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百葉窗折射成光暈,灑在客廳的地面上。
方圖南坐在藤椅上,神情沉思。
現在已經捋清了樹姐的去向,陳祝的過去,CXT研究所的過往。
但還不知道,陳祝留下這封絕筆信的那晚,去實施的所謂最後計劃,到底是什麼?
只知道他帶著滿滿一袋靈魂有機物,和必死的決心,去往了四維空間。
結果,他沒能把樹姐帶回來,也沒有把他自己搭進去。
算是沒有成功,也沒有失敗嗎?
看著躺在沙發上昏睡的陳祝,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很是急促沉重,眼皮也在不停跳動。
標準的潛睡眠跡象。
他迫切需要睡眠膠囊,來進入深度睡眠,恢復高壓過載的大腦和身體。
這時,臥室的門開啟,秘密小雨身上套著一件方圖南的白T恤,衣襬拖在地上,睡眼惺忪。
“然……小雨!你醒啦!你的衣服已經幹了,我拿給你!”
待秘密小雨去換衣服這會兒,方圖南忙不迭的倒好一杯溫水,又把牙膏擠好。
端了個小板凳,剛在衛生間洗手檯前放下,褲兜裡的手機鈴聲響起。
“Areyouready?我親愛的盟友?準備好進行今天的零元購活動了嗎?”
“是的,胡哥,我準備好了。”
“OK!馬上就到你家樓下!”
結束通話電話,方圖南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出文字:“小雨!我要出門了,你乖乖在家,幫我照看著布萊斯,桌子上有我買的熱乾麵豆漿早餐,你喜歡吃嗎?不喜歡的話,我再下樓去給你買你喜歡吃的。”
拿給秘密小雨看過後,她輕輕點頭,比出大拇指。
和秘密小雨擁抱了一下,方圖南揹著揹包,匆匆下樓。
倒是絲毫不擔心,離開這段時間會被偷家。
從昨晚電話裡,褚教授那龜慫的表現來看,他和三鷹集團,顯然都是被那晚NSC製造的屠殺盛宴嚇破了膽,只想著停戰,不敢再挑起爭端。
可是,正如方圖南昨晚所說。
戰爭什麼時候停止結束,他們說了不算。
今天,方圖南就要和胡行聯手發動奇襲!一轉攻勢!
秘密小雨站在臥室的落地窗邊,看著方圖南坐上一輛破舊無牌的白色昌河面包車離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就這麼心大嗎?把小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真不愧會長給你起的代號名稱。”秘密小雨嘟囔道。
緩步走到客廳,秘密小雨看著桌子上的熱乾麵,一臉嫌棄。
“其實我根本不想吃這個!我要吃肉!”
嘆了口氣,秘密小雨走進衛生間,看著被體貼布置好的洗漱用具。
“這倒算是你有心,不過我不需要,因為我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並沒有踩上方圖南給她搬的小板凳,秘密小雨居然是直接飛了起來,凌空漂浮在洗手檯前,開始刷牙洗臉。
自己動手,用紅頭繩扎出可愛的羊角辮,秘密小雨開心哼著歌,飄著飛到客廳,開始吃熱乾麵。
“嗯!很好吃哎!但我還是想吃肉!”
正大口吸溜著麵條,臥室裡陡然響起一陣“咯咯咯”的雞叫聲。
秘密小雨急忙跑進臥室,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黃色尖叫雞的玩偶。
扭了下尖叫雞的雞腳,秘密小雨把雞嘴貼在耳朵上。
“喂,會長,這裡是小雨。”
“小雨,你的潛入任務完成的順利嗎?”
“很順利!我已經完全取得了目標的信任!”
“很好,那就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切記小心,絕對不能暴露身份讓任務失敗,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備用計劃了。”
“放心吧會長,目標遠比我以為的要好騙,再加上我的時溺能力,他會永遠被矇在鼓裡。”
“那是毋庸置疑的,不然我也不會把他的代號定為傻子,但你要當心提防目標身邊的另一個人,那個人很機敏,而且心思細膩。”
“誰?是那個景羽嗎?”
“沒錯。”
這時,房門突然傳來被擰動鎖芯的聲音。
秘密小雨急忙把尖叫雞玩偶的雞腳扭回去,塞進書包裡。
“方南!你還在睡著嗎?都九點多了!”
景羽走進客廳,皺眉看著躺在沙發上的陳祝。
“呀呀呀!”秘密小雨佯裝出歡呼雀躍的模樣,蹦跳著對著景羽招手。
景羽也是一臉的喜悅,蹲在秘密小雨面前。
“老胖昨天跟我說了後,我都不敢相信,特地改簽到了最早一班的機票,提前趕回來!真的是你嗎?林依然?”
秘密小雨剛想用力點頭,卻又想起她的偽裝人設,便裝出一臉苦惱的樣子,皺眉看著景羽。
“哦!抱歉,我忘記了,你重生後的這個身體,聽不見聲音。”景羽雙手合十。
拿出手機來,景羽和秘密小雨打字交流。
“你保留了所有的記憶是嗎?那還記得我是誰吧?”
“當然啦!老景!”
“哈哈,這個稱呼一喊出來,果然就是你!不過,方南他去哪兒了?”
“他說要出門辦事,我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但他說天黑之前就會回來。”
“好吧,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但沒吃飽,還有些餓。”
“那我去給你買,你想吃什麼?肉夾饃行嗎?我剛才看樓下的早餐攤有賣。”
秘密小雨顧不得打字回覆,連忙小雞啄米一般用力點頭。
心中樂開了花。
“有肉吃!好耶!”
景羽笑著起身,隨口說道:“我還怕你不想吃呢,畢竟你家裡小吃店賣的肉夾饃那麼好吃,你和方南一樣,都是嘴刁只吃自家的,從不吃別家的。”
秘密小雨的嘟嘟臉蛋,頓時僵住。
壞了。
怎麼因為貪吃饞嘴,就如此輕易露出破綻了!
可已經轉身離開的景羽,又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魂穿重生,喜好難免會發生改變。”
秘密小雨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下來。
什麼嘛!
這個景羽,心思的確細膩。
但好騙的程度,甚至比起傻子目標,還要更勝一籌。
不用別人騙他,他就會自己騙自己。
可這時,一道驚雷,突然在秘密小雨腦海中炸開。
不對。
關鍵的問題,不在於這個景羽好不好騙。
而是自己剛才,本來就不該露出這處破綻。
為什麼?
為什麼無法提前讀取解碼他腦電波的思維資訊?
這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剛才分心走神,沒有注意到!
不出十分鐘,景羽便拎著五個熱氣騰騰的肉夾饃,還有三碗肉丸湯回來。
香味饞的秘密小雨口水直流,可她頑強忍住了食慾,打算先驗證這件無比重要的差池事件。
拿起那個寫字畫板玩具,秘密小雨寫下一行字,拿給景羽看。
“聽圖圖說你剛從港城市回來?去那裡做什麼?”
景羽撥動磁力橡皮擦,寫道:“方南讓我在那裡,給他買套房子,他打算去度假修養一段時間,不過既然你已經回到他身邊了,他大機率就不需要去了,因為你才是他最好的治癒良藥。”
秘密小雨完全不關心景羽寫下的回答,只是奮力踮起腳,把小小的耳朵,貼近景羽的腦袋。
和剛才一樣。
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傻眼驚懼的神情,頓時籠罩在秘密小雨的嘟嘟臉蛋上。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自己的時溺能力,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努力保持著鎮定,秘密小雨接過畫板,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先趕緊趁熱吃吧,我去把這肉丸碾成泥,混著湯餵給使命哥喝一點。”
景羽去了廚房忙活,秘密小雨看著他的背影,一雙大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就連會長和1號那種超強時潛者,都無法免疫她的時溺能力。
只是區區普通人的景羽,卻是讓她束手無策。
秘密小雨想不清楚原因。
她唯一知道的是,因為這個始料未及的舛訛狀況。
她這次的潛入任務,難度由最簡單的級別,變成了地獄困難級別!
另一邊,破舊的昌河面包車上,方圖南皺眉忍受著顛簸之苦。
“胡哥,你這輛車也太破爛了吧?我坐三蹦子都沒有這麼顛!快把我屁股震成八瓣了!而且你前擋風玻璃這麼大一片龜裂,駕駛座側窗玻璃那麼大一個洞!好歹修補一下吧!太危險了容易出車禍!”方圖南抱怨道。
“盟友你怎麼還有臉說啊!你忘了這兩塊玻璃是被誰砸的嗎?”胡行無奈道。
方圖南陡然想起了來。
“啊!是那個時候我和景羽……哎呀,算啦,那個時候我們還不認識,不打不相識嘛!這樣吧!胡哥你一直都慷慨幫了我那麼多,我送輛新車給你,當是賠償外加感謝!”
“不了,我這個人比較戀舊,而且這輛車對於我來說意義重大。”
“嗯?怎麼個說法?”
胡行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讓方圖南再看看他提供的地圖資料,這處CXT研究所的分部,地形頗為複雜,待會兒的潛入行動,可不要迷路了。
方圖南便識趣沒有追問,只在心中猜測,這輛破舊麵包車對於胡行的意義,大概就是他與三鷹集團產生仇恨的根源,以及和褚教授翻臉的原因。
拿著平板電腦,方圖南看著這處“芒山療養院”的地圖。
“為什麼CXT研究所的分部,那麼喜歡設在類似療養院精神病院這種地方?”方圖南問道。
“面積寬廣,地處偏僻,便於隱藏,最重要的是,便於活人實驗體的供給。”
“我幹!真是喪盡天良,褚星泰那個老雜毛這麼搞,就不怕哪天遭報應嗎?”
“老死鬼是物理學家,崇尚唯物主義的科學,不信這種因果報應的迷信,不過,他曾經在閒聊時跟我說過,他妻子和女兒,都是虔誠的基督徒。”
“他還有妻女呢?”
“是啊,咦?看到路標了,我們快到了。”
方圖南看著“芒山1km”的藍色路標牌,伸手從後腰拔出左輪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倉。
“這裡的守備力量並不強,而且我們只是奇襲劫掠藥劑庫房,一切順利的話,根本不需要和守衛發生衝突,放輕鬆,盟友。”胡行說道。
“我很輕鬆。”方圖南微笑。
麵包車繼續前行,巍峨雄偉的芒山,很快就出現在了二人的視野之中。
沿著山道公路而上,雖然車破,但胡行的車技很好,急彎爬坡穩穩當當。
來到坐落於半山腰的芒山療養院大門口,眼看周圍蒼松翠柏聳立,鮮花野果飄香,雲霧腳下流淌,可謂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好住處。
“這地方很不錯啊!”方圖南驚異道。
“因為這裡本來就是間正兒八經的高階療養院,幾年前三鷹集團斥巨資買下了這裡,然後在山腹的最深處建造秘密研究所,從而掩人耳目。”
麵包車繞過療養院大門,在一處山坳平地停下。
方圖南和胡行換上白大褂,翻牆進入療養院。
偽裝成療養院裡的護工醫生,二人分頭行動,院內藥劑庫房的地址一共有六個,尚不確定哪裡會存放著他們想要的睡眠膠囊,分開尋找會更節省時間。
反正這裡的守備力量薄弱,並且沒有時潛者駐守,壓根不用擔心會陷入危險。
連著尋找了兩個藥劑庫房,皆是一無所獲。
方圖南繼續往東南方向前行,來到精神病患療養區。
經過一處尖頂紅牆教堂模樣的建築,方圖南的前方,是一片熱鬧的塑膠籃球場。
十幾個身穿藍白色條紋病號服的精神病人,正在打著籃球。
出於好奇,方圖南放緩腳步,隔著綠色的網柵欄,朝籃球場裡看了幾眼。
這些精神病人,並不是方圖南以為的那樣,狂躁瘋癲,暴躁易怒。
反而,他們的脾氣都很溫和。
搶球時,一個小夥子被另一箇中年人不小心撞倒,中年人立刻誠懇的道歉,把小夥子扶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都是停止繼續打球,關切的過來詢問小夥子有沒有事。
只能說是文明禮貌,素質極好,讓正常人都自愧不如。
“這些人真的都是神經病嗎?沒看出來他們哪裡精神不正常了。”方圖南搖了搖頭。
這時,籃球場的邊上,一個女病人突然喊住了方圖南。
“你好!你好!你好!”
方圖南轉頭,看向這個如鸚鵡一般說話的女病人。
身材幹瘦,頭髮披散著,半遮住右邊的臉龐。
上身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下身穿著一條寬鬆的白色短褲,腳上夾著人字拖。
腳步並沒有停,因為還有要事在身,方圖南並不想浪費時間,和一個精神病人進行友好但卻無意義的交流。
可這時,那個女病人又說道:“你不是醫生,我好像認識你。”
方圖南駐足,詫異看著女病人。
他隱約覺得,這個女病人,也莫名有些眼熟。
眼窩深陷,鼻樑高挺,面板白皙,即便頭髮遮住半邊臉,也能看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有點混血長相的感覺。
“你是誰呢?你是上帝派來的使者,你是斬殺惡魔的英雄,你是被愛人欺騙的愚者,你是我最討厭的人,你是誰呢?”
這女病人神神道道的低聲唸叨著,然後痛苦的齜牙,用力的吸氣。
把如牛奶一般白皙的右腳,從人字拖裡拿出來,左腿單腿站立,身體卻絲毫不顫動,筆直如標槍一般。
以極其高難度的柔韌姿勢,女病人把右腳懸在臉面前,用力的嗅聞,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我一定認識你,方圖南。”
“但我想不起來你是誰。”
“你是誰呢?”
說罷,女病人把腳放下,轉身如不倒翁一般,左搖右晃著離開。
看著女病人的背影,方圖南愕然。
這……她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茫然疑惑之際,方圖南兜裡的手機響起。
“來吧,盟友,我找到了,西南方向最角落,那棟青灰色外牆的圓頂樓。”
方圖南急忙疾步趕過去。
到了地方後,眼看胡行蹲在一處綠化帶後面,手中拎著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撿到的大扳手。
“裡面只有兩個守衛,身上的武器也只有手槍。”胡行低聲道。
“所以?”
“我覺得沒必要殺人,聲東擊西解決他們,你想當誘餌還是突襲手?”
“誘餌吧。”
“那你小心啊,情況不妙要及時切換時潛姿態。”
“明白。”
方圖南朝著圓頂樓的大門走去,胡行則是進入時潛姿態,從二樓的窗戶潛入。
敲了敲大門,裡面的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守衛,把大門開啟一條縫。
“搞什麼?你新來的不懂規矩嗎?這裡是機密重地,閒雜人等立入禁止!”一個守衛沉聲道。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另一個守衛皺眉,伸手摸向腰間。
“你不認識我很正常,因為我是來參加零元購活動的。”方圖南微笑道。
兩個守衛茫然對視,解除時潛姿態的胡行,已經拎著大扳手,悄聲走到了兩個守衛身後。
往二人的後腦勺,一人賞了一記扳手重擊。
二人皆是痛苦悶哼,倒在地上。
“兩位,看你們這本領水平,估計也拿不了太高薪資,為了那幾個錢,沒必要那麼拼命,乖乖雙手抱頭趴在地上,我們饒你們一命。”胡行好聲勸道。
二人皆是趕忙應聲。
“盟友,你來看著他們倆,我去……”
可胡行的話還沒說完,方圖南就伸手從後腰拔出左輪槍,往兩個守衛的腦袋上,分別開了一槍。
“盟友,你……”胡行驚訝不解。
“我很輕鬆,是胡哥你太緊張了。”方圖南面無表情的說道。
抬腳把兩個守衛的屍體踹翻過來,兩個人壓在身下的手,都已經是悄悄摸向了西裝內兜。
一個人的兜裡是黑色的拉環手雷,另一個人的兜裡是紅色的報警器。
胡行尷尬的笑了笑。
“沒錯,你很輕鬆,是我太緊張了。”
隨後,二人把藥劑庫房裡的所有存貨洗劫一空,從容的離開。
回去的路上,胡行忍不住稱讚道:“盟友,我才發現,你比我以為的要可靠太多,你這個人看起來溫爾文雅,竟是這樣不折不扣的狠人。”
“嗯,多謝誇獎。”方圖南微笑。
“話說,你不清點一下我們的戰利品嗎?好像這趟收穫頗豐……”
“等等,我想起來了!”方圖南突然拍了下後腦勺。
“你想起來什麼了?”胡行不解。
“那個神經病患者,說她認識我的那個女病人,我想起來她是誰了。”方圖南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