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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離開

我的話音剛落,徐文整個人就像是被閃電劈中了,僵在原地。

他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裡面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極致的驚恐。

“不……不是!”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地叫了起來,一把將我狠狠推開,“你別瞎猜!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的反應太激烈了,激烈到完全不像是否認,更像是在掩蓋一個已經被戳破的膿包。

我沒有被他推開,反而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肩膀:“說實話,到底是不是?”

徐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拼命地搖頭,雙手捂住了耳朵。

“閉嘴!你給我閉嘴!”他崩潰地嘶吼著,整個人蜷縮下去,靠著樹幹滑坐在地,“不是他……不是我哥……”

可他的否認,聽起來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裡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

樹林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徐文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我沒有再逼問,只是默默地坐在他旁邊,看著林間斑駁的陽光,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鉛。原來,這才是他崩潰的真正原因。

他看到的,不是什麼山神的使者,而是一個本該死去卻以這種恐怖形態“活著”的親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文的抽噎聲終於停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眼睛紅腫,臉上的淚痕和泥土混在一起,顯得狼狽不堪。

“我得回去了。”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愣了一下:“回去?你瘋了?回去送死嗎?”

“我不能走。”徐文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動作很慢,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剛才那個崩潰痛哭的男孩彷彿被抽走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個眼神冰冷、周身散發著死寂氣息的男人。

他抬起頭,迎著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大學生村官。”

這個身份讓我猝不及防。大學生村官?他?

“三年前,我大學畢業,所有人都勸我留在大城市,但我還是回來了。”

他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波瀾,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說服我媽,我說我想為村子做點事,想讓這裡變得好一點。我以為我能改變點什麼……現在看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裡全是自嘲和冰冷的恨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死了人。我這個‘村官’,不能就這麼跑了。我要回去,我要親眼看著,他們打算怎麼收場。而且……”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燃起了一簇黑色的火焰:“我要查清楚,我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他,喉嚨發乾。我明白,我已經勸不住他了。哀莫大於心死,而心死之後,剩下的便是焚盡一切的瘋狂。

“那你回去,能做什麼?”我冷靜地問。

“我是村裡的一份子,還是個帶編制的‘官’。他們現在滿世界找你,但不會懷疑我。”他的思路異常清晰,“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村裡,聽他們說話,看他們做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他這是要以身犯險,去做一個臥底。

“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他反過來問我,“趁我還‘乾淨’,趁吳權富還不知道我們是一起的,我可以幫你打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的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所有的線索都彙集到了一個地方。

“祠堂。”我盯著他,“我想知道祠堂裡的一切。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弄到祠堂的鑰匙?”

聽到“鑰匙”兩個字,徐文的臉色明顯變了變,眼神裡閃過一絲為難。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搖頭:“鑰匙……應該一直在吳權富身上。想從他那裡拿到,幾乎不可能。但我會想辦法,至少,我會想辦法再進去看看。”

這個答案在我意料之中。

“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他掏出自己的手機,螢幕上還沾著泥點。

我搖了搖頭:“我的手機不能用了。我外公外婆肯定會想辦法聯絡我,只要我一開機,他們就能找到我的位置。吳權富也可能透過他兒子的關係定位我。”

徐文聞言,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了我的手裡,然後從褲子另一個口袋裡又掏出了一個款式老舊的按鍵手機。

“這是我備用的,只能打電話發簡訊。你拿著我的智慧機,電量足,還能上網。我的號碼存在裡面了,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等我訊息。我會用這個備用機聯絡你。”

我看著手裡的手機,又看了看他,心中五味雜陳。我們倆,一個要重返地獄,一個要亡命天涯,這小小的手機,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絡。

“你……小心。”千言萬語,最後只匯成了這一句。

“你也是。”徐文點了點頭,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座墳墓。然後,他轉過身,沒有再回頭,毅然決然地朝著來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樹林的陰影裡。

我獨自在林子裡站了很久,直到雙腿發麻,才終於挪動腳步,朝著與村子相反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我不敢走大路,只能順著山路和田埂,一路向著鎮子的方向前進。走了將近兩個小時,一個看起來頗為破舊的小鎮終於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找到一家看起來最不起眼的小旅館,用身上僅剩的一些現金開了個房間。鎖上門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靠著門板滑坐在地。

安全,只是暫時的。

我衝進衛生間,開啟花灑,滾燙的熱水當頭淋下。我拼命地搓洗著自己的身體,彷彿想把這兩天一夜沾染上的恐懼、血腥和腐爛氣息全部洗掉。水蒸氣瀰漫了整個狹小的空間,鏡子裡的我,臉色蒼白,眼神裡充滿了驚魂未定的疲憊。

換上乾淨的衣服,又在樓下的小飯館裡囫圇吞棗地塞了一碗麵條。胃裡有了食物,身體的能量在緩慢恢復,但精神上的緊繃卻絲毫沒有放鬆。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泛黃的天花板,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徐文回去了。他認識那個怪物,那個怪物是他十六年前就該死去的哥哥。

十六年前,傻子頂替了常笙,成了祭品。常笙是誰?為什麼村民會因為可憐我外公,就同意讓一個傻子去頂替?

那個放過我的吳叔,他和吳村長又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幫我?

還有那個村民口中,“要是在就好了”的“那個誰”,又是誰?

最關鍵的,是吳村長。他似乎能用骨哨控制那個怪物,卻又任由怪物在村裡殺了人。他一個人進入祠堂,毫髮無傷地出來,還將祠堂重新上鎖。他和那個怪物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是控制?是供奉?還是……一種恐怖的共生?

那個怪物,徐文的哥哥,他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副模樣的?是被改造的?還是某種邪術的產物?

一個個謎團,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死死地困在中央。我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

我拿出徐文給我的手機,翻出了他的號碼,卻沒有撥過去。現在聯絡他,只會增加他暴露的風險。

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徐文的訊息,等待一個能撕開這片迷霧的契機。而在此之前,我必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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