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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地府傾危亂象生(二)

……

枉死城內,惡靈橫行,鬼火沖天,映照出幢幢鬼影。

曾經還算有序的街道早已淪為修羅場。殘破的魂幡在陰風中獵獵作響,碎裂的青磚縫隙間滲出暗紅色的汙跡,散發出濃烈的血腥與腐朽氣息。

無數因含冤或橫死而滯留於此,不得超生的怨魂厲魄,此刻徹底失控,它們撕咬著路上任何可見的目標——無論是同樣迷失的遊魂,還是試圖維持秩序的零星陰兵鬼卒。

淒厲的尖嘯與絕望的哀嚎混雜在一起,形成刺穿耳膜的噪音,在扭曲歪斜,佈滿抓痕的屋舍間反覆迴盪。一些房屋的門窗被粗暴地撞開,裡面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另一些則被熊熊燃燒的慘綠色磷火包裹,火焰舔舐著木質結構,卻沒有溫度,只散發出凍徹骨髓的陰寒。

街道中央,一隊身著殘破甲冑的陰兵正竭力結成一個圓陣,以盾為屏障,試圖抵擋四面八方湧來的瘋狂惡靈。刀光閃爍,帶起一道道幽芒,劈開撲來的扭曲魂體,但更多的惡靈如同黑色的潮水,前赴後繼,悍不畏死地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線。

不少盾牌上已經佈滿裂痕,防禦圈被撕開,不斷有陰兵被拖出陣型,瞬間便被數只乃至數十隻惡靈淹沒、撕碎,魂體化作飛散的青煙。

“頂住!都給我頂住!”為首的鬼將目眥欲裂,嘶聲咆哮,手中長戟橫掃,盪開一片撲來的黑影,但更多的惡靈已經攀爬上盾牌,用尖銳的鬼爪瘋狂地抓撓、撕扯著陰兵的魂體,他們剛勾構築起來的防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

……

鬼門關。

那由萬載陰沉木與幽冥玄鐵鑄就的巨大門扉,此刻緊緊閉合,門栓上纏繞著流淌汙穢黑氣的鎖鏈。

這裡早已不復往日的森嚴秩序。冥堂勢力滲透多年,早已架空了部分陰司權柄。如今,原本應該由陰司官吏鎮守的巍峨鬼門關,竟已經被一群身著黑袍、氣息陰戾的冥堂高手把持。

關隘之下,無數被拒之門外的遊魂野鬼,密密麻麻擠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緣,冥堂佔據鬼門關後,竟直接封閉關門,拒絕那些遊魂野鬼進入陰冥地府,如此一來,大量的遊魂野鬼積壓在了鬼門關外。

關隘之上,數名氣息深沉、黑袍上繡著猙獰惡鬼圖案的冥堂高手,如同禿鷲般俯瞰著下方的慘狀,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冰冷的漠然與掌控一切的傲慢。

他們身後,是數隊被強行轉化、抹去了自我意識的“鬼卒”。

這些曾經的迷途之魂,此刻雙目空洞,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只在黑袍人無聲的意志驅動下,沿著城牆機械地巡邏。它們手中鏽跡斑斑,纏繞著汙穢氣息的鬼頭刀拖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不要停!”一名面容陰鷙,額角生有暗紅肉瘤的冥堂頭目開口,聲音很是沙啞,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關下魂潮中幾個氣息相對凝實的身影,“那幾個,怨氣深重,魂力尚可,拖上來,正好補入‘血煞營’。”

命令下達,如同冰冷的閘刀落下。數名真正的冥堂精銳如鬼魅般掠下城關,無視那些哭嚎抓撓的普通遊魂,精準地撲向目標。

慘叫聲驟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那幾個被選中的怨魂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拖拽著,沿著陡峭的關牆向上飛掠。它們徒勞地掙扎,魂體被城牆上凸起的尖利符文颳得嗤嗤作響,留下道道青煙。

很快,這幾個魂體被拖到了關隘後方一處臨時開闢的,散發著濃郁血腥與硫磺惡臭的空地上。

地面刻畫著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邪異法陣,陣眼處插著幾面不斷滴落汙血的黑色小幡。幾名冥堂黑衣人早已等候在此,口中唸唸有詞,雙手掐訣,催動法陣。

被拖來的怨魂被強行按跪在陣眼中心,它們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整個魂體止不住地顫抖。

“以爾等殘魂,鑄我冥堂基石!抹識,煉魄,敕!”為首的黑衣人一聲厲喝,法陣驟然亮起刺目的,帶著濃郁鐵鏽色澤的紅光,如同活物的血管般纏繞上那幾個魂體。

“啊啊……!!!”

淒厲到非人的慘嚎瞬間爆發,遠比關下的哀嚎更加刺耳絕望。

那紅光如同最貪婪的寄生蟲,瘋狂鑽入魂體內部,啃噬著它們殘存的意識和所有屬於“自我”的痕跡。

魂體的掙扎肉眼可見地變得微弱、呆滯,眼神中的恐懼和痛苦迅速被一片死寂的灰白取代。它們的形態也開始扭曲拉伸,被強行塑造成更適合戰鬥的模樣,絲絲縷縷的血煞之氣從法陣中滲出,融入它們覆蓋著暗紅角質層的新軀體。

整個過程殘忍而高效,如同流水線作業。被轉化的“鬼卒”搖搖晃晃地站起,空洞的眼窩裡只剩下兩點微弱的,被強行點亮的血色兇芒,如同劣質的劣質燈籠,再無半點意識,成為供冥堂中人任意驅使的工具。

而關隘之下,新的遊魂野鬼仍在源源不斷地被鬼門關吸引而來……冥堂勢力的迅速擴張,讓原本平衡的地府勢力格局變得岌岌可危。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陰司官吏,此刻或逃或降,地府之中,處處可見冥堂的黑袍身影……

“……亂了……全亂了!”某處陰司衙門內,一個頂著牛頭的鬼吏看著陰司訊臺上不斷亮起又熄滅的求救訊號,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馬面兄弟,各處都傳來急報!忘川暴動,鬼門關被破,輪迴井異動,多處鬼道遭遇突襲,連屍鬼山那些埋了數千年的煞屍都詐起來了!這……此等亂局,簡直前所未有啊……”

被稱作馬面的鬼吏,身形更高瘦些,一張馬臉此刻更是拉得如同苦瓜,原本黝黑的臉膛竟泛著一種失血的青灰。它沒有立刻回應牛頭,只是伸出覆蓋著稀疏鬃毛的手,試圖去觸碰一道瘋狂閃爍,發出刺耳尖鳴的虛幻光符——那代表著距離此地最近的“剝衣亭”寒冰地獄的告急。然而,它的指尖還未觸及,那虛幻光伏便“噗”地一聲,徹底黯淡碎裂,化作綠瑩瑩的光點消散。

“完了……剝衣亭也……”馬面的聲音嘶啞乾澀,像是砂礫在摩擦,“牛頭兄弟,你看!連‘罰惡司’和‘賞善司’的緊急傳訊都斷了!我們……我們成了孤島了!”

牛頭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訊臺石案上,震得上面幾塊黯淡的光符簌簌欲碎。它鼻孔裡噴出兩道帶著硫磺味的白氣,銅鈴般的牛眼裡佈滿血絲。

“孤島?他孃的!冥堂那幫雜碎他們打通了屍鬼嶺的封印,放出了那些積年古煞,衝擊各處要隘;又不知用什麼邪法汙染了忘川,讓無數沉淪其中的怨鬼爬上岸,在枉死城、孽海各處掀起暴亂;就連輪迴井……輪迴井要是真被他們弄出什麼岔子,三界都得跟著遭殃!”

馬面那張本就苦長的馬臉此刻更是皺成一團,稀疏的鬃毛都似要炸開。它焦躁地在原地踱步,蹄鐵踩在冰冷的陰石地面上,發出清脆又空洞的迴響。

“不止……牛頭兄弟,你細想,屍鬼嶺的封印被破,輪迴井的突然異動,還有那些突然出現在各條鬼道上的冥堂伏兵……就連崔府君居然也是冥堂中人!他們佈局了多久?滲透了多少?我們的人……我們的人裡面,到底還有誰可信?”它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一句幾乎變成了氣音,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在這時,那巨大的訊臺上,一塊原本代表“十八層地獄”總樞紐區域的光符,突然毫無規律地劇烈狂閃起來!光芒不再是求救的刺眼紅或告警的幽綠,而是變成了一種極其不祥的,如同汙血凝固後的暗褐色,並且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彷彿無數骨骼被強行碾碎的“咯咯”聲!

牛頭馬面瞬間僵在原地,四隻眼睛死死盯著那塊瘋狂閃爍的暗褐色光符,連呼吸都停滯了。一股比面對千軍萬馬更深的寒意,從它們腳底瞬間竄上頭頂。

“十……十八層地獄……核心樞紐……”牛頭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慄,“遭了……那地方……那地方要是出事……裡面關押的那些上古兇魂……那些連閻君當年都只能鎮壓不能滅殺的孽障……要是被放出來……”

馬面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灰敗的臉上只剩下慘白的絕望:“冥堂……他們瘋了!他們是想把這陰曹地府,徹底變成一片……萬劫不復的鬼蜮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