳寒天在寧州陸判廟與長歌見面時,親口告訴長歌,當年他從長生殿秘道逃走之時,匆忙間無意觸動機關,竟開啟了一間密室,密室中停放著一具黑色棺木!而我們這一路行來,並未發現機關。”

尹諾愈發驚訝,“夙雪是水晶棺槨,難不成,長生殿底下有兩具棺木?”

聞言,神醫師傅陷入了思考,“會不會是……是夙雪的母親?”

“皇妃葉菱?”孟蕭岑和尹諾皆是一震。

神醫師傅加快了步子!

……

尹簡和長歌一夜好眠。

晨起,高半山來報,神醫師傅三人昨夜下了地宮,直到天亮才出來。

長歌訝然,“呆了一整夜嗎?”

“他們尋了多年,必有諸多衷腸傾訴吧。”尹簡道。

“我去看看。”

“一起去。”

兩人更衣洗漱後,來到含元殿正殿。

神醫師傅神情恍惚的坐在椅子上,宮人奉上的茶盞,他一動未動。

“外公?”

長歌抱住神醫師傅的肩膀,關切詢問:“怎麼啦?我娘她……”

“丫頭。”神醫師傅殷切地看著長歌,如鯁在喉,“外公不止見到了你娘,還見到了你的外婆!”

長歌瞠目,“我外婆?我……就是外公的師妹?”

神醫師傅點頭,“對。殿門外還有機關,連通著一間密室,密室裡有具黑色棺木,棺中的人,就是你外婆!”

聞言,長歌方才記起,鳳寒天曾經對她講過的話!

尹簡驚訝之餘,斟酌著建議道:“既然外婆和岳母都身在此處,外公不妨也留在大秦吧!”

“老夫正有此意!”神醫師傅握住長歌的手,眸底泛紅,“丫頭,外公不回靈珠山了,往後啊,外公就安心陪著你,陪著你娘、你外婆,我們一家人,也算是團聚了。”

長歌激動的熱淚盈眶,“外公,我太開心了!”

尹簡側目,看見站在後方沉默寡言的離岸,主動開口留人,“離岸,長歌需要你,朕也欠你一份情,希望你能給朕一個彌補的機會。”

聞言,長歌也眼巴巴地望著離岸,離岸卻垂眸不語。

……

殿外廣場上,矗立著一道青色的背影。

長歌慢慢走近。

孟蕭岑負在身後交握的雙手緩緩收緊。

她在他身旁站定。

他目光穿透遠方,沒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麼。

長歌沉默片刻,輕語道:“你喬裝赴秦,是為我娘而來吧?”

“嗯。”孟蕭岑停頓稍許,又接道,“也為了你。”

長歌抿唇,“既是為了我,便把離岸還給我吧。”

“丫頭。”

孟蕭岑緩緩側身,深凝著長歌,喃喃道:“告訴我,你究竟喜歡尹簡什麼?他待你的好,比我多嗎?如果讓我後悔,是你報復我的手段,那麼你贏了。”

長歌如鯁在喉,“我沒有報復你,從來沒有。為何喜歡尹簡,我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尹簡當我是個獨立的人,而我在你身邊,永遠都是我孃的影子吧。”

孟蕭岑怔楞許久,方才苦笑道:“或許你說得對。這個道理,我也是後來才明白,可惜,太遲了,你已經飛走了,我再也尋不回我的歌兒了。”

“義父。”

長歌忽然淚如雨下,“其實……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我想你義父,我……我希望你能愛惜身子,長命百歲。”

孟蕭岑大掌溫柔撫上長歌的臉龐,笑中帶淚,百感交集,“好,丫頭的囑咐,義父記下了。往後,有外公和離岸陪你,義父也放心了。”

長歌像個孩子似的,攀附在孟蕭岑身上,重溫著年少時做過無數次的事情,將鼻涕眼淚糊了他滿身,而他從未生氣過,只是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腦袋,眼中盛放著無盡的寵愛。

……

五個月後。

隆冬的雪,覆蓋了皇城的紅牆金瓦。

長歌如願誕下了一位小公主。

尹簡懷抱女兒,站在窗前輕吟哄睡,偶爾抬眸,望向躺在床上的長歌,目光溫柔且眷戀。

“歌兒,朕想到阿鳳的封號了,長安公主尹傾歌,寓意一世長安,傾世長歌。好不好?”

“好。”

窗外飄白的雪,與白衣的尹簡彷彿融為了一體。

長歌笑了。

她夢裡的少年郎,一直都在那裡,從未離她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