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都這麼說了,辛贊還能說什麼,只能鄭重的拱手應允。
雖然他和劉子羽肚子裡都有一句話要講,心裡也有驚濤駭浪在翻滾,可此時此刻,兩個人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
在辛贊退出去以後,陳實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主公,您真不擔心武人坐大嗎?”
何歡笑著搖搖頭道:“我不擔心武人坐大,我就怕我對武人約束的太狠了,武人以後失去了鬥志,變成了一群只會窩裡橫的兵痞。”
陳實瞬間反應了過來,驚喜道:“您也有制約武人的辦法?”
何歡笑而不語。
陳實也跟著笑了。
劉子羽切身的感受到,什麼叫做外人。
……
辛贊離開了大明宮以後,立馬以門下省的名義下達了一份昭令,並且透過各地的驛站,快速的傳達到了各個地方。
在昭令傳達下去以後,辛贊帶著人,開始了長達半年的巡視。
他需要從各地的牢房中挑選出可用的人來,讓他們來幫忙治理新朝。
這是一項重任,也是一項值得認認真真去做的事。
雖然辛贊很不理解何歡讓武人抬起頭來的做法,不過,招降犯官們重新出仕這種事,他倒是能理解,甚至還十分支援。
因為有句話叫做使功不如使過。
犯過錯的人,就像是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容易被周圍的所有人圍著觀看,他們想再次犯錯,很難很難,所以他們能做得只有努力去做朝廷交待的事情。
並且,犯過錯的人,也不乏有改過自新的人,他們在經歷的大風大浪以後,幡然醒悟,或許能做一個比好人還好的人,也能做一個比好官還好的官。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犯過錯,隨時可以換,隨時可以殺,一點兒也不用心疼。
對不起大宋那些高高在上的清白人,這些人更好用。
隨著辛贊離開長安城,他所下達下去的昭令也傳到了各個地方。
地方上的人看到昭令以後,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自然是武人,愁的自然是文人。
同時,一部分文人也意識到何歡之所以會這麼做,主要是為了針對他們。
不過,他們在看了看新朝各地仍舊有大量的空缺以後,就將此事拋在腦後,等著看起了何歡的笑話。
……
何歡不知道那些清高的文人正在等著看他笑話,在辛贊離開了一旬以後,禮部的官員終於為也速該籌備好了一場符合蒙古人習俗的婚禮。
為此,禮部的官員還特地挑了一個黃道吉日。
一大早也速該就在兄長和弟弟的幫助下,穿上了久別重逢的蒙古袍,戴上了新郎官才能帶的氈帽,帶著九十匹馬,帶著他兩個明明對蒙古婚禮充滿好奇,卻一臉清高的的叔父,往禮部的人為柯額倫臨時在城南的一片佈滿的水草的開闊地上搭建的蒙古包走去。
柯額倫的父母不在,所以有朱松的妻子和辛文鬱的妻子充當柯額倫的家人,送柯額倫出嫁。
朱松的妻子和辛文鬱的妻子,並沒有將這場婚禮當成一個政治任務去完成,相反,她們在接觸了柯額倫這個少女以後,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踏實能幹的少女,她們二人在經過商量之後,認了柯額倫為義女,並且在柯額倫出嫁的時候,為柯額倫準備了一筆足以看得過去的嫁妝。
這讓柯額倫感動不已,在也速該帶著九十匹馬,繞著她的蒙古包開始唱歌的時候,雙眼含著淚,向朱松的妻子和辛文鬱的妻子行了一個跪拜禮。
朱松的妻子祝氏,辛文鬱的妻子孫氏,因為是第一次送女兒出嫁,尤其是孫氏,因為只有一個兒子的緣故,可能今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送女兒出嫁,一激動,就許下了很厚的承諾。
那就是柯額倫要是嫁給了也速該以後,也速該敢讓她受委屈,就讓她回來,她們親自去找也速該算賬。
柯額倫根本不明白祝氏和孫氏許的這個諾到底有多大,在也速該第三次圍繞著帳篷唱歌的時候,在祝氏和孫氏的陪伴下,出現在了帳篷外。
也速該根本不知道祝氏和孫氏已經答應在柯額倫婚後為柯額倫出頭,他在接上柯額倫,從柯額倫口中得知祝氏已經認了柯額倫為義女以後,放肆的大笑了起來,笑的前所未有的暢快,前所未有的張狂,並且衝臉已經比鍋底還黑的朱熹擠了一路眼睛。
沒辦法,以前他是何歡的義子,何慶和朱熹則是何歡的弟弟,他跟朱熹差著一輩,所以在何慶和朱熹的逼迫和威脅下,他不得不喊人家叔父。
現在不一樣了,柯額倫認了朱熹的母親為義母,他跟著柯額倫走,輩分跟朱熹平齊了,以後再也不用喊朱熹叔父了,他怎麼可能不高興?
不僅他高興,何慶也高興,因為從柯額倫身上論的話,他面對朱熹也長了一輩,以後也可以讓朱熹喊他叔父。
“熹哥兒,來,喊一聲叔父聽聽!”
也速該迎著柯額倫快趕到他們的婚禮現場,也就是禮部官員臨時在灞橋旁邊搭建的蒙古包的時候,何慶終於忍不住對朱熹喊了一句。
朱熹一張臉瞬間黑成了鍋底,咬牙切齒的對何慶喊了一句,“你休想!”
要不是他家裡是慈父嚴母,並且又極其尊崇孝道的話,他真想跑回家問問他老孃到底是咋想的。
“來了!”
何歡帶著唐婉,以長輩的身份站在蒙古包前,幫也速該迎親。
也速該的隊伍快要抵達蒙古包前的時候,圍在蒙古包周圍的人都浮現出了熱情的笑容。
蒙哥禿乞顏和答裡臺扯著嗓子,唱起了一首高亢的歌。
當答裡臺的嘴裡發出了類似於蟬鳴的曲調的時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坐在馬背上的也速該見弟弟搶了風頭,也不甘示弱的用另一種腔音,發出了渾厚有力的曲調。
唐婉等人都被那獨特的發音方式,以及曲調所吸引。
唯有何歡,從也速該那渾厚有力的曲調中,聽出了一陣陣鐵蹄錚錚。
這個時代,這裡的其他人,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能從也速該獨特的腔調裡聽出鐵蹄錚錚了。
因為何歡改變了這個時代,改變了這裡所有人的命運。
在也速該帶著獨特的腔鳴出現在蒙古包前的時候,何歡由衷的感慨道:“或許,你們夫妻兩個,能生出一隻真正的草原雄鷹!”
也速該聞言,大喜過望,趕忙衝已經聽到這句話的柯額倫分析。
柯額倫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嘰裡咕嚕的說了一段蒙古話。
也速該趕忙笑著翻譯了出來,“柯額倫說謝謝您的祝福!”
何歡笑而不語。
我這,可不是祝福!
“我們什麼時候也能生出一隻真正的雄鷹來?”
也不知道是被也速該的婚禮刺激到了,還是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陳大娘子、李二大娘子等人的洗腦教育,在也速該高興的帶著柯額倫去向所有來客道謝的時候,唐婉幽怨的來了這麼一句。
何歡瞬間是一個頭,兩個大。
因為唐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沒避人,以至於陳大娘子、李二大娘子都興致勃勃的看了過來,泛香、關藥娘、金明敏等女都兩眼放光。
就連未經人事的何潤娘、朱淑真兩個人也一臉躍躍欲試。
不是,你們真覺得生孩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十月懷胎,裂膚之痛,月子之苦,都要你們去吃!
“咳咳,這種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何歡乾咳兩聲,故弄玄虛的唸叨了一句,然後找了個藉口,倉惶的逃離了唐婉身邊。
何歡覺得,再跟她們待下去,陳大娘子和李二大娘子還有耶律小娘,恐怕會當場催生,以唐婉為首的眾女,說不定會放下廉恥,來個當場繁衍後代。
可這種事,不是說你想就可以。
真的有幾分玄學在裡面。
也速該帶著柯額倫見過所有客人以後,何歡和唐婉以家裡長輩的身份為也速該和柯額倫舉行了婚禮。
烤全羊、烤全牛等等各種烤制的美食,在也速該和柯額倫接受過長生天的賜福以後,立馬被端了上來。
大家一邊吃著肉,一邊唱著歌,到最後甚至在也速該、柯額倫的引領下,圍著篝火跳起了舞。
“他們是真的心大,還是從沒有把生死當回事?”
陳實在啃了一口羊肉以後,望著圍著篝火歡快的轉著圈跳著舞的也速該等人,不由自主的問。
他是在問,草原上的生活明明那麼艱苦,為什麼這些人還高興的起來,還能在飯後跳舞助興。
何歡左右撇了撇,確定唐婉等女在別處以後,笑著對陳實道:“草原上的人也不是每天都這樣,他們只有在重大慶典的時候才會這樣。”
這個時代,乃至後世,很多人都以為草原人每一頓都是以牛羊肉為食,每天吃飽喝足以後都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其實不是。
草原人並不是每一頓都吃牛羊肉,大部分時候吃的都是奶製品以及葷油製作的食物,唯有家裡殺牛宰羊,或者少數時候才會吃牛羊肉。
草原人也不是天天吃飽喝足以後就載歌載舞,他們只有在各種慶典的時候才會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沒有慶典的時候,其實跟中原人一樣,過的很平淡。
“他們也不是不拿生死當回事,他們只是身處在那樣的環境,沒辦法去改變環境,只能去適應環境,並且自得其樂。
你總不能每天讓他們苦著臉吧?
這樣對他們的生活毫無益處。”
何歡笑著給陳實解釋。
陳實略微想了一下,點頭道:“也是,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為何不笑呢?”
說著,陳實舉起酒囊,笑著悶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