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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陰司官吏的府邸內。
一名肥頭大耳的陰司官吏正愜意地斜倚在鋪著珍貴魂獸皮毛的軟榻上。他面前一張由幽冥青玉雕琢而成的案几上,擺滿了珍饈美饌,幾杯色澤詭異,散發著濃郁香味的美酒正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他那肥碩的手指捏起一枚暗紫色的水果,懶洋洋地塞入口中,汁水順著嘴角流下。
在他身側,幾位面無血色的鬼姬……正戰戰兢兢地為他捶腿揉肩,動作僵硬而惶恐。其中一名鬼姬不小心碰翻了案几上的一隻玉杯,那殷紅如血的酒液潑灑在昂貴的魂獸皮毛上,瞬間騰起一縷青煙。
“廢物!”肥臉官吏勃然變色,肥厚的肉掌猛地揮出,帶起一股陰風,狠狠摑在那鬼姬臉上。鬼姬纖細的魂體如同被狂風捲起的落葉,慘叫著倒飛出去,撞在冰冷的幽冥石柱上,魂光一陣劇烈搖曳,變得更加透明黯淡,幾乎要潰散開來。
她蜷縮在角落,捂著潰散的半邊臉頰,發出無聲的嗚咽,卻連一絲多餘的聲響都不敢發出。
肥臉官吏餘怒未消,綠豆般的小眼掃過其他嚇得瑟瑟發抖,幾乎要匍匐在地的幾名鬼姬,冷哼一聲,暫且讓她們退了下去,而後又自顧自地捏起一枚水果塞入口中,粗魯地咀嚼起來。
“好不容易爬上如今這個位置,這油水可一定要撈足才行……”他眯縫著被肥肉擠成細線的小眼睛,志得意滿地嘟囔著,又端起一杯美酒,貪婪地嗅了嗅,就要一飲而盡。
然而,就在那冰涼的杯沿即將觸及他嘴唇的剎那……
一道比幽冥鬼火更加幽邃的影子,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身後,如同從牆壁的陰影中剝離出來。那影子沒有一絲氣息洩露,快得超越了陰魂的反應。
肥臉官吏臉上的愜意瞬間凝固,被極致的驚恐取代。他甚至來不及回頭,只覺頸後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彷彿被最冷的陰風拂過。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足以凍結魂魄的劇痛,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猛地在他體內炸開!
“呃……嗬嗬……”肥胖官吏手中的青玉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瓊漿玉液潑灑一地。他肥碩的身軀劇烈地抽搐起來,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像樣的聲音,只有破風箱般的漏氣聲。他那雙原本被貪婪填滿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滾圓,裡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和對死亡的恐懼。
一絲絲粘稠如墨、帶著刺骨寒氣的黑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脖頸被“拂過”的地方蔓延開來,如同活物般侵蝕著他的魂體。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本源正在被那股陰寒歹毒的力量瘋狂吞噬!
僅僅數息,他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戳破的氣囊,迅速乾癟、塌陷下去,最終化作一灘不斷冒著森森寒氣的黑水,連一點殘魂都未能留下,徹底消融在昂貴的魂獸皮毛地毯上,只留下一個模糊的人形汙跡和刺鼻的腥腐氣味。
那道幽邃的影子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汙跡,如同抹去一粒塵埃。它伸出手指,在那灘黑水中輕輕一點,殘留的陰寒毒力瞬間被引動,凝聚成一顆指甲大小、閃爍著不祥幽芒的黑色冰晶。
影子將黑色晶體收入袖中,身形再次無聲無息地融入牆壁的陰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
屍鬼嶺。
此地終年籠罩著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瘴霧,山勢險惡嶙峋,如同無數扭曲掙扎的厲鬼骸骨堆疊而成。嗚咽的風聲穿行在怪石孔竅之間,發出淒厲的哀嚎,是名副其實的鬼哭之音。
此時屍鬼嶺的某處,突然出現了兩道身著黑袍的身影,他們靜立片刻,似乎在感知著什麼,片刻之後,他們出現在了一片黑色的山岩前。
“找到了!”
其中一名黑袍人低沉的嗓音穿透嗚咽的風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嶙峋如鬼爪的黑色山岩上細細摸索。那岩石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冰冷的苔蘚,觸手如同凝固的屍油。
片刻後,他指尖停在了一處微微凹陷,近乎與周圍岩石融為一體的地方,那凹陷的形狀,像極了半枚被歲月侵蝕模糊的古老符文。
“就是這裡,不會錯。”蹲著的黑袍人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站著的黑袍人聞言,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掌心相對,虛按在那處凹陷之上。一股凝練而陰冷的能量波動驟然從他掌心溢位,如同無形的墨汁注入虛空。那能量並非純粹的黑,而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彷彿能吸噬光線的暗沉色澤,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岩石的紋理。
隨著這股力量的注入,整片山岩猛地一震!覆蓋其上的滑膩苔蘚瞬間枯萎、碳化,簌簌剝落。岩石本身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那嗡鳴並非來自岩石內部,更像是從更深,更幽暗的地脈深處被強行喚醒的某種存在所發出的痛苦呻吟。
“動作快!那些東西的波動太邪性,怕是瞞不住太久!”蹲著的黑袍人急促低喝,並跟著將雙手也按在了同伴附近的岩石上,同樣催動起陰冷的能量。
兩人合力之下,那股暗沉如墨的能量陡然暴漲,如同活物般在岩石表面瘋狂蔓延、滲透。
“喀啦……喀啦啦……”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密集響起,那堅逾精鐵的黑色山岩表面,竟以那符文凹陷為中心,迅速蔓延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深處,並非岩石的斷面,而是湧動著一片比夜色更濃,比深淵更暗的粘稠黑光。這黑光彷彿具有生命,在裂縫中不安地鼓脹、流淌,每一次脈動都伴隨著更強烈的嗡鳴,震得整座鬼哭嶺的嗚咽風聲都為之一滯。
岩石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細小的碎石簌簌滾落。那蛛網般的裂痕不斷加深、拓寬,暗沉的黑光從中滲出,如同粘稠的血液,緩緩流淌覆蓋在岩石表面,散發出一種令人魂魄都感到滯澀與不安的邪異氣息。
“差不多了!快退!”
話音才落,兩名黑袍人便如同驚弓之鳥,身形化作兩道飄忽的殘影,向著瘴霧最濃處暴退而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整片山岩就如同煮沸的沸水一般,冒出了大量的氣泡,一連串的黑色木棺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如同驟然生長的恐怖荊棘。腐朽的棺木被從內部頂開,一具具沾染著濃郁屍煞之氣的古屍僵硬地爬出,它們空洞的眼眶裡跳躍著幽綠的鬼火,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低吼。
屍潮洶湧,如同黑色的瘟疫,開始在這片死寂的山嶺上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