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葉景辰的聲音裹著寒意從身後傳來,獵刀在掌心轉出冷光,“這些人當初怎麼嘲諷你的,你忘了?”他的目光掃過洞內蜷縮的人群,在某個灰衣老者身上頓了頓,喉結不自然地滾動。
吳月棠將火把插進巖壁,火星濺落在積水裡發出“滋滋”聲響。她轉身時,雨衣下襬掃過葉景辰手背,她湊近少年耳畔,溫熱的呼吸混著雨水的腥氣,“我倒要看看,被雨水泡了這麼多天的人,還能不能端著架子。”
說著,她揚聲朝洞內喊道:“想活的,現在跟我走!不聽話的,就等著餵魚!”
洞內瞬間炸開鍋。有人踉蹌著爬起來,卻被家人死死拽住;幾個孩童哭著抱住母親的腿,泥水順著褲腳往下淌。葉景辰的目光始終釘在角落裡的葉家眾人身上——那幾個自稱是他家人的傢伙,現在正用著惡毒憤恨的眼神看著他們兩人。
“我護著你。”吳月棠突然按住他緊繃的肩膀,指尖透過布料傳來滾燙的溫度,“但要是他們敢在我的地盤撒野......”
她沒說完的話被一道驚雷劈碎,卻讓葉景辰渾身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他攥緊腰間飛鏢,在暴雨的掩護下,唇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
洞內尚存的八十餘人擠作一團,腐臭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吳月棠趟著地上渾濁的雨水走進山東底部,這才看清山洞內的慘狀。
牆角橫陳著幾具裹著草蓆的屍體,灰白頭髮從縫隙裡垂落,正是那些沒能熬過寒夜的老者。
“按傷勢輕重排隊!婦孺先走!”她取出繩子固定在洞壁凸起的岩石,葉景辰已利落地繫好錨點。葉景辰的獵刀在雨中劃出寒光,精準削斷橫亙在洞口的斷木,驚起一群蟄伏的毒蚊。當第一個孩童被抱上臨時搭建的木筏時,人群后方突然爆發出尖叫。
“都是你們害的!”陳春荷突然撲上來,指甲幾乎戳到吳月棠面門,“要不是聽你們說山腰處還有一個山洞,我們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孫嬸子的兒子跟著扯開嗓子:“現在假惺惺來救人?早幹嘛去了!”汙言穢語混著唾沫星子噴濺在雨衣上,原本想跟隨撤離的村民竟也停下腳步,眼神在兩方之間遊移不定。
葉景辰的短刀“錚”地抵住陳春荷喉間:“再說一個字,我讓你嚐嚐山洪的滋味。”
他的聲音比暴雨更冷,卻在觸及角落葉家眾人的瞬間微微發顫——他的家人此刻竟然露出了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似乎很想與他撇清關係,好讓這場戰火與他們無關。
吳月棠面露不耐煩,聲音裡帶著凜冽:“想死的留下喂蛇!”
她扯過離自己最近的孕婦,不由分說塞進葉景辰懷裡,“不想讓孩子生在這鬼地方,就給我閉嘴!”這句戳中了眾人軟肋,哭鬧聲漸漸弱下去,隊伍開始緩慢移動。
暴雨沖刷著山道,兩人像架不知疲倦的機器來回奔波。
葉景辰揹著高燒的孩童在泥濘中疾行,吳月棠則舉著一根粗壯的樹枝擋開隨時可能滾落的山石。
當最後一個村民被拽上山頂山洞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八十餘道溼漉漉的身影擠在乾燥的巖壁下,陳春荷與孫嬸子卻始終縮在陰影裡,怨毒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在兩人疲憊的後背上灼燒出無形的傷口。
篝火噼啪炸開火星,映得巖壁上的人影扭曲變形。吳月棠剛給傷員包紮完最後一處傷口,三個村子的老村長已顫巍巍圍攏過來。
為首的麥垛村村長王爺爺從懷裡掏出塊油紙包著的吃食,褶皺的臉上滿是愧色:“多虧了你們啊,要不是......”
“野豬肉?你們居然有野豬肉!”尖銳的質問突然刺破暖意。陳春荷拖著疲憊的身體,扒開人群衝出來,沾著泥的手指直戳吳月棠鼻尖,“咱們在下面泡了六天六夜,啃樹根吃苔蘚,你們倒躲在上面吃香喝辣!”她的嚎叫聲像根導火索,人群瞬間沸騰起來。
“怪不得今天才帶咱們上去!原來是想獨吞!”
“什麼救命恩人,根本就是見死不救的畜生!”
汙言穢語裹挾著唾沫星子噴濺而來。吳月棠攥著繃帶的手青筋暴起,還未開口,山洞深處突然響起悶雷般的怒吼。
大哥吳勤耕扛著半人高的鐮刀撞開人群,在地上劃出火星:“放你孃的狗屁!野豬是我小妹和葉小哥冒死獵的,分給誰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
二哥吳勇樵抄起牆角的砍柴刀:“當初勸你們上山頂,是你們自己嫌山頂路途遙遠!現在倒學會顛倒黑白了?”
他的吼聲驚得洞外雨燕四散,幾片枯葉簌簌落在罵罵咧咧的村民肩頭。
老爹吳守田手裡的焊煙桿“咚”地戳地,渾濁的眼睛裡燃著怒火:“咱吳家世代住這村裡,哪回有災有難不是拼著命救人?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話未說完,老孃李氏已從灶臺邊抄起燒火棍,對著最近的滋事者劈頭打去:“滾!都給咱滾出山洞!一群白眼狼!就應該讓你們爛死在下面的水坑裡!”
最驚人的變故來自洞角。三哥吳智耘不知何時抱著剛剛吃飽的小鬣狗走了出來,渾身油亮的小鬣狗吐著猩紅長舌,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咽。
三哥抱著鬣狗冷笑著逼近:“想撒野?這傢伙可是好久沒開葷了。”
火把的光暈裡,獲救村民們的臉色在恐懼與不甘間反覆變幻。有人悄悄後退半步,卻仍梗著脖子叫囂;有人盯著吳家兄妹手中的武器,喉結不安地滾動。
而始終沉默的葉景辰,此刻已將三把飛鏢扣在指間,寒光映照著他嘴角危險的弧度。
他一直在看著自己那所謂的家人,還有吳月棠爺奶一家子,只要他們做出點出格的舉動,那飛鏢便會毫不留情的飛向他們的咽喉。
葉景辰也不知怎麼了,自從在逃荒路上見到了人性的醜惡之後,體內那一股不知名的狠勁油然而生,似乎自己這些行為都是自己經常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