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合上賬冊,目光在我、謝九淵和容昭寧之間流轉,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謝愛卿,容氏所言,是否屬實?”
謝九淵單膝跪地,額頭抵著地面:“陛下,臣……臣與容氏確有誤會,但夫妻情分未斷,求陛下切勿輕信婦人之言!”
“情分?”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謝大人,你摸著良心說說,這六年來,你給過我半分情分嗎?你夜不歸宿時,何曾想過我在空房獨守?你同容昭寧在外糾纏恩愛,何曾看過我一眼?你縱容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時,又何曾記得我才是你的正妻?”
無錯書吧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泣血,在場的夫人們大多感同身受,看向謝九淵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
今上嘆了口氣:“謝愛卿,夫妻之間,貴在坦誠相待,你若心中無容氏,強留何益?若容氏所言屬實,這和離,朕……”
“陛下不可!”謝九淵猛地抬頭,眼底佈滿血絲,“臣與容氏成婚六年,育有一子,豈能因幾句流言就斷了夫妻情分?求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臣定會好好待她!”
“不必了。”我打斷他,眼神決絕,“謝大人的‘好’,臣婦消受不起,從你為了容昭寧將我曾經所做一切都歸結為我的一廂情願時,我們之間的情分就已經斷了。”
今上看著我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賬冊上的證據,終是拍板:“此事關乎朝臣家事,亦關乎世家顏面,朕看這樣,容氏先回府等候,容昭寧涉嫌侵吞產業,交由大理寺徹查,謝愛卿,你且回去好生反省,三日後,朕再給你們答覆。”
雖然沒有直接恩准和離,但將容昭寧交大理寺徹查,已是給了我莫大的支援。
我恭敬叩首:“謝陛下聖恩。”
起身時,我對上蕭無咎的目光,他站在人群中,眼底帶著溫柔的笑意和讚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佈滿陰霾的心房。
這場夜宴,最終以容昭寧被大理寺官差帶走、謝九淵失魂落魄離場而告終。
走出宮門時,夜風微涼,我卻覺得渾身輕鬆。
墨竹扶著我,激動得眼眶發紅:“姑娘,我們……我們快成功了!”
我抬頭望著滿天星辰,輕輕點頭。
是啊,快成功了。
這六年的委屈和隱忍,終於要迎來盡頭。
回到玄武巷宅邸時,已是深夜。
剛坐下喝了半杯熱茶,就見墨棋匆匆進來:“姑娘,謝老夫人來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瞭然。
夜宴上的事鬧得這麼大,謝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這時候來,多半是為了謝家顏面。
“請她進來。”
片刻後,謝老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走進來,往日裡總是帶著威嚴的臉上,此刻佈滿了疲憊和憔悴。
“容姒。”她開門見山,聲音沙啞,“老沈知道你受委屈了。”
我淡淡一笑:“老夫人說笑了,在謝家六年,臣婦哪敢受委屈。”
謝老夫人噎了一下,看著我眼中的疏離,嘆了口氣:“夜宴上的事,老身都聽說了,九淵他……確實對不住你。”
“老夫人今日來,不是為了跟我說這些的吧?”我直接點明,“有話不妨直說。”
謝老夫人沉默片刻,終是開口:“容姒,看在趙趙的份上,能不能……撤回和離的請求?”
“不能。”我想也不想就拒絕,“老夫人,趙趙是我的兒子,但我首先是我自己,我不能為了他,毀掉自己的一生。”
“可你若和離,趙趙怎麼辦?他不能沒有母親!”謝老夫人的聲音激動起來,“你就算不為九淵著想,也要為趙趙想想啊!”
“我正是為了趙趙著想。”我看著她,眼神認真,“在一個沒有愛的家裡,在父親冷漠、母親怨懟的環境裡,你覺得趙趙能健康成長嗎?老夫人,我和謝九淵的婚事早已名存實亡,強撐下去,只會讓所有人都痛苦,包括趙趙。”
謝老夫人怔怔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她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容姒,你真的……非和離不可?”
“是。”我點頭,“這六年,我已經盡到了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責任,往後,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謝老夫人看著我堅定的眼神,終是妥協了:“好,老身不攔你,但你要答應老身,和離後,不能阻止趙趙見你,也不能……讓他忘了自己是謝家的子孫。”
“我答應你。”我頷首,“趙趙永遠是我的兒子,我不會阻止他認祖歸宗,更不會剝奪他見我的權利。”
得到我的承諾,謝老夫人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份地契:“這是城南那處別院的地契,還有一些銀兩,算是……謝家補償你的。”
我沒有接:“老夫人,我和謝九淵和離,不是為了錢財,這些東西,您還是收回去吧。”
“你拿著。”謝老夫人把地契塞到我手裡,眼神複雜,“這六年,你在謝家操勞,這些是你應得的,往後你一個女子生活不易,有這些,也能寬裕些。”
看著她眼中的疲憊和愧疚,我終究沒有再推辭,收下了地契。
謝老夫人又叮囑了幾句關於謝慕趙的事,才帶著侍女離開。
看著她蹣跚的背影,我心裡五味雜陳。
謝老夫人一生都在維護謝家顏面,如今能做出這樣的妥協,或許是真的覺得對不住我,又或許,是容昭寧的事讓她徹底看清了現實。
第二日一早,宮裡就傳來訊息:今上恩准我與謝九淵和離。
同時,大理寺查出容昭寧不僅侵吞產業,還涉嫌買通官員、陷害商戶,證據確鑿,被判流放三千里。
謝九淵因縱容容昭寧、管束內宅不力,被今上罰俸一年,閉門思過。
訊息傳開,盛京譁然。
誰也沒想到,這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和離案,最終會以容昭寧被流放、謝九淵受罰而告終。
樓錦瑤第一時間跑來恭喜我:“小四兒,你終於擺脫那個渣男了!太好了!”
喬青聿也跟著道賀,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愧疚:“以前是我不對,總覺得你……現在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笑著搖頭:“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那些難熬的日夜,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委屈和不甘,終於隨著和離詔書的到來,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