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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番外篇——尹簡:待我君臨天下,許你一世長安

那年,草長鶯飛。

我九死一生,睜開眼的那刻,彷彿見到了畫中謫仙,如花笑靨,絕美綻放,教我一生刻骨難忘。

我重生了,在鬼門關遊蕩一番後,被一個“少年”,奇蹟般的救回人世。

她叫,孟長歌。

我大她四歲,她為我取名小錘子,一個信手拈來的俗名。

而尹簡,則是不能說的秘密。

孟長歌很囂張,骨子裡透著張揚跋扈,年少輕狂,但她是我見過的,最真最美的人。

我不告而別,離開時,我曾在心中發下重誓,待我君臨天下,許她一世長安。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救命大恩,結草銜環,亦無以為報。

一別五年。

我再不曾見過她。

原想,待我江山穩固,便親赴大楚尋她,兌現我對她的誓言,然而,不承想,我們竟在大秦通州相遇。

那夜,她極富傳奇色彩的掉入我的浴桶!

這個“少年”雖然行徑輕狂,但反應極快,有勇有謀,她劫了我做人質!

對於刺客,我從不心慈手軟,她的謀略武功都在我之下,我想除掉她很容易,可我莫名地,只是進行了自救,而不曾反擊,她的言行舉止,令我有種熟悉的錯覺,當年,那個救過我的“少年”,與她有著同樣的秉性。

她從浴桶中出來,有那麼一瞬間,我腦中竟劃過她是女子的念頭。

她很囂張,亦端得沉穩,鏗鏘有力的自稱為男子,而當她報出姓名的那一刻,我失去了自以為傲的冷靜,我腦子空白,整個人僵住!

她竟是……孟長歌!

竟是我心念五年的救命恩人!

經年後相見,竟是以這種方式,是我不曾預想過的方式!

她已長大,從十三歲的小“少年”,長成十八歲的大人,她個頭高了不少,模樣亦有改變,不是變醜,而是變得更加漂亮,美得不像男子,卻又比女子多了幾分英氣,教人只一眼,便心懷難忘。

我一瞬不瞬的望著她,依著昏暗的燭光,將長存在我心底的“少年”,與眼前的她,默默作著比對,兩張臉龐,最終重合為同一人。

她秉性依舊,卻並不識我,是的,當年我滿臉毒瘡,容貌盡毀,她從不曾見過我的真實面容,又怎會識得於我?只是,她連我的嗓音,也一同遺忘了。

我心中傷感,故人相見,殊不知,竟已形同陌路,於我,情何以堪?

這份緣,是善,是孽?

我刻意放走了她,並助她逃脫,不論她潛入黃府是何目的,我都不能殺她,因為這世上若沒有孟長歌,便不會有今日的大秦帝王尹簡!

那夜,我將太祖爺賜給我的玉佩贈予了她,那枚玉佩具有皇室傳承的重大意義,由天山白玉石打磨而成,背面刻著小篆體的我的名字。

我囑咐她,請她帶著玉佩到京城找我。

如此至關重要的玉佩,我沒有任何遲疑的,送給了孟長歌,甚至對於她此時的身份底細,我毫不清楚。

那夜,為阻我收服黃權,阻我回京,反皇派的殺手,不遺餘力瘋狂出動,數番惡戰,生死難測。

幸好,離岸帶走了長歌。

然後,我無所顧忌,全力滅了所有殺手,以完勝的姿態,再一次狠狠打了寧談宣的臉。

但我並不知,那日,寧談宣竟也結識了長歌,後來的後來,因一個孟長歌,我們作為死敵的兩個人,竟數度聯手,為長歌剷平障礙,護長歌安隅。

而那夜,我久不能寐。

我不確定長歌會不會到汴京城找我,更擔憂她是否順利逃脫黃權的追兵。

雖然,我已命黃權收兵,但此人正處於搖擺不定之時,難保不會陽奉陰違。

我不安之下,連夜派了幾路人馬於通州城內外尋找長歌與離岸,那夜,我通宵無眠。

天亮,手下人來報,在城外發現了孟長歌的蹤跡,已確定她出城,安危無憂,我方才放下心來。

然而,我並不知,從那時起,孟長歌這個人,便以更刻骨的方式,走入了我的生命。

我的夢裡,全是她,嬌笑的她,囂張的她,混蛋的她,更多的則是,她親我的畫面。

我一次次在夢中留戀不捨的醒來,我沉淪在那一場意外所給予的繾綣中,我竟貪戀上了孟長歌的吻。

我已二十二歲,如我這般年紀的貴族男子,早便妻妾成群,兒女繞膝,而我還是孤身一人。

不是不想,而是大業不穩,沒有尋歡作樂的心思,我需要時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心,不能被男女之事影響了江山社稷。

數日後,我回到了皇宮。

不久,從監視寧談宣的探子口中,我得知孟長歌來到了京城,她與寧談宣為故識,她們同席喝酒,她酒醉,寧談宣不僅送她到客棧,竟還紆尊降貴的揹著她走。

我得知後大怒,她是我的人,怎可與我的政敵交好?

不知不覺,我竟已將她看作成了我的人,只是那時,當局者迷。我只想著不能褻瀆了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刻意遺忘她,生怕自己再對她產生不該有的想法,卻不知,有些人一旦滲透進了生命,便再難剔除。

那晚,我是在自我的生氣中度過的,晚膳只吃了幾口,身邊宮人侍衛,看誰都不順眼,任誰稍有過錯,輕則叱,重則罰。

翌日,太廟祭祀,大隊人馬行至城中時,我因頭昏腦脹身體不適,原地稍作休息,不曾想,尹靈兒竟趁機尋釁滋事,惹上了孟長歌,而孟長歌那個小混蛋,更是藝高人膽大,竟敢當街攔御駕!

我坐在御攆中,透過珠簾,遙望著跪在羽林軍包圍圈中的長歌,心思斗轉。

我試探寧談宣的同時,利用寧談宣對長歌的在意,減免了她的板子,否則五十杖刑下來,她纖弱的身子,豈能受得住?大庭廣眾文武百官面前,我哪怕徇私,也須做得滴水不露。

只是,僅七大板打在她身上,我亦心痛難忍,這個“少年”,該被我當小祖宗供起來的,不想今日,她竟捱了我的刑責!

但她是堅強的,她出身大楚靖王府,膽識過人,氣度不凡,她跪於御攆前,鎮定有禮的請求為我做牛做馬,願侍奉我左右,聽到她的慷慨陳詞,我腦中想到的第一個詞,竟是後宮!我希望她能夠像後宮妃嬪那般侍奉我!

黃色珠簾內,我漫不經心的凝視著長歌,我不能自控的回憶著那個吻,我脫口而出,竟詢問她太監和妃嬪,她願做哪種?

因為距離的原因,我面前又有珠簾遮擋,她依舊沒有認出我,甚至沒有認出通州夜的拓拔簡,便是她此時跪拜的天子!

她很驚訝,不畏不懼的拒絕了我,且很有智慧的提出想做御前侍衛的請求,眾臣當即勸阻,我亦覺不妥,為免她不服鬧場,我許她報名參加羽林軍武考,暫哄她離開。

當夜,我派人送藥給長歌,並親筆書信,與她相約五日後在齊南天府中相見。太后因尹靈兒之事,欲殺長歌,我出手攔截,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動她!

寧談宣對她很上心,亦爭搶著送藥給她,屢次上門親探於她,我不動聲色,但心頭的嫉火,一日比一日旺盛。

茶花會那日,她如約到齊府尋我,接到通報,我心急如焚的出宮趕去見她,豈料,她竟與寧談宣離開。

我立於屏風後,冷冷注視著她的背影,滿心寒涼。

良佑勸我殺了她,眾手下都為此生怒,我嚴厲下令,誰都不可動她分毫,哪怕她與我的政敵關係密切,我依然不捨她。

我已君臨天下,便該兌現誓言,許她一世長安,所以,哪怕她犯再大的錯,她亦是我的小祖宗。

我沒有回宮,微服在街上閒逛,當得知她出現在茶花會,並偶遇尹靈兒,我便在宣華大道尋了間茶樓,臨窗而坐,眺望尋找她的身影,對她,我總是懷有一份割捨不下的情份。

或許是緣份,她竟與靈兒在追逐中,巧合的跳進了我所在的窗戶,我們再一次以奇葩的方式相遇!

她質問我是誰,我想了想,答她故人二字,期盼她能因此憶起我是五年前的小錘子,可事與願違,她早已完全忘記了我。

我心裡不痛快,她對我的排斥,亦令我心中似燃了火,通州夜,明明是她先吻的我,憑何讓我遺忘?我偏偏不如她的願。

我的強勢,激起了她的反抗,她與我惡鬥一場,我有心讓她,她卻招招兇狠,瘋狂的想殺了我,我禁不住大怒,失手打傷了她,方才止住了她的發瘋,我痛心的叱她,她這般烈性子,在殺機遍伏的京城,遲早會吃大虧!

我想贈她一筆金銀,請她帶著離岸遠離京城,她來歷不明,我不希望她夾在我和寧談宣中間教我為難,更不希望她喪命在風雲詭異的江山爭鬥中。

我不願她死,我擔心自己保護不了她,奸佞之人太多,稍有疏漏,便無可挽回。

我不願承認,她是我的牽掛。佛說,無牽無掛,才能無畏無懼。我是拿性命在拼這場政局的戰爭,我不怕死,卻怕她死。

長歌太倔強,她拒絕了我的提議,她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猛,她鐵了心要考羽林軍。

寧談宣想收她入府,我心中冷笑,真是不自量力,孟長歌豈是甘願折斷翅膀困於深宅之中的人?

她是一隻翱翔於藍天的鳥兒,自由瀟灑,喜歡無拘無束,她有主見有抱負,她並非普通的市井“少年”。

果然,長歌不曾答應寧談宣,她聰明睿智,早已猜到我的身份,她竟將我送予她的玉佩典當給皇叔開的當鋪,我又氣又笑,收回了玉佩再沒給她,因此,她花招百出,幾番大鬧齊府,她想逼我生氣見她,逼我答應她的要求,我表面上視而不見,屢次赦她無罪,卻忍不住一次次的暗中窺視她,我盼著她鬧夠了,自己收拾包袱離開。

可我低估了這“少年”的毅力,也低估了她的智計,無法之下,我派人將她綁架出城,豈料她奸乍刁鑽,竟迫使我的手下將她送回了城,然後太后終於出手,將她抓進了刑部大牢!

我怒不可揭,氣長歌不聽話,怒太后膽敢動我的人,彼時,我與太后還不能撕破臉,我用了些計策,軟硬兼施的令太后答應放人。

當夜,我親赴大牢,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與長歌相見。

沒有想像中的尷尬,她抓住我的手臂,讓我帶她走,她喚著我的真名——尹簡。

我心下一疼,攔腰抱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抱她出獄。

我帶她坐進馬車,欲請大夫給她診脈,擔心她在牢裡受風寒,途中,她像小孩子似的發脾氣,嫌自己變醜了,竟摔踩鏡子,完全不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我知道,她是個被大楚靖王孟蕭岑寵壞的小孩兒,她在大楚有著驕縱放肆的資本,可如今她身處的地方,是大秦!

我略感意外,她是已將我當成靠山了麼?她是已知道,不論她犯什麼錯,我都是會饒她疼她的人麼?

她對我撒嬌,無理取鬧的在我身前亂拱她的小髒臉,她還朝我嬌憨的笑,我竟衝動的吻了她!

第一次是她主動,這一次,換成了我!

她羞憤生氣,我不管不顧,強忍著心中的自我鄙視,我霸道虛偽的找著吻她的理由,並情不自禁的調戲她,明知不可以,卻樂在其中。

她爭不過我,便藉機滑頭的央我答應她考羽林軍,我自是不肯,她黯然的不再理我。

她拒絕大夫看診,激烈的與我鬧騰,竟還像個姑娘家似的,委屈的滿眼淚花,我大感意外,印象中,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樂觀開朗,從不會哭,沒想到竟為這麼點小事紅了眼眶,我捨不得她難過,便心軟的成全了她。

她展顏而笑,明媚如花,我心神激盪,再次脫口問她,究竟是男子還是姑娘?

在我心底深處,希望她是姑娘的念頭,於日復一日中,竟愈來愈強烈!

然而,她再次否認。

我失望之下,警告她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饒不了她!

是的,我想要她,從通州邂逅的那夜起,我便一直都有想要她的念頭,只是在極力剋制。

後來,她胡攪蠻纏的讓我帶她走,我無奈答應。

我生了病,為救她折騰一晚,病情有些加重,我沒有回宮,吩咐人馬轉道去了南郊別院。

長歌實在太混帳,調皮搗蛋當屬第一,儘管我五年前便了解她的性子,依然被她搞得很頭疼,不過這些小事,我都能容忍,因為我給了她放肆的資格,我也喜歡看她開心的模樣。

她冒冒失失的再次撞到了我沐浴,通州夜的回憶,是我們彼此的小秘密,看到她羞赧害臊的表情,我心情特別愉悅,她落荒而逃的狼狽,教我心思愈深。

她為什麼,不是個姑娘呢?

然而,我萬沒想到,她對待外人的詭計智謀,竟同樣用在了我身上!

她騙我比武,若她贏了我,我便必須允許她武考,我知道她武功不及我,便不曾多想的答應了她,誰知,她利用我待她的心,使詐贏了我!

我龍顏大怒,我用涔冷的眼神看著她,滿心涼薄,我最恨別人騙我,尤其是我信任的人!

可她是孟長歌,我不能殺,不能打,不能恨的人!

我對她妥協了,可我亦不想再看見她,我忍不住諷刺挖苦,讓她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她的死活,再與我無關。

可嘴上這般說,我心中卻明白,我做不到不管她,因為我許過她一世長安。

她武藝超絕,善用兵法謀略,武考中大放異彩,我從前便知,她是出眾的人才,並非紈絝庸才,但她愈是矚目,處境便愈危險,我尋藉口派莫影等人去校場護她,以防她遭遇不公平暗算,只是千防萬防,依然防不住小人的奸佞。

孟長歌出事了,在比劍中,忽然摔落在地,聲稱肚子痛,隨後被離岸帶回四海客棧。

這個意外,不消說,是人為,有人在害她!

離岸診斷為腸絞痛,這個結果,我心存懷疑,我認為,想害她的人,比如太后,絕不可能只是想幹擾她武考,她想要長歌的命!

我不知長歌和離岸為何隱瞞真相,也許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給自己豎敵太多,也許是別的不能讓我知道的理由,因為她二人的來歷,實在太敏感!

我沒有深入查探,對於長歌,我可以防範於她,但不願知道她的底細太多,我承認,我在下意識的逃避,因為有些結果,是我無法承受的。

妥善安置好長歌,確保她安隅,為了她,我與太后偽裝的母子情誼,開始慢慢撕裂,我依然是那句話,長歌是我的人,誰都動不得,誰敢動她分毫,我便要誰的命!哪怕今日辦不到,來日我必翻倍予奪!

長歌經過這一劫難,依然初心不改,堅持武考,我們自南郊別院不愉快收場後,於肅王府第一次相見,她古靈精怪,捉弄人的本事一流,她能軟能硬,竟像市井無賴般,抱住我的大腿跪坐在地上哭求我,她還用苦肉計博我同情,而我該死的明知她耍滑頭,依然緊張她的傷勢,好在她向我悔過道歉,不論真不真心,我已經滿足了。

長歌殿試武考,驚才絕豔,名揚天下,她小小年紀,一身武功令人可嘆,她的剛烈堅毅,亦令人欽佩,我為她驕傲,愈發欣賞她,亦在不知不覺中,愈發的……迷戀她。

是的,迷戀!

這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明知不應該,我卻彌足深陷,不可自拔!

她中掌,吐血昏倒,我從高臺上飛身而下,趕在旁人之前,抱住了她發涼的身子,我不顧百官禁軍震驚的眼光,抱著孟長歌離去……

外人只知,一個小小的武考士子,何德何能得帝王榮寵相待?她們卻不知,就是這個“少年”,曾在幼小年紀,扒開棺材救了一身毒瘡奄奄一息的我,她是我的恩人,亦是整個大秦尹氏的恩人!我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目光,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問心無愧。

但我生氣,我對長歌生氣,我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氣她為了一個羽林軍,幾次三番險些搭上性命!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我在乎,采薇已經離開了我,我只剩下了一個孟長歌,再沒有人能像她這般,教我牽腸掛肚!

她醒了,面對我的質問,她說她考羽林軍的理由,是想留在我身邊,想時刻見到我,我不知她所言真假,但我好開心,我不厭其煩的詢問她性別,甚至想驗明正身!

如此,我便死心了,若她是偽裝的,我想,我會激動的仰天長嘯!

可她不給我證明的機會,我心裡憋得發瘋,對於我的情不自禁,她視而不見,彷彿我碰她一下,便是侮辱了她,我的自尊心受創,言不由衷的譏諷她,然後如以往每一次,以決裂收場。

長歌入宮了,正式編入了羽林軍,從底層做起,成為一名普通的兵士。

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想給她特權,她野馬似的性子,不適合一上來就做領導者,她需要磨鍊。

她在宮門當值,我藏在暗處看著她,見她長久站崗腰痠背痛,我心中發疼,可這是她的選擇,她既然有勇氣闖進來,便要學會承受苦難。

她站崗多久,我便陪她多久,直到她換崗巡邏,我才返身離去,那一夜,我歇在了沐妃宮裡。

我二十出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沐妃的暗示,我卻出奇的平靜如鍾,除了孟長歌,無人能勾起我的興趣。

我刻意不再見她,只是命朗治平盯著她,一來擔心她再出意外,二來對她不得不防,因為她來自大楚王府,有探子之嫌。

不料幾日後,她闖到內九城來找朗治平告假,她病了,滿面蒼白,虛弱不堪,我準了她的假,並且親自送她出宮回客棧。

馬車上,我給她揉肚子,反覆的揉,用來減輕她的痛苦,在敵人眼裡,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帝王,在孟長歌面前,我則一再的心慈手軟,甚至犯賤的總對她低聲下氣,恨不得替她受了病痛的苦。

離岸對長歌的好,我嫉妒吃醋,雖然離岸也對我有恩,但我看他不順眼,我不能容忍他跟我搶長歌,我背長歌上樓,對她提出兩個條件,不准她和離岸過於身體接觸,歸營後不準拒絕我的親近。

誰知,由於我反覆的試探和詢問長歌的性別,竟刺激的她以夜宿煙花之地來證明她的性別!

我聞之大怒,命人抓她入宮,將她軟禁在帝宮的東偏殿,我不能忍受她沾染胭脂氣,與煙花女子放縱,我給她貼上了我的標籤,她便必須乾乾淨淨的屬於我!

而她性子頑劣跋扈,非但不知悔改,還毀了我的桃花,毀了我對采薇的懷念!

我新怒舊恨之下,動手打了她!

我拿雞毛撣子狠狠的抽她,她叛逆桀驁,一句軟話都不肯說,還不斷地火上澆油,令我怒上加怒,脾氣控制不住的失手打傷了她……

她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彷彿沒有了生機,我陡然鬆了手,整個屋裡靜謐無聲,唯有刺鼻的血腥味兒,不斷的充斥在鼻間,我心慌意亂,心痛如絞。

打在她身,最痛的,卻是我的心。

我驚慌失措的撲過去,抱起她贏弱的身子,我悲愴的求她不要死,我後悔了,我不該打她,再怎麼生氣,也不該對她下重手,她是我最在乎的人啊!

我是瘋了麼?我遽然這般傷害一個我拼命想保護的人!

她不肯讓太醫治傷,她倔強得令我無可奈何,那張刀子似的嘴巴吐出盡是傷人的話語,我堂堂一國之君,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我甩袖離開,去了冷宮,我突然懷念起采薇的溫柔體貼。

采薇與長歌,完全是不同性格的兩個人,一個像水,一個則像火。

而我,現在被火烤得幾乎喘不上氣……

長歌終於憶起了小錘子,憶起了我這個故人,可她說後悔當年救了我,我以為她在說氣話,我沒往心裡去,從冷宮回來,我天大的火氣,全部煙消雲散,我對她,只剩下了滿腔的心疼。

最終,幾番折騰,她昏過去了,我決定親自為她治傷上藥,只是當剪開她的血褲,我整個呼吸瞬間停滯!

她……竟真是女子!

我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的疼痛提醒著我,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那個無惡不作的小霸王孟長歌——是如假包換的姑娘!

我的懷疑是對的,我的祈盼如願以償,這一刻,我對上蒼充滿感激,再沒有什麼比發現孟長歌是女兒身而值得高興的事了!

上天,總算對我不薄,帶走了采薇,卻替我送來了長歌,重活一世,我不孤獨了!

我把長歌又送去了南郊別院養傷,看著換上女裝的她,我整個人痴了,除了她,眼中再無一人!

我厚顏無恥的親近她,與她同床共枕,我們聊起五年前的往事,得知她終被我連累,幾乎喪命尹哈敵手,胸傷惡疾由此而來,我愧疚難當,我欠她的,唯有用餘生來償還。

我們的關係,更近了一步,可那時我當局者迷,並不清楚我對她的感情,早已不是單純的報恩,我還蠢得傷了她的尊嚴,她那般冷嘲的拒絕我,即便我娶她為後,她也不嫁給我,何況是納她為妃!

她是極驕傲的,又是嚮往自由的人,怎麼會把自己困在深宮,與一群女人爭風吃醋呢?

我很沮喪,內心很不安,我糾纏著她,彷彿這般,才能證明她是我的女人。

她傷好後回了羽林軍,多日未見,思念爬滿心頭,我深夜親赴羽林軍營地尋她,馬車上,我逼問她想不想我,我對她的情,我理不清,可我在乎她,這點毋庸置疑。

只是,越是在乎,便越是眼裡揉不得半粒沙子,我們吵了起來,我不許她回營與男人們一起住,她偏偏不肯,我急怒嫉妒之下,口不擇言,她則回予我更重的反擊,將我傷得體無完膚,心碎滿地……

我被她眼中的殺意震懾,我忽然想起,當日在茶樓,她亦是對我動了殺機的!

那麼,我對她付出的感情,在她眼中,都是可笑而噁心的,我的吻,教她生不如死……

明明初夏,這一刻,我卻如同置身寒冷冰窖,從頭到腳,渾身發涼,我心如死水。

再次決裂,分道揚鑣。

她回了羽林軍營,我一個人坐在車廂裡,像是行屍走肉的木偶人,沒有溫度,沒有靈魂,只剩下一副軀殼,在苟延殘喘。

我想,這世上女子無數,我並不是非孟長歌不可。

於是,我召幸沐妃,想遺忘有關孟長歌的一切,可關鍵時刻,我竟先罷了手……

我陡然明白,我對孟長歌的感情,是喜歡,是愛情,這份情,不知何時何地變了模樣,或許早在通州那夜,情根便已悄悄深種。

我曾以為,這一生,除了采薇,我不會再對任何女子動心,可事實證明,我愛上了孟長歌,這是超越了對采薇的年少喜歡,是刻骨銘心的愛戀。

然而,懂了又如何?她待我無情,恨不得殺了我,又怎會愛我?

我們的關係回到了冰點,我決心忘了她,我以為忘記一個人很簡單,不要見,不要賤,便可過眼雲煙。

可是我錯了,當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帝宮外的臺階上,當她被宋妃故意欺負時,我又犯賤的放不下她,暗中出手護她。

在孟長歌身上,我深刻體會了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她很莫名其妙,說厭惡我的人是她,說噁心我的人也是她,我牢記了教訓,再不敢纏她,誰知,她又發神經的咬我,而且咬的是我的嘴唇!

我不懂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生氣她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生氣她作賤我的感情,於是我也咬她,我們像兩隻困獸,互相撕扯,彼此傷害。

我愛得太深,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她在某個瞬間,突然又潑我一盆冰水,將我打回原形。

或許,兩個驕傲的人,兩個脾氣不好的人,發洩和好的方式都是與眾不同的,我們經過這一場廝殺,竟又奇蹟般的恢復了關係,而且比先前更深了一步。

長歌住進了東偏殿,我每夜與她同枕而眠,我們默契的誰也不再談感情,各自收起了扎人的刺,享受著難得的溫馨甜蜜。

但我內心深處,始終是忐忑不安的,因為長歌很善變,她從不曾給過我安全感,我們幸福的每一刻,都彷彿是偷來的奢侈。

太后壽辰,可謂驚天動地。

太后派人假扮采薇迷惑我,意圖謀殺我,我沉浸在采薇死而復生的假象中,震驚多於喜悅,卻不知不覺傷了長歌,她以為,采薇是我的軟肋,采薇活了,我便冷落了她,移情舊愛。

可是,在她那般生氣難過的情況下,卻依然不顧一切的救了我!

她永遠都是表面囂張乖戾,看似輕狂不羈,不知進退,實則智勇雙全,聰慧過人;她目空一切,又自信冷傲,她有顆七竅玲瓏心,她帶著輕蔑的姿態,俯視所有人!

她淵博的見識,凌厲的手段,無人不被她折服,包括寧談宣,更包括我!

只是,她對我失望了!

她眼中的受傷,雖然很淺,不易令人察覺,可我與她親密無間多日,又豈會看不出來?

但我沒法解釋,也不能安慰她,我須以大局為重。

這一夜的多舛,步步為營的棋局,皇權傾軋下的掙扎,堪稱驚心動魄!

長歌盡職盡責的保護我這個帝王,她豁出命的與殺手周旋,她惱我恨我,關鍵時刻,她卻以命護我!

采薇的確沒有死,她被太后藏了起來,可我的心,已全部轉移到了長歌身上,我曾與采薇患難與共,如今與長歌生死相扶,我心底明白,哪一種感情,才是刻骨銘心,才是上窮碧落下黃泉,生亦相守死亦相隨!

她故意做林楓的人質,放走了林楓,她以為能瞞得過我,所以她肆無忌憚,其實我早已看出,只是不想當眾揭穿她,我甚至配合她的把戲營救她,不過用了我自己的方式,將計就計。

我想算計的人,一個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然而,她卻以為我為了大業不顧她生死,她眸中的絕望,刺疼了我,我真想剖出心給她看,深愛她的尹簡,把她的性命,看得比江山大業重得多!

大秦天下缺了我,還有尹氏其她族人撐著,而我若缺了孟長歌,即便得到這泱泱萬里河山,又有何意義?

那一夜,太多的誤會,造成我們之間無法避免的衝突,我被瘋狂的嫉妒惱恨衝昏了頭,我不顧一切的想用極端的方式,將她綁在我身邊,不許她逃,不許別的男人覬覦她!

她哭著喊著,最終妥協了,那一刻我狂喜,滿身的戾氣,盡數化為最繾綣的溫柔。

我們彼此皆是對方的唯一,我笨拙緊張的把她變成了我的女人,長久以來的祈盼,終於如願以償。

然而,美好的開始,卻以悲慘的結局收場。

彷彿註定了似的,每一次都是這般,前一刻,她將我帶上天堂,下一瞬,便將我無情的打入地獄。

我無言以對,大起大落的心情,幾乎把我折磨成了神經病!

如果要她的結果,是這般令人心碎,那我寧可不要。

我藏起了那塊染血的床單,如獲至寶。

那是,我與她最純潔的見證,亦是她無法抵賴的信物。

她小病一場,痊癒後出宮買回了公鸚鵡相伴,我命人殺了鸚鵡。

她憤怒,我不置可否的冷笑,我就是這般霸道,不論她接受也好,生氣也罷,我尹簡這個人,不愛則已,愛便癲狂至發瘋!

我提拔她成為我的御前侍衛,卻故意命她值夜崗,而我則夜夜留宿后妃寢宮,做出召幸后妃的假象,我用幼稚的舉動刺激她,希望她能夠吃醋,能夠從其她女人手中爭奪我。

可我的幻想太美好,長歌她並非世俗女子,我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在乎,哪怕我將她遣出東偏殿,停了她所有的特殊優待,她亦無所謂。

孟長歌,她就是這麼一個令我又愛又恨的沒心沒肺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還能有什麼辦法使她回心轉意,她從未說過她愛我或是喜歡我的字眼兒,我不敢問,亦不敢奢望,只盼她能回來便好。

真的,只要她肯說一句,尹簡我們和好吧,我做夢都能笑出聲,我可以任她為所欲為。

可惜,她不如我願。

她就像一個謎,常常令我看不懂她,不知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的反反覆覆,教我身心疲憊,我無數次探望於她,坐在房頂上,透過揭開的瓦片,偷偷凝望著睡夢中的她。

其實她不快樂,嘻哈笑鬧只是她的外表,我能感覺得出來,她有很重的心事,她眉宇間經常有一閃而逝的憂傷。

可她不告訴我,甚至不告訴任何人,包括與她私交甚篤的尹婉兒。

我陷入無力的彷徨中,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軟的,硬的,我全試過了,都沒用,她拿最傷人的話刺激我,我就差跪下來求她,但是我不能,我也有我的尊嚴。

太后因尹璃被派江南剿匪的事,趁我不在宮中時,按耐不住的朝尹婉兒和長歌下了手,我聽聞訊息,飛速趕回。

再一次,為了長歌,我與太后公然反目!甚至,我在太后寢宮外跪求半日換她安隅!

長歌脫險了,她受了傷,我囑咐人將她送回東偏殿養傷,既然激將法沒用,我又何必再讓她住在下人居所受委屈。

就在我黯然心死的時候,上天卻突然眷顧我,將長歌送回到了我身邊!

她深夜作賊似的偷入帝宮探望我的傷勢,我為她傷了膝蓋,她終究是掛念著我,放不下我。

對於她的到來,我又驚又喜,又深深的不安,生怕她又忽然間的,毫無預兆的潑我一盆冷水!

好在,她這次沒有讓我失望,我向她表明心跡,她竟主動吻了我,我們彼此情動,我牢牢的抱緊她,不捨得鬆手,只怕眨個眼睛,她便又會消失不見。

這一夜,她沒有走,留下來陪我,我驚喜連連,繼那晚後,我終於再次真真實實的擁有了她,她又是我尹簡的女人了!

可惜,她仍不願嫁給我,不願讓我給她名份。

我不敢勉強她,依她順其自然,我想終有一天,她會為我鳳冠霞帔,與我舉案齊眉。

孰料,這個美夢,並沒有維持多久,便碎成了一地……

她走了,只留下一封書信給我,便在我的生命裡,徹底的失去了蹤影……

她殘忍的拋棄了我,當我沉浸在她為我編織的愛情美夢中時,她無情的給了我迎頭一棒!

孟長歌,那個五年前突然闖入我生命中的精靈,五年後又突然攪亂我一池春水的女子,終究如她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翩躂離去,不曾留下半縷清風……

她是我不能承受的剜心之痛,我瘋狂的尋找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她歸來,我不曾想到,晨起離別的那一吻,竟是她送予我的永別之吻……

趙宣向我稟報,夜盜大秦邊防軍事圖的人,懷疑是她,我不信,長歌她不會背叛我的,她曾向我發過毒誓,她不會違誓的,不會捨得葬生於萬丈深淵……

仲夏夜,我酒醉於紅牆金瓦的宮殿頂,一襲白衣,淚痕和酒,溼了雙羅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