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一頭扎進了張衛國的懷裡。

“爸，媽，你回來了，有沒有給我們帶好吃的？”

他仰著小臉，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裡頭全是毫不掩飾的期盼。

張衛國被他撞得一個趔趄，隨即哈哈大笑，伸出大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這小饞貓，一天到晚光想著吃，在學校有沒有認真上課？”

“有！”

狗蛋用力點頭，挺著小胸脯，一副你快誇我的表情。

這時，妞妞和小妮也一前一後地跑到了跟前。

張衛國放下緊抱著自己大腿的狗蛋，彎腰先抱了抱大女兒妞妞，又抱了抱小妮。

兩個小姑娘身上帶著一股皂角的清香，軟軟糯糯的，讓他一顆心都化了。

妞妞先是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爸爸，媽媽”，然後抬起頭，看著風塵僕僕的張衛國，小大人似的又補了一句：“爸爸，您辛苦了。”

張衛國心裡一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妞妞真懂事，爸爸不辛苦。”

小妮也跟著打招呼：“舅舅，舅媽好。”

張衛國直起身，衝三個眼巴巴瞅著他的小傢伙說：“都過來，看看我從羊城給你們帶了什麼好東西？”

他轉身從三輪車上把東西拿下來，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兩個穿著漂亮花裙子的洋娃娃和一輛嶄新的紅色玩具小汽車，出現在孩子們的眼前。

“哇——”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歎。

張衛國笑著把兩個洋娃娃分別遞給妞妞和小妮：“這是你們的。”

還沒等他動手去拿那輛小汽車，狗蛋已經搶先一步，用兩隻小手小心翼翼地把玩具車捧了起來，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爸爸，這是我的嗎？”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顫抖。

張衛國故意逗他：“你要是不喜歡，可以跟小妮換換？”

狗蛋一聽，立馬把小汽車往懷裡一揣，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是男子漢，才不要玩洋娃娃！”

說完，他又覺得這麼說好像不太對，看了一眼旁邊的姐姐和小妮，補充道：“不過，我可以和姐姐、小妮一起玩我的小汽車。”

張衛國又拿出一大包蛋卷，遞給妞妞：“拿著，這是椰子味的蛋卷，帶弟弟妹妹去吃。”

看到還有吃的，兩個小的眼睛裡的光更亮了。

妞妞接過那一大包零食，沒有馬上自己吃。

她先是麻利地撕開包裝袋，從裡面抽出兩根，踮起腳，一根塞進張衛國嘴裡，一根塞進旁邊一直含笑看著他們的李雪梅嘴裡。

做完這個，她才又抽出兩根，一根給了狗蛋，一根給了小妮，最後自己才拿了一根。

她還煞有介事地對正要伸手去拿第三根的狗蛋說：“弟弟，每人只能吃兩根，還有爺爺奶奶和四叔沒嘗過呢！”

一旁的李雪梅看著女兒這副乖巧懂事的模樣，眼裡的笑意都快溢位來了，忍不住誇了一句：“我們妞妞真好。”

張衛國則是嚼著嘴裡香甜酥脆的蛋卷，蹲下身子，看著女兒，一臉認真地說道：“妞妞，你做得對。爺爺奶奶還有叔叔都是咱們的親人，好吃的東西，就是要和家人一起分享。”

聽到爸爸這番鄭重其事的誇獎，妞妞的小臉蛋上笑開了花，眉毛彎得像天邊的小月牙。

張衛國看著女兒這副小模樣，心頭更是柔軟：“除了這些，爸爸還給你們買了餅乾和巧克力。”

“以後你們放了學，要是肚子餓了，就自己去櫃子裡拿。”

“知道了，爸爸，舅舅！”

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大聲應道，歡呼一聲，又像三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跑回屋裡，端端正正地坐回小板凳上，拿起鉛筆，埋頭寫起了作業。

張衛國和李雪梅相視一笑，轉身把三輪車上剩下的東西一一搬進屋裡放好。

張衛國拍了拍手上的灰，對李雪梅說：“雪梅，我去養豬場那邊瞅瞅，你好不容易回來，在家歇會兒。”

李雪梅點點頭，眼神溫柔地看著他：“我把孩子們的衣服都理一理，看看天冷了，要不要給他們添置點什麼新衣裳。”

張衛國嗯了一聲，徑直出了院門，朝著村頭的養豬場走去。

還沒走近，一股混雜著豬食、草料和消毒水的氣味就飄了過來，伴隨著豬圈裡哼哼唧唧的動靜，顯得格外有生氣。

他走到養豬場門口，只見他爹張為民，堂叔張勝利、和村裡的年輕人一起，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成一個圈，圈子中間站著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年輕人，是農大的技術員楊俊。

楊俊手裡拿著一個針管，正對著一頭哼哼唧唧的小豬比劃著：“像這種剛斷奶的小豬，最容易生病，咱們打針的時候，要選在它脖子後面這塊肉最厚實的地方，快準狠地扎進去，藥水要推得慢一點，不然容易起包……”

張衛國一眼就看到，四弟張躍進手裡還拿著筆記本，把技術員說的重點記在本子上。

那認真的勁頭，比當年讀書寫作業時還要專注幾分。

有不明白的地方，張躍進還會舉手提問：“楊技術員，你剛才說的那個豬瘟，我們要怎麼預防？除了打針，平常餵食要注意些啥？”

楊俊顯然很有耐心，放下針管，擦了擦手，一五一十地解答：“躍進這個問題問得好，預防豬瘟，疫苗是關鍵，但平時的衛生更重要。”

“豬圈要勤打掃，食槽水槽每天都要清洗，最好能用石灰水消消毒。飼料裡呢，可以適當加一些咱們自己種的青草，增加點維生素……”

楊俊說著，還特意看了一眼張躍進，提高了音量對大夥說：“我希望大家都能像躍進一樣，有什麼不懂的就大膽問出來，別怕丟人。”

“這技術活兒，你不問，不搞懂，藏在心裡，那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把問題都搞明白了，大家才能一起進步，把豬養好。”

眾人聽了，都紛紛點頭稱是，氣氛很是熱烈。

張衛國沒上前打攪，臉上帶著笑意，靜靜地看著。

直到楊俊揮了揮手，說讓大家先各自去忙，下午再集中講講配種的問題，圍著的人群才慢慢散開。

張衛國這才邁開步子走了過去，聲音洪亮地喊了一聲：“爹，勝利叔，你們都在呢。”

張衛國伸手拍了拍躍進的肩膀，笑著打趣道：“躍進，你這學養豬的勁頭倒是不錯，還知道記筆記了。”

張躍進抬起頭，看到是張衛國，把手裡的筆記本和鉛筆揣進懷裡，才開口道：“哥，我是擔心自己現在記得，扭頭就忘。”

張衛國豎起一個大拇指：“你這話在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習慣好。”

“你把這些東西都好好記下來，整理整理，以後別說咱們村，就是十里八鄉的，誰想學養豬，都得來找你這個張老師請教，你這筆記本，將來都能當教材用了！”

這話一出，旁邊的張勝利和張為民都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