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後,什麼人最好忽悠?
答案是大學僧。
臨安書院內的學子就是古代版大學僧。
雖然他們家學可能比後世的學子淵源一些,也可能比後世學子成熟一些。
但長期生活在教條裡,使他們的思維模式跟後世學子無異。
簡單的講就是好騙。
所以借他們的力去對付那些賊人,剛剛好。
不過在借他們力之前,還得摸清楚裡面的情況才行,不然冒然出面,說不定忽悠不到人,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一念至此,何歡從懷中取出錢引,數出六張,遞給智正。
智正看到錢引一愣。
何歡笑著解釋道:“勞煩去車行僱一些馬車,一會兒我要用。”
智正一臉恍然,不過並沒有將錢引接過去,而是疑惑的問道:“居士僱馬車做什麼?”
何歡笑而不語。
智正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當即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一句,再次問道:“不知居士要僱幾輛馬車,作何用途?”
車行內的馬車分三種,一種是拉貨用的,就只有一個板車、一匹馬,一種是載人用的,有棚頂,最後一種是給人撐場面用的,不僅有棚頂,還有各式各樣的裝飾,還會根據客人的需求提供雙馬、三馬拉的車,再往上就不行了,會逾制。
智正問作何用途,就是在問僱什麼樣的車。
何歡毫不猶豫的道:“五輛,體面一點的,載人用。”
智正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從錢引中拿出一張道:“一兩足夠了……”
何歡略微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近些日子自己接觸的都是銀子,忘了大宋的主流貨幣是銅錢。
一兩銀子眼下可當七百六十枚銅錢。
五十到六十枚銅錢就能僱傭一兩體面一點的馬車用一天,車行還會給配備一位專職的車伕。
所以一兩銀子不僅夠了,還有富裕。
“在寺內待久了,已經忘記城裡的物價幾何了,哈哈哈。”
何歡笑著為自己挽了一下尊,示意智正可以去了。
智法也不知道是想體驗一下一次性花出去幾百枚銅錢的感覺,還是其他什麼,當即主動請纓道:“我也去!”
何歡笑道:“那你們就一起去。”
智法立馬樂呵呵的跟著智正趕往車行。
何歡在他們走後,左右瞧了瞧,找了個裝飾雅緻的花樓鑽了進去。
剛到花樓門口,就看到一個做書生裝扮,束著髮帶的人坐在門口的矮几前自斟自飲,一個做小廝裝扮的人站在旁邊皮笑肉不笑的伺候著。
還真是一對怪異的組合。
何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小廝也看到了何歡,頓時雙眼一亮,喜滋滋的湊到近前。
“郎君有禮,郎君是第一次來,還是有相熟的小姐?”
是的,這個時候的特殊從業者已經被稱為小姐了。
所以良家婦人或者女子,都被稱為娘子和小娘子。
何歡本來是想進去見識一下的,但看到那個書生,又改變了注意,當即笑道:“給我也取一壺酒,放在我們。”
小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何歡又道:“伺候好了有賞。”
說著,將一張錢引遞到小廝手裡。
小廝先是一愣,仔細的撇了兩眼錢引,似乎在辨別真假,辨別完了以後,頓時眉開眼笑的道:“郎君稍等,小的這就去為您準備。”
何歡笑著點了點頭,湊到那個書生面前坐下。
書生看到何歡,略微愣了一下,只是笑著點了一下頭,並沒有說什麼。
直到那小廝拿來了酒,何歡自斟自飲的喝了三杯以後,書生才忍不住道:“兄臺特意找到在下,所為何事?”
何歡端著酒杯淺飲了一口,笑問道:“為何你會認為我是找你的呢?”
書生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找在下的話,不會坐到在下身邊,跟在下一起遭人白眼。”
何歡呵呵一笑,如今書生只有前半句話的話,那他還會跟書生掰扯兩句,可書生後半句話一出,他就沒必要跟書生掰扯了,因為書生確實猜到了他是來找他的。
何歡當即撇了門裡的酒色笑道:“我就是比較好奇,兄臺為何不進去,反而在這裡獨飲。”
書生沉默了片刻,平靜的道:“無他,唯囊中羞澀爾。”
沒有做作,也沒有強行解釋什麼,更沒有努力的去維護自己的自尊心,反而平靜的說出自己窮,去不了裡面,所以才坐在外面自斟自飲。
何歡好奇的道:“既然如此,何不歸去,坐在這裡作何?”
書生也撇了一眼門裡,有些無奈的道:“我有一損友,如今正在裡面聲色犬馬,我若不等他,回去遲了,只怕他會被先生責罰。”
何歡哈哈笑道:“你這麼講義氣,怎麼不見他對你講義氣呢?”
書生撇了何歡一眼,再次恢復到了平靜的樣子,“我雖然也喜歡聲色犬馬,但我更懂得剋制自己。”
“是他不願意請你吧?”
何歡嘲笑。
書生板起臉,沒好氣的道:“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麼?不要說是好奇,適才你跟兩個僧人待在一起,盯著書院看了許久,想來是有什麼事惦記上了書院。”
何歡笑著點了一下頭,吩咐小廝,“去拿一些吃食來……”
待到小廝離開以後,才對著書生笑道:“我說我有一樁功德送給你,你信不信?”
書生冷冷的一笑,沒說話。
何歡又道:“你可聽說過造畜之術?”
書生臉上的神色一變,微微眯起眼,有些警惕的盯著何歡道:“在書中看到過一些……”
何歡點點頭道:“那你覺得施展此術的人當如何?”
書生眼睛眯的更緊了,聲音冷冽的道:“當千刀萬剮!”
何歡再次點頭道:“那我要是告訴你,臨安便有人在施展此術,你又當如何?”
書生噌的一下站起身,一副‘你在跟我開玩笑’的樣子。
“天子腳下,誰敢造次?”
何歡擺擺手示意書生坐下,稍安勿躁。
但書生沒有坐,而是緊緊的盯著何歡。
何歡也沒有強求,繼續道:“還真有人敢造次,只不過賊人勢大,我想剷除他們有些力不從心。”
書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當即瞪起眼道:“他們有靠山,所以你想找書院裡的那幫愣頭青幫你破局?”
何歡笑著點點頭。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你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只需要稍微點一下,對方就能聽懂你的意思。
書生上下仔細打量了何歡兩眼以後,詢問道:“對方是誰?”
何歡搖頭不語。
書生是好是壞他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和盤托出呢。
書生見此皺眉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何歡指了指臨安書院所在的位置道:“請他們去跟賊人打擂!”
書生緩緩坐下,依舊皺著眉頭道:“書院的先生不會允許!你需要自己想辦法將他們帶過去!”
何歡點點頭道:“所以我想知道書院內的佈局,以及誰能跟我去。”
在對方輕而易舉猜出他是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忽悠這個人的打算。
但對方看上去有點嫉惡如仇,所以他可以從對方嘴裡套一些自己需要的訊息。
這也是他找上對方的主要目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忽悠對方跟自己去對付賊人。
不過,書生似乎沒有直接說出他想要的訊息的意思,而是深深的思量道:“你不是書院的人,能做得無非就是騙。
但書院裡的人非富即貴,縱然有家境貧寒的,這些年在富商大賈的資助下,過得也很滋潤。
所以錢財吸引不了他們,能吸引他們的也就只有色,以及欲。
但無論是色,還是欲,你一個外人去說,他們都不會信,所以你需要一個書院裡的人配合你。”
何歡有些意外的看著對方,他已經知道對方很聰明瞭,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聰明,只是稍作深思,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而且對方還將色和欲分開講。
這說明對方口中的欲並不是有顏色的,而是指求知慾和好事欲。
只可惜他是第一次見對方,不瞭解對方,不然有對方幫忙的話,他所作的事情會事半功倍。
“此事你無須擔心,我自有計較。”
何歡笑著道。
書生眉頭一瞬間皺的更緊了,他盯著何歡,目光犀利的道:“你不相信我,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請我幫忙的意思。那怕我流露出對造畜之術深惡痛絕的樣子。”
何歡有些無奈。
這人聰明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聰明瞭,什麼事情都說到明面上了,這讓他還咋說?
書生繼續道:“某姓趙,名逵,資州人,在書院內也有些名聲,你若不信我,儘可去打聽打聽。”
何歡點了一下頭道:“好,我自會去打聽,若你跟我是志同道合之人,我一定邀你一起去除惡。”
書生頓時急了,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都自報家門了,何歡還不信他,當即也不顧得囊中羞澀了,衝進了花樓,在進門的時候還撞到了端著小吃過來的小廝,氣的小廝破口大罵。
待到小廝重新拿了一份小吃,放到桌前,向何歡賠罪以後,跑進花樓找書生理論。
書生這個時候也扯著一個衣冠不整,臉上還有唇脂印的青年出現在門口。
小廝看到了那個青年,頓時沒了脾氣,也不敢上前去找書生理論了,還陪著笑臉讓青年慢點,免得被門檻絆著。
“德言,你跟他說說,我趙逵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書生拉著青年走到何歡面前,就要青年為他的人品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