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東把最後一個碗放進碗櫃,聽見院裡傳來“啪嗒”一聲。扒著門縫一瞅,是念唸的木陀螺摔在石桌上,裂了道縫。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抹眼淚,二大爺家的小孫子站在旁邊,手裡舉著個新陀螺,一臉得意。
“咋了?”林向東走出去,把念念拉起來。
“他……他笑我的陀螺破了。”念念指著那小孩,眼淚掉得更兇。
二大爺恰好從屋裡出來,聽見這話瞪了孫子一眼:“咋跟妹妹說話呢?”又轉向林向東,“小孩子不懂事,別往心裡去。”
林向東沒接話,撿起裂了縫的陀螺看了看,對念念說:“爹再給你做個新的,比他這個好。”
回到屋,秦京茹正在縫補念念的褲子。“咋了?聽見孩子哭了。”她抬頭問。
“陀螺摔裂了。”林向東找出塊硬木,“我再削一個。”
秦京茹放下針線,往他手裡塞了塊粗布:“磨得光溜點,別扎著孩子手。”
林向東剛拿起刀子,院門口傳來腳踏車鈴鐺響。是許大茂,車後座綁著個紙包,見了林向東就喊:“向東,給你捎了瓶酒。”
“你咋買酒了?”林向東放下刀子。
“這不是謝你給指的醫院路嘛。”許大茂把紙包往石桌上一放,“婁曉娥說這酒不上頭,讓你嚐嚐。”
林向東開啟紙包,是瓶二鍋頭,標籤有點皺。“謝了。”他往屋裡喊,“京茹,給大茂倒碗水。”
許大茂擺擺手:“不了,我還得跟婁曉娥去趟供銷社,買明天去醫院的東西。”他瞅見桌上的木料,“給孩子做陀螺呢?”
“嗯,剛才摔裂了。”
“我那兒有塊棗木,硬得很,給你拿去。”許大茂轉身就往家跑,沒一會兒拎著塊木頭回來,“前陣子拆舊傢俱剩下的,做陀螺正好。”
林向東接過棗木,沉甸甸的,紋理細密。“謝了。”
“謝啥。”許大茂撓撓頭,“那我們先走了。”
看著許大茂和婁曉娥並肩往衚衕口走,秦京茹從屋裡出來:“他這是轉性了?”
林向東掂量著手裡的棗木:“誰知道呢,先做陀螺吧。”
第二天一早,林向東剛把新陀螺削好,許大茂和婁曉娥就揹著包往外走。“我們去醫院了。”許大茂說,語氣有點不自然。
“早去早回。”秦京茹在門口掃地,抬頭說了句。
念念舉著新陀螺追出來:“許叔叔,你們要去哪兒?”
“去醫院給你嬸嬸看身體。”婁曉娥蹲下來,摸了摸念念的頭,“回來給你帶糖吃。”
“好!”念念蹦蹦跳跳地跑回來,舉著陀螺跟林向東顯擺,“爹,這個比昨天的好看!”
林向東剛要說話,傻柱端著個大碗從廚房出來,裡面是冒著熱氣的豆漿。“向東哥,嫂子,喝豆漿不?我多熬了點。”
“不了,我們剛吃完飯。”秦京茹擺手。
傻柱也不勉強,蹲在門口呼嚕呼嚕喝著,看見許大茂兩口子走遠了,嘟囔了句:“這回要是能成,院裡又能添個娃了。”
林向東沒接話,拿起工具往廠裡走。剛到車間,老劉就湊過來:“林副主任,倉庫西頭的貨架有點晃,得加固一下。”
“知道了,下午去看看。”林向東把工具放下,開始清點今天要發的零件。
中午吃飯時,林向東從食堂打了倆饅頭,就著鹹菜吃。傻柱端著飯盒坐過來,裡面是紅燒肉。“給你塊肉。”他夾了塊肥瘦相間的往林向東碗裡放。
“你自己吃。”林向東推回去。
“拿著吧,我娘給我捎的,多著呢。”傻柱硬塞給他,“對了,二大爺家孫子的滿月宴,定在後天晌午,別忘了。”
“記著呢。”林向東咬了口饅頭,“隨禮的錢我已經給京茹了。”
傻柱嘿嘿笑:“我準備給孩子送個銀鎖,我娘說那玩意兒辟邪。”
林向東笑了:“你倒是有心。”
下午去倉庫加固貨架,林向東踩著梯子往上擰螺絲,小張在下面遞扳手。“副主任,許師傅今兒沒來上班?”小張問。
“他請了假,陪他媳婦去醫院了。”林向東低頭擰著螺絲,“咋了?”
“沒咋,就覺得他最近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小張撓撓頭,“以前總跟傻柱師傅吵架,這陣子都沒紅過臉。”
林向東沒說話,擰緊最後一顆螺絲,從梯子上下來。倉庫裡很靜,只有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叫。他看著一排排整齊的貨架,突然想起早上許大茂拎著棗木過來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下班回家,秦京茹正在院裡醃鹹菜,玻璃罐子裡的黃瓜條綠瑩瑩的。“回來了?”她抬頭笑,“許大茂他們剛回來,婁曉娥說醫生讓好好調理,沒啥大毛病。”
“哦,那挺好。”林向東洗了把手,“我去把陀螺給念念打磨打磨,明天讓她去跟二大爺家孫子比賽。”
秦京茹看著他進了屋,又低頭往罐子裡撒鹽。院裡的石榴樹影落在她手上,輕輕晃著。衚衕口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遠處還有孩子的笑鬧聲,一切都跟往常一樣,平平靜靜的。
林向東把陀螺打磨得溜光,棗木在燈下泛著紅亮的光。念念趴在桌邊看,伸手想摸,被他攔住:“還沒幹,沾了手就不亮了。”
“那明天能玩不?”念念踮著腳,眼睛瞪得溜圓。
“能。”林向東把陀螺放在窗臺上,“明早準幹。”
秦京茹端著洗腳水進來,看見爺倆湊在一塊,笑著說:“別玩了,念念該睡了。”
念念不情不願地爬上炕,臨睡前還回頭瞅了瞅窗臺上的陀螺。林向東吹了燈,躺在炕上聽著院裡的動靜——許大茂和婁曉娥在屋裡說話,聲音不大,聽著沒吵架。
第二天一早,念念揣著新陀螺就往外跑,剛到院裡就撞見許大茂。他手裡拿著個鐵皮桶,正往缸裡倒水。
“許叔叔,你看我的新陀螺!”念念舉著陀螺顯擺。
許大茂湊過來看了看,點頭:“不錯,比二大爺家那孫子的強。”他往念念手裡塞了塊水果糖,“昨天跟你說的,說話算數。”
念念剝開糖紙塞進嘴裡,含混著說:“謝謝許叔叔。”蹦蹦跳跳地去找小夥伴了。
婁曉娥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件洗好的襯衫,往繩子上晾:“醫生說讓你少抽菸,你昨兒還抽了半盒。”
“知道了。”許大茂把水桶往牆角一放,“我去廠裡了。”
林向東正好出來倒垃圾,聽見這話接了句:“今天倉庫貨架加固,你來得正好,搭把手。”
“行。”許大茂應著,腳步沒停。
婁曉娥看著倆人走遠,回頭對秦京茹說:“嫂子,借你家的縫紉機用用唄?我給大茂做個筆袋,他總把鋼筆揣兜裡,磨得全是印子。”
“拿去用。”秦京茹往屋裡喊,“念念,把縫紉機推出來。”
倆女人坐在院裡做針線活,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婁曉娥踩著踏板,縫紉機“咔嗒咔嗒”響,突然說:“醫生說我身子弱,得慢慢補,大茂說以後他做飯,不讓我沾涼水。”
秦京茹笑了:“他能有這心就好。”
“以前總覺得他不著調,”婁曉娥手裡的線穿歪了,重新穿了一遍,“現在看,還行。”
正說著,傻柱端著個砂鍋從廚房出來,裡面是燉好的雞湯。“給婁曉娥補補身子。”他把砂鍋往石桌上一放,“我娘說老母雞最補,特意託人從鄉下捎的。”
“讓你破費了。”婁曉娥站起來要去接。
“客氣啥。”傻柱擺擺手,“快趁熱喝,涼了就不好了。”
婁曉娥盛了碗雞湯,剛要喝,看見二大爺揹著手從門口過,趕緊喊:“二大爺,來喝碗雞湯不?”
二大爺停下腳步,往砂鍋裡瞅了瞅:“不了,我家燉了排骨。”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雞湯,“傻柱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傻柱嘿嘿笑:“二大爺要是想喝,改天我給您燉一鍋。”
二大爺擺擺手走了,嘴裡還嘟囔著“不用不用”,腳步卻慢了不少。
林向東和許大茂在倉庫忙活了一上午,把貨架加固得結結實實。許大茂擦著汗說:“中午我請你吃飯,食堂的紅燒肉。”
“行。”林向東沒客氣。
倆人剛到食堂,就看見傻柱在視窗打飯,手裡舉著個大搪瓷碗,喊著“多給點肉”。看見他們,揮手喊:“向東哥,許大茂,這兒!”
仨人湊在一桌吃飯,傻柱吃得最快,嘴裡塞得鼓鼓的:“二大爺家孫子的滿月宴,你們都去吧?我聽說要請衚衕口的廚子來做,那人做的肘子特香。”
“去。”林向東點頭,“禮都隨了,咋能不去。”
許大茂扒拉著飯:“我跟婁曉娥商量了,給孩子買個銀鐲子,比銀鎖實用。”
“行啊,你倆這回想得挺周到。”傻柱往他碗裡夾了塊肉,“多吃點,下午還得幹活。”
吃完飯回車間,林向東剛坐下,老劉就跑過來說:“林副主任,剛才王副廠長打電話,說下午有批新零件到,讓咱們去卸貨。”
“知道了。”林向東拿起安全帽,“許大茂,走,卸貨去。”
新零件裝了滿滿三卡車,卸車時許大茂搶著搬重箱子,林向東攔了兩次沒攔住。“你慢點,別閃著腰。”
“沒事,我壯著呢。”許大茂咧嘴笑,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掉。
卸完貨天都擦黑了,倆人往家走,路過供銷社時,許大茂停住腳:“等會兒,我進去買包紅糖。”
“買紅糖幹啥?”
“婁曉娥不是得補身子嘛,我給她熬紅糖粥。”許大茂鑽進供銷社,沒一會兒拿著包紅糖出來,臉上帶著笑。
林向東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這院裡的日子,好像比以前熱鬧了不少。
林向東推開院門時,正撞見秦京茹往繩上晾床單。藍白格子的被單在風裡飄,拍得竹竿“啪啪”響。“回來了?”秦京茹回頭,手裡還攥著晾衣杆,“二大爺家剛送了帖子,說滿月宴定在後天晌午,讓提前去幫忙搭棚子。”
“知道了。”林向東把工具包往門後一放,瞥見院裡石桌上擺著個新做的布老虎,針腳歪歪扭扭的,“這是你縫的?”
“婁曉娥弄的,說給二大爺家孫子當禮物。”秦京茹把床單抻平,“她手笨,縫了一下午,紮了三次手。”
正說著,婁曉娥從屋裡探出頭:“嫂子,針線盒借我用用,線不夠了。”看見林向東,又補了句,“向東哥回來了?”
“嗯。”林向東點頭,看見許大茂蹲在牆根砸煤塊,手裡的錘子掄得挺歡,“你倆沒出去?”
“大茂說在家給我熬粥。”婁曉娥拎著布老虎往回走,布老虎的尾巴歪在一邊,看著有點滑稽。
許大茂聽見動靜,直起腰擦了把汗:“向東,明天去幫忙搭棚子不?二大爺說讓早點去,他那棚子的竹竿不夠長。”
“去。”林向東往屋裡走,“我家有兩根長竹竿,明早帶著。”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院裡就熱鬧起來。二大爺指揮著兒子搬桌子,三大媽蹲在石榴樹下擇菜,傻柱扛著口大鐵鍋從廚房出來,鍋底還沾著黑灰。“向東哥,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鍋架起來。”
林向東和許大茂合力把竹竿插進土裡,用繩子綁結實。許大茂踩著凳子往上爬,婁曉娥在下頭扶著凳子:“慢點,別摔著。”
“放心,摔不著。”許大茂綁著繩子,嘴裡哼著跑調的小曲,“傻柱,中午給我留倆肘子,我昨兒就跟你說了。”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傻柱在灶前添柴,火苗“呼呼”往上竄,映得他臉紅彤彤的。
搭完棚子,林向東回家拿隨禮的錢,剛進門就看見念念舉著布老虎跑:“爹,你看許嬸嬸做的老虎,它的尾巴掉了!”
布老虎的尾巴果然鬆了線,耷拉在地上。秦京茹正在縫補,聽見這話笑:“等會兒讓你許嬸嬸再縫縫,她昨天縫到半夜呢。”
林向東把五塊錢遞給秦京茹:“你去隨禮吧,我再去院裡看看有啥要幫忙的。”
剛到院門口,就見許大茂和二大爺的兒子吵起來。“這桌子得往東邊挪挪,擋著路了。”許大茂拽著桌子腿。
“憑啥聽你的?我爹說放這兒就行。”二大爺兒子梗著脖子,臉紅脖子粗的。
“放這兒人咋過?”許大茂也不讓步,“等會兒來的人多,磕著碰著算誰的?”
林向東趕緊過去攔:“別吵,桌子往南邊挪挪不就完了?”他指揮著倆人把桌子搬到棚子底下,“這樣既不擋路,又能遮太陽,多好。”
二大爺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看見桌子擺好了,瞪了兒子一眼:“就你能耐,還不如大茂會辦事。”
許大茂臉一紅,撓撓頭沒說話,轉身幫傻柱摘菜去了。
中午的滿月宴辦得熱熱鬧鬧,衚衕裡的街坊來了不少。傻柱在灶臺前忙得團團轉,燉肉的香味飄出老遠。林向東和秦京茹帶著念念坐在桌旁,對面是許大茂和婁曉娥,桌上擺著盤剛端上來的肘子,油光鋥亮的。
“快吃,傻柱這肘子燉得爛乎。”許大茂往婁曉娥碗裡夾了塊肉,又給念念夾了塊,“小孩子多吃點,長個子。”
念念舉著筷子,小嘴裡塞得鼓鼓的:“謝謝許叔叔。”
正吃著,二大爺抱著孫子過來敬酒,孩子被紅布包著,小臉皺巴巴的。“多虧了街坊們捧場。”二大爺舉著酒杯,臉喝得通紅,“尤其是大茂和向東,一早來幫忙搭棚子,我記著這份情。”
許大茂趕緊端起酒杯:“應該的,都是一個院的。”
林向東也跟著喝了口,酒有點辣,嗆得他咳嗽兩聲。秦京茹趕緊給他遞了塊饅頭:“慢點喝。”
宴罷散場,街坊們陸陸續續走了,院裡剩下一堆空碗空碟。傻柱蹲在地上收拾,許大茂拎著水桶過來幫忙:“我來洗吧,你累了一上午。”
“沒事,我有勁。”傻柱擺擺手,“你陪婁曉娥回去歇著,她身子弱。”
婁曉娥卻沒走,拿起抹布擦桌子:“我幫著擦擦桌子,也不累。”
林向東和秦京茹也留下幫忙,五個人分工收拾,沒一會兒就把院裡打掃乾淨。二大爺拎著兩袋喜糖出來,往每個人手裡塞:“拿著拿著,沾沾喜氣。”
回到家,念念已經趴在秦京茹懷裡睡著了,小嘴裡還叼著塊沒吃完的糖。林向東把她抱到炕上,蓋好被子,回頭看見秦京茹在翻箱子。“找啥呢?”
“找塊布,給婁曉娥做件坎肩。”秦京茹從箱子裡翻出塊藍布,“醫生說她怕冷,做件坎肩正好。”
“你會做?”
“瞎做唄,反正能穿就行。”秦京茹把布鋪在桌上,“你幫我把尺子拿來。”
林向東剛把尺子遞過去,院門口傳來許大茂的聲音:“向東,你家有多餘的煤球不?我家的燒完了。”
“有,在煤棚裡,你自己去拿。”林向東喊。
許大茂拎著筐子進來,路過窗戶看見秦京茹在裁布,愣了一下:“嫂子這是做啥呢?”
“給你媳婦做件坎肩。”林向東說。
許大茂臉一紅,撓撓頭:“讓你費心了。”他裝了半筐煤球,臨走時放下兩斤紅糖,“給念念泡水喝。”
秦京茹看著紅糖笑:“他這是越來越會來事了。”
第二天林向東去上班,剛到車間就看見許大茂蹲在機器旁修零件,手裡的扳手轉得飛快。“來得挺早。”林向東走過去。
“睡不著,就早點來了。”許大茂抬頭,眼睛裡有點紅血絲,“對了,昨天滿月宴上的肘子,婁曉娥說好吃,讓我問問傻柱咋做的。”
“你自己問他去。”林向東笑著擺手,“我可不會做飯。”
中午吃飯,傻柱果然端著個大碗過來,裡面是燉肘子。“給你倆帶的,昨天看你倆愛吃。”他往林向東碗裡夾了塊,又給許大茂夾了塊,“婁曉娥愛吃瘦的,這塊給她留著。”
許大茂把瘦肉放進飯盒:“謝了,我晚上帶回去。”
傻柱嘿嘿笑:“我娘說,多吃點肉能生娃,你倆可得多吃點。”
許大茂臉一紅,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林向東趕緊打岔:“倉庫的門鎖有點松,下午你去修修。”
“行。”傻柱點頭,沒再提生娃的事。
下午林向東去倉庫查賬,剛進門就聽見“叮叮噹噹”的響聲。是許大茂在修鎖,手裡拿著把錘子,敲得挺用力。“這鎖太舊了,得換個新的。”他抬頭說。
“我讓老劉報上去了,過兩天就來新鎖。”林向東翻著賬本,“你先湊合用著。”
許大茂沒說話,繼續敲著鎖,突然“哎呀”一聲,手指頭被錘子砸了一下,紅了一片。“沒事吧?”林向東趕緊過去看。
“沒事,小意思。”許大茂擺擺手,往手上吐了口唾沫,繼續修鎖,“以前在老家砸石頭,比這疼多了。”
林向東看著他的手,突然想起許大茂剛進廠那會兒,總愛跟人抬槓,誰都不放在眼裡。這陣子卻像變了個人,幹活踏實,說話也客氣了不少。
修完鎖,倆人往車間走,路過廢料場時看見傻柱蹲在地上撿廢鐵,手裡的麻袋鼓鼓的。“撿這幹啥?”許大茂問。
“賣錢,給我娘買藥。”傻柱抬頭,臉上沾著黑灰,“我娘腿不好,得吃中藥調理。”
許大茂沒說話,從兜裡掏出五塊錢塞給他:“先拿著買藥,不夠再跟我說。”
傻柱愣了一下,趕緊把錢推回去:“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掙。”
“讓你拿著就拿著。”許大茂硬塞給他,“就當是我買你昨天的肘子了。”
傻柱攥著錢,眼圈有點紅:“謝了。”
林向東看著這光景,沒說話。夕陽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滿是廢鐵的地上,晃晃悠悠的。
晚上回家,林向東把這事跟秦京茹說了。秦京茹正在給婁曉娥做坎肩,聽見這話點頭:“大茂這是真變好了,以前他可不會給人錢。”
“誰知道呢。”林向東坐在炕沿,看著念念在院裡追貓玩,“或許是成家了,知道日子不容易了。”
秦京茹放下針線,往他手裡塞了塊布:“幫我拽著點,我把袖口縫上。”
林向東拽著布,看著秦京茹低頭縫針的樣子,心裡挺踏實。窗外的月亮爬上來,照在院裡的石榴樹上,葉子上的露珠亮晶晶的。遠處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還有誰家的收音機在唱戲,咿咿呀呀的,聽得人心裡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許大茂拎著個紙包過來,裡面是幾個白麵饅頭。“婁曉娥蒸的,給念念吃。”他把紙包往桌上一放,“對了,傻柱說他孃的藥買著了,讓我謝謝你倆。”
“謝啥,都是一個院的。”秦京茹把坎肩遞給他,“給婁曉娥試試,看合不合身。”
許大茂拿著坎肩往家走,沒一會兒又回來,臉上帶著笑:“正好,她說挺合身,讓我謝謝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