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止這些!”
王綸嘿嘿一笑,篤定的道。
果然,隨著他話音落地,在四輛馬車後面又出現了幾匹馬,上面都坐著人,身邊還跟著好幾個隨從。
王綸忍不住嘲諷道:“果然,這些豪門大戶出來的,去哪兒都要抖威風。”
何歡仔細看了看,那幾個騎馬的,身邊帶的隨從都比別人壯,更重要的是,幾個人馬背上都懸著弓箭。
虞允文撇了那幾個人一眼,不鹹不淡的調侃道:“你不也是豪門大戶出身?”
王綸撇撇嘴,往車廂內毫無形象的一躺,道:“我算什麼豪門大戶,人家那是與國同休的豪門,我還得憑自己努力。”
說到此次,還不忘撇虞允文一眼調侃道:“我可不像是虞兄,有官都不做,非要考個進士……”
何歡算是聽明白了,那幾個騎馬的應該是武勳家庭出身,還是那種爵位頗高的武勳家庭出身。
不然也不會被王綸調侃為‘與國同休的豪門’。
從王綸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來,王綸看不起那幾個人。
不過,令何歡意外的是,虞允文居然有官身。
何歡忍不住看向虞允文。
虞允文似是看出了何歡心中的疑惑,解釋道:“我那是靠祖上福廕蔭補得官身,根本沒辦法跟進士出身的相提並論……”
何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要是記得沒錯的話,在大宋,蔭補的官,以及透過其他辦法擢升上來的官員,確實沒有進士出身的官員吃香。
而且進士出身的官員,往往都看不起蔭補出身,以及透過其他辦法擢升上來的官員。
而大宋又是一個以進士出身的官員為主的朝代。
所以蔭補出身的,或者透過其他辦法擢升上來的官員,混的都不太好。
他們融入不了進士出身的官員圈子,進士出身的官員也不斷的排擠他們。
這就讓他們很難在官場上立足。
也難怪虞允文放著蔭補得官身不要,非要考個進士。
這事要是放在他身上,他也這麼幹。
王綸撇著嘴道:“那也比我強……”
虞允文瞪著王綸,惡狠狠地。
何歡從他眼中看到‘你要不要看著我得鬍子重新再說一遍’。
誠如王綸所言,虞允文的起點確實比他高,可他也不是沒有優勢,他比虞允文小了足足一輪。
如今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明顯他更具優勢。
“好了,現在人聚的已經差不多了,我們該辦正事了。”
王綸扛不住虞允文的眼神,開始轉移話題。
何歡點了一下頭,待到趙逵悄無聲息的趕過來匯合以後,讓智正去告訴智法,將人帶去淨雲庵。
智正坐在車轅上,錯愕的看著何歡道:“居士,不應該去那處院子嗎?”
虞允文三人頓時也察覺到了不對,伸長了腦袋。
何歡也沒有再藏著掖著,當著虞允文三人的面對智正道:“那些孩子就在那處院子,你說我們這麼多人冒然的闖過去,那些賊人會怎麼做?”
智正一愣。
王綸快速的道:“狗急跳牆!”
何歡緩緩點頭。
帶著這麼多人直接去慧遠和尚贖人的那個院子,那些賊人一旦看到情況不對,很有可能用那些孩子做籌碼,要挾大家,又或者狗急跳牆,將那些孩子給殺了,亦或者丟下那些孩子跑了。
如果是後者還好,可如果是前兩者呢?
那這諸多的謀劃豈不是白費了。
“何賢弟讓我們這些人去的淨雲庵,應該是賊人的另一處藏身之所吧?何賢弟這是想調虎離山?”
虞允文若有所思的問。
何歡再次點頭,“不錯,我們只能將那些賊人調開,才能將那些孩子救下來,至於懲治那些賊人,我想等到你們那些同窗看到那些孩子的慘劇以後,一定不會無動於衷。”
虞允文思量著點點頭。
趙逵則道:“即便是調虎離山,賊人只怕也會留下一些好手守在院子裡,以我們幾人的能耐,未必能拿下他們。”
何歡嗯了一聲道:“所以要智取!”
王綸疑惑道:“怎麼智取?”
何歡道:“待到我們將賊人引到淨雲庵,我們去賊人藏匿孩子的院子的時候,我會差人去靈隱寺請曾經去那處院子贖過人的慧遠師傅再去贖人。”
王綸恍然大悟,“然後騙開門戶,我們一擁而上?!”
何歡鄭重的點了點頭。
虞允文沉吟著道:“此計可行,就是那淨雲庵……”
虞允文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向了趙逵。
趙逵不解的也看向虞允文。
虞允文接著道:“你們不知道那淨雲庵所在,但我略有耳聞。”
趙逵和王綸一臉願聞其詳的意思。
虞允文看向何歡道:“何賢弟應該也知道,那淨雲庵就在皋亭山北麓……”
趙逵和王綸先是一愣,然後王綸爆了一句粗口,驚恐的看著何歡。
趙逵也難以置信的看著何歡。
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用明說也知道去皋亭山北麓要路過皋亭山南麓,而皋亭山南麓是金國使臣居住的班荊館所在。
領著一群正值年少,並且熱血沸騰的大學僧路過班荊館,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此舉不亞於鬼子入侵中原的時候,領著一幫大學僧從鬼子領事館門口路過。
他們沒事都會給你找點事,有事能不要命的往進衝。
“何兄你這不是要送我功德,你這是想要我命啊。”
趙逵有些磕巴的說。
虞允文皺起了眉頭,王綸則有種要跑的意思。
何歡笑道:“怎麼,怕了?”
原以為都是熱血青年,激一激就上頭了,卻沒料到,王綸當即就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對啊,怕了,能不怕嗎?
要是在班荊館鬧出什麼動靜,我們得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了。
我可不想死!”
王綸此話一出,以至於熱血上頭,準備莽一把的趙逵也閉上了剛剛張開的嘴。
虞允文則皺著眉頭道:“我倒是不怕,可兩國相交,不斬來使。我們要是在班荊館鬧出動靜,傷了人,有失大國風範。
朝廷知道了,只怕也會問責。
金人或許會有損傷,但我們付出的恐怕會更多。
所以得不償失。”
這話說的還真官面,不愧是有官身的人。
只是人家連大宋皇室的祖墳都刨了,其他達官顯貴家裡的也不例外。
人家都不跟你講規矩,現在還率領著大軍準備打你,你還跟人家講規矩?!
腦子怕是被驢踢了吧?!
何歡總算是明白大宋為什麼會被遼、金、蒙古壓著打,最後還亡國了。
這一個個的儲備官員都是這麼想的,不是怕死就是怕麻煩,亦或者不想惹事,偶爾有一兩個熱血的,還沒雄起就被他們給‘鎮壓’了。
這要是不亡國就怪了。
兩國相交,講的從來都是拳頭,人家拳頭打過來了,你不知道還回去,還怕事,還不想惹事,那人家不欺負你欺負誰,你不亡國誰亡國?
你要是能做到人家打你一拳,你還回去兩拳,你看誰還敢來惹你?!
你要是能做到人家打你一拳,你滅他全家,你看看誰還敢在你面前叫囂?
你要是能做到人家衝你呲牙,你都能上去滅他全家,那你再看看,你周圍還有什麼敵人?
不過,大宋亡不亡,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現在只是個小人物,活著都不容易,操心那個事幹嘛。
反正現在才是紹興年間,距離大宋亡國還早著呢。
大宋靠跪還能跪個一百多年,足以活到他老死。
至於老死以後的事,那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群賊人處理了,而不是憂國憂民。
何歡當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三位賢兄去一個人,穩住那些同窗,亦或者繞開班荊館,如何?”
虞允文、王綸同時鬆了一口氣。
王綸還故作輕鬆的對趙逵道:“那就只能讓莊叔再跑一趟了。”
趙逵深吸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何歡一眼,衝王綸道:“好!”
話音落地,趙逵就下了馬車,去找智法了。
何歡吩咐車伕趕著馬車繼續前行,往淨雲庵趕去。
一路上,虞允文和王綸沒有再開口,何歡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氣氛有點壓抑。
天色也隨著壓抑的氣氛不斷的變得壓抑了起來。
由於要繞過班荊館,所以等到大家到淨雲庵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不過,王綸還是提起了精神,尷尬的笑了兩聲以後,站起身道:“該我上場了!”
隨後何歡就注視著王綸下了馬車,留到了淨雲庵的山門前,賊頭賊腦的往進鑽。
其他跟上來的學子們,撇到王綸賊頭賊腦的身影以後,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又興奮的帶著人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以後,淨雲庵內就傳出了吵鬧聲,打砸聲,隱隱還有一些喊殺聲。
趙逵頂著一額頭的汗,急匆匆的跑到馬車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這些女尼真該死!”
虞允文趕忙發問,“怎麼回事?”
趙逵喘著粗氣,雙眼瞪的圓圓的道:“她們在折磨那些稚子,還逼迫那些稚子伺候她們的恩客!”
趙逵說到最後,牙關都咬緊了。
很多殘忍的事情,聽說是一回事,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德言看著那跟他幼妹大小的稚子匍匐在地上,口含那些恩客的腳趾,眼睛都紅了,根本顧不上我們得謀劃,直接衝了上去。
其他同窗看到裡面的場景以後,也忘記了看德言的笑話,一個個帶著豪僕衝了進去。
我出來的時候,曹子川已經持刀活劈了那幾個恩客,正準備活剮庵主!”
虞允文聽到這話,拳頭都硬了,何歡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庵裡可有人出去求救?”
何歡追問。
趙逵鄭重的點頭。
何歡毫不猶豫的道:“走!”
趙逵有些遲疑。
何歡看著趙逵呵道:“另一處地方的賊人,比庵裡的還惡,還殘忍,有你同窗們出手,庵裡的惡人一定會被剷除乾淨,但另一處地方的賊人還在逍遙快活!”
趙逵明白孰輕孰重,當即不再遲疑,咬著牙點了一下頭,跟著上了車。
何歡招呼著他和虞允文的豪僕,以及早早返回的智正、智法,往另一處賊人的賊窩趕去。
路經靈隱寺的時候,何歡吩咐智法道:“你去請慧遠師傅到賊窩,我們先去盯著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