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氣笑了，喉間滾出的低笑裹著血氣，眸光卻森冷如刀刃般落在南宮順天身上：“看來你說自己無能，還真不是自謙——

將蘭陵治理成這樣，還未引咎辭職，真乃厚顏無恥之人啊！

等本王回來，定要寫奏疏彈劾於你！”

南宮順天馬上跪倒在地，嘴裡不停嘟囔：“下官無能，下官無能……”

心裡滿嘲諷的嗤笑，還彈劾本府，先回得來再說吧。

寧青竹實在有些亂了方寸，他瞪了南宮順天一眼，疾步衝到陳端面前，怒斥道：“那些女子可是被山賊所擄？”

陳端從衣袖裡摸出一塊小磨石，不緊不慢的銼著指甲，頭也不抬：“或許是吧！山賊嘛，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寧青竹單拳緊握，手臂上青筋凸起，卻又知道現在捶死這老頭，他們便徹底失去了陳家那山賊窩的線索。

到時候大海撈起針來，不但那些女孩的處境更加危險，而且還可能壞了目前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大好局面。

他壓住怒火，退回江寒身邊：“殿下，請讓屬下與您同去。”

江寒還沒說話，陳端又“欸”了一聲：“老夫方才好像說過了吧，山路狹窄，親隨恐不能前往。”

說完，他手指垂向半空，懶洋洋的掃過寧青竹、李淑婉、齊初五，最後落在江寒身上。

聲音帶著點疲憊，又帶著某種隱秘的興奮，像是貓捉老鼠般篤定：“除了七皇子，其他人皆是親隨。”

李淑婉立刻就炸毛了：“你個老東西說什麼，本姑娘能是他的親隨？

呼，等等，這不是重點，重新來！

你個老東西什麼意思，那麼大一座山，只容得下一個蘭陵王！

我們就是去了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把這山給踩塌了嗎？

你個老東西是不是在山裡埋伏了人，準備以多打少？”

陳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憐憫的笑容，彷彿在看垂死掙扎的螻蟻，他輕笑一聲：“山不會塌，但會迷路。

人多了，就找不到山賊，最後無功而返，反倒讓山賊記住了你們的長相。

到那時，他們就有可能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出現在你們面前。

殿下，老夫聽過千里追賊的，可沒聽過千里防賊的。

您有聽過嗎？”

江寒握馬韁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呼吸沉緩，每一次吐納都像是要將翻湧的怒氣硬生生咽回胸腔。

他看向陳端的眼神極靜，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海綿，漆黑、深沉，只有暗潮在深處湧動翻攪。

陳端已經不裝了，他必然是在山裡做了什麼他覺得萬無一失的安排。

現在就是要逼江寒單槍匹馬隨他去應戰。

若是去，恐九死一生；若是不去，便替陳家爭取到了難得的喘息時間，同時也重新把江寒推下神壇，讓他在蘭陵人和其他勢力眼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陳端的威脅也是正中江寒心坎，現在不將陳家徹底消滅，他們隱藏在山裡的力量就有可能在任何一個時間地點出現。

或許就是下一次與誰角力的關鍵時刻。

說曹操，曹操道，官道上又有數騎絕塵而來，隔著還有數十米，為首的男人便飛身躍下了馬背，一路如浮水一般滑行到江寒和南宮順天面前。

“王爺，太守，出大事了！”

趙遠行的神情難得的慌亂，胡亂向南宮順天和江寒行了個禮。

“小女在前往郡學的路上被人擄走，聽家中侍衛稟報，賊人逃向大黑山方向，趙某遣人追去，卻尋不見上山之路。

聽採藥人說，只有陳家人曾經入過大黑山東面群峰，特意趕來……”

他目光一下子鎖定住了陳端，疾步走上前去：“陳兄，你向來知道，含章是我心頭之肉，大家相交一場，還請陳兄指路。”

“呵——”陳端都懶得看他，“我說得很清楚，山路狹窄，我只能帶七殿下一人前往山中剿匪。

若他不願，老夫便要回家了，你女兒如何——幹我屁事！”

兩人目光對碰在一起，幾乎撞出了火花。

但最後卻是趙遠行敗下陣來，原因很簡單，陳家出事的時候，趙家也從未伸出過援手。

李淑婉這些日子與趙含章相處得很是不錯，兩人雖一文一武，但在對天下民生的看法上頗有共鳴之處。

聽說好姐妹也被擄了，妹子當即跳下馬背，衝向陳端，伸手抓住他衣領，想把他拎起來：“老東西，你要不帶路，我就打到你帶路。”

陳端不動不搖，任由她抓著自己，只冷笑：“打死老夫也不過說明你家王爺是個懦夫而已。”

“夠了！”江寒終於開口，嗓音低啞，卻平穩得可怕，彷彿每一個字都在齒間碾磨過才吐出來，“如你所願！”

他甩動馬韁，烏騅馬嘶鳴一聲，拔腿向前。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的背影。

陳端眼中淌過一抹憤恨，一把拍開李淑婉的手，扭頭招呼兒子：“扶我上馬，跟上他！”

南宮順天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把這狗皇子送出去了。

他一臉嚴肅的扭頭安排帶來那些人：“殿下親身涉險為諸位剿匪，你們就在城門處等他，他不回來，誰也不許散！

本府先去回郡府，準備三牲，等會好好為殿下祈福一番！”

寧青竹、李淑婉、齊初五帶著王府親隨跟趙遠行大眼瞪小眼的站了片刻。

寧青竹以手覆面，懊惱道：“還是算有遺策，沒想到他們竟如此下作，竟然靠綁架少女來逼迫殿下孤身前往。

要是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哎……都怪寧某太過無能啊！”

李淑婉安慰他：“別這麼說，你很厲害了，主要還是怪那老貨太無恥！”

齊初五不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江寒消失的方向。

趙遠行也是如此。

過了不知道多久，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可坐以待斃！”

趙遠行翻身上馬：“齊兄弟，你率王府親衛先跟上去，能跟多近跟多近，直到陳端那老賊阻止你為止。

他們定有進山之秘術，不過雁過有聲，人過有痕，我就不信，踏平了大黑山，還找不到那賊窩的入口。

寧先生，麻煩您率郡學子弟守在城門口，不管我們回不回來，三日之後，燒了陳家宅子。

若南宮敢阻攔，便把他郡守府一併燒了。

李姑娘……”

寧青竹回過神來，立刻低聲道：“去找你哥，暗中跟上老齊。”

“好！”李淑婉跳起來，翻身上馬，“那姓陳的最好別再出來，要是落在本姑娘手裡，定叫他腸穿肚爛，永世不得超生！”

趙遠行收回目光，他無意探究江寒手裡還有什麼隱藏的實力，因為他既無害人之心，也有防人之力：“傳令趙恆，集合飛雲衛！

連我趙遠行的女兒都敢動，我看他們是活得太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