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溜走，父親和顧聞雪早已把他當成了家人。他們不問他的過去，只把他當作這個家的一份子。龍棲淵也漸漸適應了這種平凡的生活，彷彿過去的身份已經離他很遠。
入冬前夕，夜裡的風開始變得凜冽。顧聞雪抱著新棉被來到龍棲淵房中，臉頰被風吹得紅撲撲的。
“天冷了，給你換床厚被子。”她笑著說，把被子放在床上展開。
龍棲淵想要阻攔，卻見顧聞雪已經坐下開始縫被角。她的動作很熟練，針線在指間翻飛。
他無奈，只得拿著蠟燭為她照明。燭光下，顧聞雪低著頭專注地縫著被子，髮髻間的木簪映著微光。她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還有一點若有若無的花香。
顧聞雪做完針線活兒抬起頭，差點撞上龍棲淵的下巴。四目相對，燭光搖曳，氣氛突然變得曖昧起來。她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眼中似有星光帶。
顧聞雪臉頰發燙，慌忙起身離開。“黑龍大人早些休息。”她隔著門輕聲說，腳步聲漸漸遠去。
龍棲淵望著她的背影，輕輕摸了摸新被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被子上還留著她的體溫和淡淡的體香。
入冬後，父親身子骨不好，經常咳嗽，地裡的活都落在顧聞雪身上。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幹活，直到天黑才回家。
龍棲淵看她挑水挑得腰痠背痛，便接過了水桶。“你去歇著。”他說，聲音裡帶著關切。
顧聞雪也不客氣，坐在田埂上看他忙活。寒風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她看著他熟練地挑水澆地，不禁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那時的他渾身是傷，眼神中充滿戒備，哪像現在這般從容。
村裡人都知道父親家多了個乾兒子，長得俊，幹活也麻利。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經常找藉口來串門，就為了多看他幾眼。
“必須給黑龍大人想個響亮的稱號。”一天晚飯時父親說，“總不能一直這麼稱呼您。”
顧聞雪翻著書想了想，眼睛一亮，“要不叫鐵蛋？村子裡曾經住著一位叫鐵蛋的大爺，活了一百多歲呢！這名字多吉利。”
龍棲淵差點被湯嗆到，咳嗽了好幾聲。他看著顧聞雪天真的表情，哭笑不得。
“鐵蛋哥哥。”顧聞雪眨著眼睛喊他，聲音甜甜的。
龍棲淵無奈地搖搖頭，卻也沒有反對。就這樣吧，新的名字，新的開始。這個普通的名字，或許能讓他真正融入這個平凡的生活。
夜深了，月光如水般灑在院子裡。龍棲淵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明月。曾經的他，可曾想過會過上這樣的生活？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躺下。新被子暖暖的，帶著顧聞雪的氣息，讓他很快沉入夢鄉。
冬去春來，轉眼半年。
龍棲淵在顧聞雪家單頓下來，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那雙曾經執劍的手，如今握著鋤頭在田間揮灑汗水。他時常望著這片田地發呆，彷彿在尋找什麼，卻又像是在逃避什麼。
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龍棲淵和父親正在翻地。清晨的露水還未散盡，泥土散發著潮溼的氣息。遠處，炊煙裊裊升起，村莊漸漸甦醒。
“鐵蛋，這邊的地要深翻一些。”父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指著一片荒地說道。
龍棲淵點頭應了聲，挽起袖子繼續幹活。他的動作熟練而有力，彷彿生來就是個農夫。但那挺拔的身姿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質，卻又與這田間地頭格格不入。
顧聞雪提著竹籃來送乾糧，路上隨手採了幾朵野花。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布裙，裙襬上沾著晨露，髮髻鬆鬆挽起，幾縷碎髮隨風飄動。
“爹爹！”顧聞雪蹦蹦跳跳地來到父親身邊，將一朵紅花插在他斑白的鬢角，“您看，這花配您可真好看。”
父親佯裝生氣地摘下那朵花：“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眼裡卻滿是寵溺。
顧聞雪吐了吐舌頭，又將剩下的花編成花環。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龍棲淵身後，踮起腳尖，將花環輕輕戴在了他頭上。
龍棲淵低著頭繼續幹活，彷彿沒有察覺，但那微微泛紅的耳尖卻出賣了他的心緒。陽光下，他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不再像初來時那般冷峻。
“父親啊，你可真有福氣。”鄰居王大叔扛著鋤頭路過，笑呵呵地說，“閨女這麼貼心，兒子又能幹。”
父親坐在田埂上，用草帽扇著風，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嘛，這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王大叔放下鋤頭，擦了擦手心的汗：“說起來，你家鐵蛋來了也有半年了吧？”
“嗯，時間過得真快。”父親感慨道，“這孩子勤快，又懂事，比親兒子還貼心。”
“對了父親，”王大叔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我家那丫頭，看上你家鐵蛋了。你看...”
這話一出，田間瞬間安靜下來。連蟲鳴鳥叫都彷彿停滯了一般。
顧聞雪的心猛地一跳，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偷偷看向龍棲淵，卻見他依舊專注地翻著地，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陽光下，她的臉頰微微發燙，不知是被曬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這事啊...”父親輕咳一聲，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顧聞雪，“一切交由他自己決定吧。”
“我明白了，”王大叔意味深長地笑道，“是要給顧聞雪留著是吧？也是，自家的好事，何必便宜外人。”
顧聞雪的臉騰地紅了，像是被火燒一般滾燙。她慌亂地轉身就跑，裙襬在風中翻飛，帶起一陣清香。
龍棲淵放下鋤頭，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邁步跟了上去。他的步伐看似從容，卻透著一點急切。
父親看著兩人消失在山顧間，不由得嘆了口氣。他知道龍棲淵非凡人，那舉手投足間的氣度，那偶爾流露出的鋒芒，都昭示著他註定屬於另一個世界。
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到屬於他的地方。到那時，顧聞雪該怎麼辦？
山顧間，陽光透過鬆針灑下斑駁的光影。清風拂過，帶來遠處野花的芬芳。
顧聞雪走在前面，能感覺到身後龍棲淵的氣息。她的心跳得厲害，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鐵蛋哥哥，”她忽然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你會娶普通女子為妻嗎？”
問出這句話時，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這個問題，她在心裡問了無數遍，卻是第一次說出口。
“不會。”龍棲淵的回答乾脆利落，不帶一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