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芙蓉煙，抽出來先給他爹點上，又遞給張勝利一支。

張勝利接過煙，劃上火柴點著，美美地吸了一大口，白色的煙霧從他鼻孔裡噴出來。

張衛國開口道：“勝利叔，鐵柱和雲峰在羊城那邊都挺好的，幹活賣力，人也機靈，你跟嬸子在家就放寬心吧。”

張勝利夾著煙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即笑了：“有啥不放心的，鐵柱都那麼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

“再說，你這個當哥的帶他出去的，還有云峰那小子陪著，我跟他媽在家裡踏實得很。”

張衛國說：“養豬場如今也走上正軌了，叔，還是你和大隊長給力。”

“有啥給力不給力的，這是大家夥兒的事！”張勝利笑了。

“咱們花溪村的人，骨子裡就擰著一股勁。以前為了搶水澆地，跟哪個村沒幹過仗？那時候咱們窮得叮噹響，可沒慫過！”

“現在有正經事幹了，更不能讓人看扁了！就是要幹出個名堂，給那些以前瞧不上咱們的生產大隊看看，我們花溪村的人，不僅能打架，幹起正事來，也絕對不在話下！”

這話一出，張為民和旁邊的幾個村民都跟著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裡滿是認同和一股子不服輸的痛快勁。

張衛國笑著點頭，跟在他和老爹身後，朝裡面的豬舍走去。

張躍進一直跟在旁邊，這會兒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他幾步追上張衛國：“哥，你不知道，農科院來的楊技術員是真有本事。以前咱們各家拿菜葉子、米糠餵豬，一家人養兩頭都費勁。現在我們一個人就負責十頭豬，還比以前省心多了！”

張衛國點頭：“是啊，這就叫知識改變命運，奮鬥成就夢想。你小子現在開竅了，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一間豬舍前，白色的牆壁上用紅漆刷著三個醒目的數字：057。

張躍進指著裡面的豬崽，一臉求表揚地說道：“哥，你看這間！這裡面的十頭小豬崽子，全是我一個人負責的。你看看，被我養得咋樣？”

張衛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豬舍裡乾乾淨淨，十頭粉嫩的小豬正擠在食槽邊，搶得不亦樂乎，一個個屁股滾圓。

他讚許道：“嗯，確實養得好。毛色亮，精神頭足，一看就是能吃能睡的貨。照這麼養下去，等明年出欄，肯定能賣個大價錢。”

得到大哥的誇獎，比什麼都讓張躍進受用。

他渾身都充滿了幹勁，挺直了腰板：“哥，你就放心吧。這養豬場有我們，和技術員在，保證讓這一千多頭豬養得白白胖胖的。你有事就先去忙，這裡不用你操心！”

張衛國心裡踏實了不少，他笑著說：“行，那就拜託你們了。中午早點回家吃飯，給你做最愛吃的紅燒肉，再燉個牛肉蘿蔔。”

張衛國又扭頭，看向一旁的張勝利：“叔，中午讓嬸子別做飯了，和小虎都上我那兒吃去。”

張勝利點頭：“行，那我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

從養豬場出來，往自家新蓋的院子走，剛拐過一個彎，張衛國迎面遇上了從地裡回來的老孃趙三妹。

趙三妹手裡扛著一把鋤頭，褲腿上還沾著新鮮的泥點子。

她看見張衛國，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娘，剛從地裡回來？咱們家那幾分油菜地，長得咋樣？”張衛國快走幾步迎上去。

趙三妹拿眼角瞥了他一下，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這還用問？你爹那張嘴是笨，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可種了一輩子地，還能把莊稼給種壞了？那油菜長得齊刷刷的，精神著呢！”

“是是是，我錯了，我錯了。”張衛國嘿嘿一笑，順手就把老孃肩上的鋤頭接了過來，自己扛著。

“我爹是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這十里八鄉誰不知道。”

“娘，兒子從羊城給您帶了好東西，咱們趕緊回去看。”

趙三妹嘴上卻不饒人，跟著他往家走，嘴裡絮絮叨叨：“你這孩子，手裡剛有兩個活錢就燒得不知道東西南北了。家裡啥也不缺，淨瞎買東西。”

話是這麼說，可她心裡還是挺開心。

兒子出息了，蓋了新房子，在市裡開了鋪子當上了老闆，更要緊的是，這孩子心裡有家，有他們這些老的。這份孝心，比給多少錢都讓她心裡舒坦。

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李雪梅正帶著孩子們在院裡洗手。

“娘，你回來啦。”李雪梅趕緊迎上來。

張衛國把鋤頭靠在牆根，轉身就進了屋，很快就提著三個牛皮紙袋子出來了。

他把袋子遞到趙三妹跟前：“娘，這是我從羊城給您和爹，還有躍進買的鞋，一人一雙。裡面絮的都是兔毛，等冬天下了雪，穿上這個下地，腳底下跟踩著火爐子一樣，暖和！”

他又補充道：“桂花和振華的，我早就給了。妞妞他們三個孩子，也每人都有。”

趙三妹一聽，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伸手接了過來，嘴裡卻還在唸叨：“哎喲，這得花多少錢，我跟你爹有鞋穿，不用買這麼好的……”

她一邊說，一邊從袋子裡掏出一雙女式的棉鞋，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

鞋面是黑色的牛皮，側邊是拉鍊，手往裡一伸，觸到的果然是一片柔軟溫熱的兔毛。

張衛國看著老孃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說：“我怕尺碼不準，特地都給你們買大了一碼。要是穿著覺得大，拿一雙鞋墊塞進去。”

“行，等你爹和躍進回來，我就讓他們試試。”趙三妹樂呵呵地把鞋收好。

張衛國看著老孃高興，他回廚房洗了手，對趙三妹和李雪梅說：“娘，雪梅，你們都歇著，中午飯我來做。”

新蓋的廚房寬敞明亮，牆邊砌了一個水泥池子，水龍頭一擰，自來水就嘩嘩地流出來，比以前挑水方便了不知道多少。

張衛國先把牛肉沖洗乾淨，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塊，扔進盆裡，倒上料酒，又切了幾片厚姜扔進去去腥醃著。

接著，他又開始處理五花肉，準備做個最解饞的紅燒肉。

手起刀落，很快就切成了一塊塊麻將大小。

旁邊還有一條大草魚，他刮鱗去髒，手腳麻利地在魚身上劃了幾刀，抹上鹽醃上。

肉都收拾妥當了，他又出了廚房，到後院的菜園子裡。

扯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大蘿蔔，拔了一把青翠的大蒜，又走到角落裡，砍了一顆大白菜。

把菜洗得乾淨，蘿蔔切滾刀塊，白菜切段，大蒜切末，一樣一樣碼在盤子裡。

準備工作就緒，張衛國走到灶臺前，往灶膛裡塞了一把稻草，划著一根火柴點著了，又添了幾塊木柴。

火苗“呼”地一下就躥了起來，映得他臉上紅彤彤的。

正往鍋裡倒油，廚房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妞妞手裡拿著小板凳，脆生生地說：“爸爸，我幫你燒火吧？”

張衛國回頭，看到女兒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心裡一暖，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啊，妞妞來給爸爸幫忙，咱們父女倆還能一邊幹活，一邊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