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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匯合

“不必多禮。”陳玄把目光在兩人身上掠過一圈,目中無聲點了個頭。

“護證、斷後,事先講過的規矩再說一遍:護證的不離證,斷後的不搶首功。今夜求的是活證,不是好看。”

“記下了。”柳七沉聲答,聲音不尖,乾淨利落。

顧盲沒說話,只把背上一隻窄長的匣子往上提了提,神色淡得像一張紙。

可那隻提匣子的手始終沒露出指節,連指背的紋理都藏在袖影裡,連個握法都不讓人看明白。

倉門另一側,細碎的腳步聲到跟前才露頭。

蘇星雪來了。

她沒穿玄衣,依舊是那身淺青素紋的便服,外罩一件薄披風,發用素白木簪挽著,面色比白日還清冷些。

她踏進倉,第一眼就看到了陳玄,目光微顫了一下,那點顫又在一息間被她自己壓平了。

“東西在?”她開口就是正事。

陳玄點頭,把胸前內襟微微一撥,露出一抹金紅。

他沒有把五尊傀儡叫出來,太顯眼,也不必。

行軍匣縮陣已經事先布好,五尊各自壓成半人高的馱形,外覆黑布,連臂節都鎖死,專供移動。

真正需要的時候,符一解,器身自展開,只用一息。

“車呢?”陳玄問。

“巷外。”蘇星雪側身讓路。

柳七先一步掀簾探看,確認四下無礙,這才示意幾人出去。

顧盲把窄匣橫到背後,腳下踩著陳玄方才踩過的磚縫紋路,不多一步,不少一步。

他是在把人的足跡也一併消掉。

巷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短軸木車,車轅短,車輪窄,掛著木器行的舊牌。

車上蓋著油布,鼓鼓的,像堆了幾捆半成品的屏風骨架。

趕車的老叟低著頭打盹,帽簷斜斜壓著,胡茬扎出來半寸長。

蘇星雪在車幫上點了一下,那老叟眼皮都沒抬,只伸手往後一拽,油布邊便滑出一條縫。

陳玄不聲不響把馱形的五尊一一塞進車廂,手法快,力道穩。

柳七與顧盲分別在車底和車尾補了兩道釘陣,防翻、防震、防探測。

蘇星雪收尾,把一枚折光釘點在車簧上,車身在夜裡像是忽地沉了一層。

“路線照舊,”蘇星雪低聲。

“從西門出,走糧巷,繞過榷場,走河岸線,出三道卡,過兩處暗哨,從靜水橋下鑽出去,到西嶺腳下,我們再分開。”

“你走枯井。”陳玄接道。

“我走東南甬道。柳七、顧盲在外圈就位,柳七盯節律鍾,顧盲守容魂瓶出口。”

“節律鍾我如果錯過,你劃;容魂瓶我如果來不及刺,你取主碎。”

三人齊聲:“是。”

蘇星雪把一隻小布囊遞給陳玄:“你要的物,全部備齊:血袋、藥粉、破步符、替身紙、無聲靈煙、折光布、遮息珠、換氣丸。”

她頓了頓,“還有息影。你那張我再給你備一張。兩張加起來,撐一刻多一點。別想著省,到了就用。”

“我省的是命,不是符。”

陳玄把布囊收好,又把映識晶取出來在掌心轉了轉。

“時序,子初、子三、子五,不變?”

“不變。”蘇星雪道.

“趙顯允這人謹慎得過頭,反而容易預測。他若是今夜要提早,我們沿途的眼線早就回報了。”

“靜水會的人呢?”陳玄問,“今晚有幾個?”

“明面只有魏羲和那個黑巾人,另外還有一組外圈接應,藏在觀外兩條甬道的夾道里。”

蘇星雪沉靜道,“我讓人盯了兩天,換班時間是每兩個時刻一輪。今夜必然增援,但不會太多。”

“他怕大動靜。動靜一大,觀外的巡天司便裝會擠過來。”

陳玄抬了抬下巴,示意上車。

他與蘇星雪並排坐在車罩下,柳七坐在車尾,顧盲鑽到車底,每一個方位都有人,天地、人、車,四面補齊。

老叟“嘖”了一聲,操起韁繩,騾子打了個響鼻,車輪慢慢滾動起來。

夜裡的城,聽不見白日的叫賣,只有遠遠近近的腳步,偶爾有被酒撐起膽子的笑罵聲。

轉角處突然一抹光,像有人拿燈臨街,燈火在風裡一晃又一晃,照出雨後未乾的青石路面一點點微亮。

車過狹巷,有孩童在門內打盹,母親把他攏到懷裡。

陳玄眼皮都沒抬,他此刻不需要看見,他要的是在。

出了西門,第一道崗簡簡單單:兩名守軍,問一句“哪家木器行”。

老叟把靈商通牌一晃,守軍眼皮垂了一格,偏了偏頭。

第二道崗在榷場角門,那兒的兵精些,往車裡多瞥了兩眼,見是屏風骨架,也就放了。

第三道崗外,河風大了,吹得油布噼啪作響,車輪壓過一處石子,發出細碎的咯吱。

老叟“噓”了一聲,騾子立刻慢下來,囫圇過去。

一路沉默。

陳玄把折光布按在手背,感知沿著布面平平滑動,像把心裡的刺拔了一根。

他在腦子裡把動作又過一遍:子初前,東南甬道入位;

第一鐘響前,劃傷鐘面;子初第一口落引,用重足壓線,用翼片破步;

子三合符前,五號剝魂刺容魂瓶;

外圈同時以反爆吃衝,以靜息藏形;

若觸金跳,立刻拉回,換水息罩以穩心率。

每一步都像刀刃扛在指腹上,涼,薄,鋒利,不能手抖。

“還有一點。”蘇星雪忽然低聲道,“節律鐘不是銅面,是玉面,白玉,細紋,有可能刻了回聲紋。”

“你若劃得太淺,鐘聲照響;劃得太深,玉裂,反噬陣心。下手要準。”

“我來。”柳七在車尾接了一句,“我家祖上做玉,手準。”

陳玄回頭看她一眼,點頭:“好。你只要劃第一刀。第二刀我來。”

“顧盲。”蘇星雪壓低聲音。

“容魂瓶主碎,在壇心正下方三尺的夾層中,入口很窄,你的匣能不能伸進去?”

顧盲“嗯”了一聲,嗓子眼像砂紙摩過。

“匣裡有拔心鉤,伸得進去,取得出來。”

“別弄斷。”陳玄提醒。

“一斷,我們就只剩口供,沒有實據。”

“明白。”顧盲簡短回話。

車沿河岸線走,水氣從風裡鑽進來,帶著點腥,帶著點溼。

河面被月尾拉出一條長長的銀黑,偶爾有巡船泛過,船頭亮著幽幽的小燈,像一隻在水面上遊走的眼睛。

老叟把車停了一停,等船尾過去,才繼續走。

蘇星雪把披風攥緊了一些,她從袖裡摸出一枚小小的銀片,遞給陳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