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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請君入甕

聽完我的話,林璇璣怔怔的看著我。

眼神中帶著幾分驚訝,帶著幾分迷惑,彷彿才第一次認識我那般。

我的話聽起來很自負,也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在江陵村我獨來獨往慣了,我不太懂人情世故,很多道理都是從書中學來的。

好在我做事夠謹慎,講話時也會考慮到他人的感受。

今天是我第一次口出狂言。

林家人受到的屈辱令我感同身受,但這些都只是開始。

身為人子,卻無法讓生母安息。

我不知道,林振山看到林老夫人的頭顱時會是什麼反應。

更不知道,林璇璣又會是何等心情。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站在他們面前,但他們卻只能壓制著滿腔憤怒與之周旋。

“葉嵐,這才是真正的你麼?”沉默中林璇璣忽然問道。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

因為我不知道她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又或者該是什麼樣子。

我從不來不定義自己。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

修道的入門功課就是坐忘。

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

我正在琢磨,該如何回答林璇璣的話,恰在此時一片樹葉飄進湖心亭。

好巧不巧,落在我的茶杯中。

這是片柳葉,一杯水正好將它托起,飄在茶杯中就像一艘小船。

我很喜歡讀莊子。

眼前這片柳葉,令我想起了莊子的逍遙遊。

正想借題發揮,回答林璇璣的問題,卻不想她反而搶先開了口。

幽幽念出一段古文,正是逍遙遊。

“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

這次輪到我吃驚了。

我不知道她是有感而發,還是真的看懂了我。

“葉嵐,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

“請你出山時我就選擇相信你,後來你也證明我沒有看錯人,但我其實從來就不懂你。”

“現在呢?”

“現在我依然看不透你,但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我不需要懂你,我只需要全然的信任你就夠了。”

說到這林璇璣嘴角輕輕上揚,澄清美眸中透出幾分慧黠和得意。

聽完她的話,我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方才林璇璣突然念出那段逍遙遊時,我真的被她驚到了。

那段話裡藏著我的心聲。

倘若我的江湖只有一杯水那麼大,那麼我就只能是一片柳葉。

因為如果再大,茶杯就容納不下。

就好比我來到林家,林家不是玄門中人,他們只做世俗生意。

在林家人面前做事,我必須隱藏自己的實力。

否則就會驚到他們。

在白石道長面前會輕鬆些,但也不能無所顧忌。

只有在爺爺面前,我才能做自己。

今天我口出狂言,是因為接下來我要做的事不允許我再繼續隱藏實力。

為人長善作惡易,正人君子好殺生。

……

和林璇璣聊了會閒話,讓她的心情便的輕鬆許多。

我來林家,是因為臨卦。

第一次見她則是因為爺爺的葬禮,至今記得她站在茶樹下的場景。

夕陽如丹,美人如虹。

後來再見她時美人依舊,卻再沒當初的絢爛與熱情。

真兇的出現,只是開始。

我將步入血雨腥風,而她也將會迎來生命無法承受的傷痛。

感慨中,姜去寒終於帶著釣竿回來了。

說是釣竿,其實就是根晾衣服的竹竿,外加她手裡的風箏線軲轆。

“葉嵐,你可真難為到我了。”

剛進湖心亭姜去寒就開始抱怨,平日林家也有人來湖邊釣魚,她只需要問人借根就行。

但最近林家頻繁出事,許多人都搬走了。

姜去寒在院子裡轉了幾圈,也沒借到釣竿,四處翻找也一無所獲。

還好她人夠聰明。

曉得我要魚竿肯定不是為了釣魚,便找了根竹竿和風箏線軲轆回來交差。

“啊,我忘記做魚鉤了,我再去找根針去。”

“不用,有釣竿就行。”

我先計算好竹竿的長度,再將風箏線綁在竹竿上。

姜去寒拿著線圈,幫我放線。

我倆正忙活著,林璇璣突然問道:“姜去寒,你從哪裡找的風箏線?”

“我在西苑走廊找到的。”

“……”

林璇璣沉默下來,哀傷寫在臉上。

“怎麼了?”我問道。

“這是小蘭的風箏,是她去年生日時,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聽到這,我也愣了下。

轉而想到我要做的事,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我答應過她,不會再讓惡鬼害人。

提及小蘭姑娘氣氛變得格外沉重,接下來我們三個再沒有交談。

等把釣竿做好,我摸出一枚銅錢系在上面。

見我用銅錢做鉤,姜去寒忍不住問道:“葉嵐,你用銅錢釣什麼?”

“我釣鎮物。”

說完,我對準六煞絕命陣所在位置拋竿入水。

銅錢噗通一聲,跌入水中。

動靜不大,但卻立刻引起了鬼先生的注意。

此刻他們一行人正在朝湖心亭走來,聽到銅錢入水發出的聲音,鬼先生立刻凝神望了過來。

他先看的是水中的漣漪。

很快他就發現銅錢落水的地方,正是六煞絕命陣的陣盤所在之地。

隨後,他便順著那根風箏線看向我。

他的陰神無比陰冷,即使相隔很遠,依然能感受到陰森寒意。

曉得他以神念窺伺我,我置若罔聞專心垂釣。

“白石道長,那人是誰?”

“哪個?”

白石道長也是老狐狸,他當然知道鬼先生問的是我。

“就是拿著竹竿的年輕人。”

“哦,他叫葉嵐,是林小姐請來的風水師。”白石道長淡淡的說道。

“葉家的人?”鬼先生又問道。

“不是,人是從鄉下來的,與臨城葉家並無關係。”

鬼先生沒再多問。

接下來的他的神念始終鎖定在我身上,試圖將我看透。

我凝神斂息,滴水不漏。

終於林振山帶著他們來到湖心亭,朱二少急著見林璇璣頭一個進來。

進來後便一屁股坐下來,翹起二郎腿。

林家的下人幾乎都走了,奉茶的事落在了姜去寒頭上。

強忍著噁心,給朱二少奉茶。

放茶杯的時候,被朱二少趁機捏了下手,直把姜去寒氣得差點發作。

瞧見這一幕,我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

朱二少是將死之人,姜去寒自幼習武,真要給他一巴掌我怕他真的會死。

“鬼先生,朱管事裡面請坐。”

隨著林振山的邀請,朱管事也進了湖心亭,坐在朱二少旁邊。

但那位鬼先生,卻遲遲未動。

“鬼先生,請。”

林振山再次邀請他入座,他依舊站在臺階上紋絲不動。

“鬼先生,怎麼不進來?”

面對白石道長的詢問,鬼先生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場面頓時僵住了。

後來就連朱管事都意識到了不對,起身走到鬼先生身邊輕聲詢問情況。

但那鬼先生卻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就讓他瞬間閉嘴。

“林家主,貧道臨時有事,改日再來拜訪,就此告辭。”

說完,鬼先生轉身就走。

不過還沒等他走出幾步,他的人又瞬間僵在原地。

“我讓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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