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休息，又匆匆往山下跑去。山路上的碎石硌得腳生疼，但她顧不得這些，只想著快點把大夫請來。

韓大夫來了之後，仔細診脈，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捋著鬍鬚，眉頭緊鎖。

“這位是......”

“是我侄子。”父親隨口應道，眼神示意韓大夫不要多問。

韓大夫點點頭，又俯身診脈，“太奇怪了，有心跳有呼吸，卻摸不到脈搏......”

顧聞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這種情況，老朽行醫幾十年都未見過，恐怕無能為力啊......”韓大夫嘆了口氣，“只能先開些安神的藥，看看情況再說。”

送走韓大夫後，顧聞雪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她用溫熱的帕子細心地為龍棲淵擦拭身體，換上乾淨的衣物。

父親在一旁熬藥，不時擔憂地看向女兒，“丫頭，你也該休息了。”

顧聞雪搖搖頭，“爹，我不累。”她看著龍棲淵安靜的睡顏，想起那日他救自己於水中的情景。

那時的他，是那樣威風凜凜，黑髮在風中飛揚，眼神凌厲如刀。而現在，他卻像個普通人一樣脆弱。

顧聞雪輕輕地為他梳理著長髮，編起了兩條長生辮。她記得黑龍大人平日裡就是這樣的髮型。

“黑龍大人，您一定要醒過來......”她低聲呢喃，眼眶微紅。

三天過去了。

顧聞雪幾乎沒合過眼，守在床邊不肯離開。她日日為龍棲淵換藥，喂水，梳頭，擦身。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父親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知道女兒對這位黑龍大人心存感激，可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怕是要垮了。

直到第四天，龍棲淵終於有了轉醒的跡象。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眉頭輕皺，似乎在掙扎著要醒來。

顧聞雪正趴在床邊打盹，突然感覺枕著的手臂動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黑龍大人！您終於醒了！”她驚喜地喊道，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龍棲淵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破舊的帳簾發呆。他似乎在回憶什麼，眼神逐漸變得暗淡。

顧聞雪還想問些什麼，卻被父親叫到了隔壁房間。

“丫頭，有些事情，不問才是最好的關心。”父親意味深長地說，“黑龍大人既然醒了，想必有自己的打算。我們能做的，就是照顧好他。”

顧聞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知道父親說得對，黑龍大人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是她能過問的。

第二天一早，顧聞雪起得很早，特意去江邊買了最新鮮的魚。她笨拙地處理著魚肉，雖然手法不熟練，但很用心。

她煮了一鍋魚片粥，小心翼翼地端到龍棲淵面前。

“黑龍大人，您要吃點東西......”她輕聲說道，眼神期待地看著他。

龍棲淵看了一眼碗裡的粥，淡淡道：“放在那裡吧。”

顧聞雪卻執意要喂他，“您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身子虛弱，得補補。”

龍棲淵無奈，只得張口吃了一口。

那味道......

他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只說自己待會兒自己吃。看著顧聞雪欣喜的樣子，他不忍心說出實話。

等顧聞雪離開後，他悄悄用法力處理掉了那碗粥。

看著門口顧聞雪離去的背影，龍棲淵心中泛起一點異樣的情緒。這個傻姑娘，連魚刺都沒處理乾淨，卻偏要為他煮粥......

他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的天空。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閃過，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讓他的眼神越發深沉。

幾日光景，龍棲淵的傷勢漸好，已能下床走動。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坐在床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床沿。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清晨特有的露水氣息。可他卻像只驚弓之鳥，把自己關在這方寸之地，不願踏出房門半步。每當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他的身體就會不自覺地緊繃。

顧聞雪每日都來看他，帶著田間地頭的新鮮事，絮絮叨叨說些閒話。她總是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生怕驚擾到他。

“今天我在田裡抓到一隻特別大的螞蚱！”顧聞雪坐在床邊，眼睛亮晶晶的，雙手比劃著，“它蹦得可高了，我追了好久才抓住。你猜怎麼著？它的腿比我的手指還長呢！”

龍棲淵抬眸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陽光透過她的髮絲，在她臉上灑下細碎的光斑。

“還有還有，”顧聞雪繼續說道，手指絞著衣角，“我今天不小心踩倒了幾根稻子，爹爹說我笨手笨腳的。不過你放心，我把它們都扶起來了，一根都沒耽誤。”

龍棲淵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顧聞雪說話時總帶著淺淺笑意，眼底像是藏著星星，明亮又溫暖。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像是山間的溪水，一點一滴地衝刷著他心中的陰霾。

“對了，村裡的王嬸今天做了糯米餈粑，可好吃了！”顧聞雪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油紙包，“我給你偷偷帶了一塊，趁熱吃。”

龍棲淵接過油紙包，溫熱從掌心傳來。他小心翼翼地開啟，香甜的氣息立刻充滿了整個房間。

就這樣，顧聞雪日復一日地來陪他說話，從不覺得煩。她帶來的不僅是外面的世界，更是一份溫暖的牽掛。漸漸地，龍棲淵心中那些陰霾開始消散。

這天清晨，他終於推開了房門。院子裡，父親正在劈柴，顧聞雪在一旁擇菜。

“老伯，有啥差事我能幫忙？”龍棲淵站在院中問道，聲音有些生澀。

父親和顧聞雪對視一眼，都明白了他的心思。這位黑龍大人，怕是不打算回龍宮了。院子裡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晨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這個......”父親放下柴刀，摸著下巴思索片刻，“您要不試試做飯？我看您平日裡吃飯講究，想必是懂些廚藝的。”

龍棲淵點點頭，捲起袖子走向灶臺。他仔細檢視了灶臺上的調味料，開始生火燒水。灶下的火苗跳動，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不多時，三菜一湯便端上了桌。清炒青菜翠綠欲滴，紅燒肉色澤誘人，蒜蓉豆芽清香撲鼻，還有一碗濃郁的蛋花湯。

“好香啊！”顧聞雪迫不及待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眼睛頓時亮了，“比醉仙樓的大廚做得還好吃！肉軟爛入味，又不膩。”

父親也嚐了一口青菜，連連稱讚：“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菜的清甜都保留著。”

龍棲淵鬆了口氣，看著他們吃得開心，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從那天起，他便包攬了家中的廚事。每天清晨，他都會早早起來準備三餐，灶臺上總是飄著誘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