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聞雪心裡一痛，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她咬著唇，聲音有些發澀：“為什麼？”
“我命格不祥，克親克友。”龍棲淵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一個不願提起的往事，“不想連累任何人。”
“胡說！”顧聞雪猛地轉身，眼圈微紅，“什麼命格不祥，那都是騙人的！就算真的不祥，我也不怕！”
龍棲淵愣住了。陽光下，少女的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倔強而執著。
顧聞雪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又紅了。她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越來越小：“我...我是說...”
“你還小。”龍棲淵輕聲說，語氣中帶著無奈和寵溺。
“我都十六了！”顧聞雪嘟著嘴，“又不是六歲...”她抬起頭，眼中帶著倔強，“而且，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龍棲淵看著她，目光深邃。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灑下細碎的光斑，襯得她越發清麗動人。
“去摘花吧。”他突然轉移話題，“你不是對花情有獨鍾嗎？”
顧聞雪眼睛一亮，瞬間忘記了方才的尷尬。她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上跑：“那邊開滿了野花，我帶你去看！”
龍棲淵任由她牽著，看著前方少女歡快的背影，心中湧起一點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中露出，卻怎麼也抓不住。
他隱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像這樣牽著他的手，在山間奔跑。那是誰？為什麼會忘記？
山間的風帶著泥土和野花的氣息，吹散了他的思緒。顧聞雪的笑聲清脆悅耳，驅散了心中的陰霾。
“鐵蛋哥哥你看，這朵花好漂亮！”顧聞雪蹲在路邊，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白色的野花。
龍棲淵走近看時，卻見那花瓣上沾著露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會說話一般。
“這是曇花，”他輕聲說，“傳說只開一夜。”
“真的嗎？”顧聞雪驚訝地看著手中的花，“那它現在...”
“它在等待夜晚的到來。”龍棲淵說，“等到月光灑下，它就會綻放出最美的姿態。”
顧聞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花小心地放進竹籃：“那我們晚上來看它開花好不好？”
龍棲淵看著她期待的眼神，輕輕點頭。
夕陽西下時，兩人才回到家中。遠遠就看見村長正坐在院子裡和父親說話。桌上擺著兩隻雞鴨，還有一份酸梅燒鵝，香氣四溢。
“鐵蛋回來了！”村長眼睛一亮，“正說到你呢！”
顧聞雪下意識擋在龍棲淵身前，警惕地問：“村長找鐵蛋哥哥有事？”
“是這樣，”村長正色道，“二月初二快到了，今年想辦個'迎龍王'儀式。這兩年天氣反常，去年水災，今年又幹旱，得求個風調雨順。”
“迎龍王是什麼？”顧聞雪好奇地問，眼睛卻不住地瞟向桌上的燒鵝。
父親笑著解釋道：“就是請人扮作龍王，遊街祈雨的習俗。村裡已經有十多年沒辦過了。”
“我們想請鐵蛋扮演龍王，”村長搓著手，“就他這相貌氣度，最合適不過了。”
龍棲淵皺眉，正要拒絕，卻看見顧聞雪眼巴巴地盯著那隻燒鵝。她的眼神讓他想起山間那隻貪吃的小兔子。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好。”
村長喜出望外，連聲道謝後離開了。臨走前還特意叮囑：“明日一早，我讓人送龍袍來。”
龍棲淵掰斷鵝肉塞給顧聞雪：“想吃就吃吧。”
顧聞雪接過鵝腿，笑得像個偷到糖的孩子。她咬了一口，又忍不住問：“鐵蛋哥哥，你真的要扮演龍王嗎？”
“嗯。”龍棲淵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顧聞雪眨著眼睛，“我可以在旁邊看嗎？”
龍棲淵看著她期待的眼神，輕輕點頭。夜晚，院子裡飄來陣陣花香，是那朵曇花即將綻放的氣息。
第二天一早，清晨，村長媳婦領著女兒馮袖袖上門，說是要給龍棲淵量尺寸做神服。空氣中還帶著幾分寒意，但院子裡的梅花已經悄然綻放，暗香浮動。
馮袖袖是馮峻的親妹妹，十里八村都傳她是一朵水靈靈的美人。她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裙，襯得肌膚如雪，眉目如畫。
顧聞雪站在一旁，看著馮袖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地往龍棲淵身上瞟，心裡泛起陣陣酸澀。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鐵蛋哥哥，”顧聞雪快步上前，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讓我來幫你量尺寸吧。”她搶在馮袖袖前面，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布尺。
村長媳婦眼疾手快地攔住她，語氣裡帶著幾分長輩的威嚴：“顧聞雪啊，二月二就快到了，這神服可不是普通衣裳。”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馮袖袖，“得我和袖袖兩個人一起做才來得及。”
“是啊聞雪姐姐，”馮袖袖嗓音甜膩，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刻意，“你一個人做，怕是要累壞了。再說了，這神服可關係到全村的福祉，可不能馬虎。”
顧聞雪咬了咬下唇，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龍棲淵。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眼底依舊是那抹化不開的寒意，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不用你們操心，”顧聞雪挺直腰板，聲音裡帶著幾分倔強，“鐵蛋哥哥的衣裳向來都是我做的。每一件都是。”她頓了頓，“我知道他每個尺寸。”
馮袖袖面容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聞雪姐姐，你這是何必呢？我們又不是外人。”
“袖袖說得對，”村長媳婦接過話茬，“再說了，你一個人做，萬一趕不及可怎麼辦？”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時，龍棲淵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冬日的寒風：“不必了。”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村長媳婦和馮袖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們對視一眼，只好悻悻地離開。
“鐵蛋哥哥，”等人走後，顧聞雪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你放心，我一定會趕在二月二之前做好神服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顧聞雪宅在家裡瘋狂趕工製作神衣。她的手指被針扎得傷痕累累，卻捨不得停下。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了她的心意。
這天深夜，月色如水。龍棲淵收完院子裡的被褥，發現顧聞雪房裡還亮著燈。推開門，就見顧聞雪趴在桌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針線。
桌上散落著各色絲線，還有畫得密密麻麻的設計圖。月光從窗欞灑進來，勾勒出她清秀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