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在破屋的每一個縫隙裡尖嘯,像無數把冰冷的銼刀,試圖將屋內最後一絲暖意徹底磨掉。林陽蜷縮在冰冷的土炕上,用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儘可能地為小雨遮擋著從牆縫鑽進來的寒風。妹妹的咳嗽又加重了,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裡蜷縮成一團,每一次壓抑的咳喘都帶著胸腔深處沉悶的共鳴,震得他心頭髮顫。
他剛剛把一小塊辛辣的老薑搗碎,混合著最後一點野菜乾,煮了一碗滾燙的薑湯。這湯帶著一股濃烈的、幾乎嗆人的辛辣氣息,卻也是這冰冷世界裡唯一的溫熱指望。他小心地扶起小雨,一點點將那滾燙辛辣的液體喂進她嘴裡。
“咳咳…辣…”小雨皺著小臉,被那強烈的味道刺激得直縮脖子,但林陽沒有停。他知道,只有這股辣意帶來的熱量,才能驅散她肺裡積聚的寒氣。
“乖,喝了就不冷了,病就好了。”林陽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卻也掩不住深藏的疲憊和焦慮。喂完最後一口,他將小雨重新裹進那堆散發著黴味和塵土氣息的破棉絮裡,看著她因辛辣而微微發紅的小臉和依舊急促的呼吸,心頭的重石絲毫未減。薑湯只能緩解,無法根治。這破屋的四處漏風,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小雨本就虛弱的身體。
他疲憊地站起身,目光習慣性地掃過這間搖搖欲墜的棲身之所。每一次審視,都帶來更深重的無力感。那張唯一的破桌子,三條腿歪歪扭扭地杵在坑窪不平的泥地上,桌面佈滿裂紋,邊緣被蟲蛀得如同鋸齒,每一次輕微的觸碰都讓它發出痛苦的呻吟,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散架。旁邊那個充當凳子的樹墩,表面坑窪不平,坐上去硌得骨頭生疼。至於門窗?更是千瘡百孔,糊著各種顏色、質地的破布爛紙,在狂風的肆虐下獵獵作響,形同虛設。
寒冷和絕望,如同粘稠的冰水,一點點漫過腳踝,向上蔓延,幾乎要將他溺斃。他需要做點什麼,任何能改變現狀、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事情!他需要給小雨一個稍微穩固一點的角落,一個能讓她靠著喝藥、不至於被寒風直接吹透的地方!這念頭像野草一樣在他心裡瘋長,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渴望。
就在這沉甸甸的窒息感幾乎達到頂點的剎那,意識深處,那冰冷而熟悉的聲音準時響起:
“叮!”
【簽到成功!】
【獲得獎勵:初級木工技能】
“嗡——!”
技能融合,升級為中級木工技能,一股龐大而陌生的資訊洪流,毫無預兆地、粗暴地衝進了林陽的腦海!沒有循序漸進,沒有溫和過渡,就像有人強行撬開他的天靈蓋,把一本厚厚的、寫滿了各種木料特性、榫卯結構、工具用法、簡易傢俱製作流程的“書”,硬生生塞了進去!
劇烈的眩暈感瞬間攫住了他!林陽眼前猛地一黑,無數從未見過的符號、線條、三維結構圖在意識裡瘋狂旋轉、碰撞、融合!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要炸開一般,太陽穴突突直跳,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旁邊那張搖搖欲墜的破桌子。
“哐當!” 本就重心不穩的桌子被他這一扶,猛地一晃,桌面上一隻豁了口的粗瓷碗滑落下來,摔在冰冷的泥地上,碎成了幾瓣。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的屋裡格外刺耳。
“哥?”小雨被驚醒,從破棉絮裡探出小腦袋,驚恐地看著林陽搖搖欲墜的身影和地上碎裂的碗。
林陽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眩暈,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世界彷彿被蒙上了一層新的濾鏡。他看向那張幾乎要散架的破桌子,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無奈和厭惡,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審視和分析!
**材料:** 劣質雜木(楊木?),木質疏鬆,韌性差,易開裂變形。
**結構:** 原始粗糙的榫卯(甚至算不上真正的榫卯),連線處嚴重鬆動、磨損,多處榫眼崩裂。
**問題核心:** 腿部連線處結構失效,重心偏移,桌面自身因乾燥收縮和蟲蛀產生巨大應力。
**修復方案(初級):**
1. 加固腿部連線:需增加三角支撐結構或金屬箍件(無)。
2. 緊固鬆動榫頭:使用木楔打入現有榫眼縫隙,配合強力膠(無)。
3. 穩定桌面:在桌面下方橫向加裝“穿帶”(支撐木條),分散應力(材料受限)。
4. 替代方案(現實):尋找合適木料製作簡單支撐腿,替換損壞最嚴重的腿;用繩索或藤條對現有結構進行捆紮加固,最大限度穩定重心。
這些清晰無比的分析和方案,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浮現在他的意識裡。他甚至能“看”到不同加固方式帶來的受力變化!這就是…初級木工技能?
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力量感!知識!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它不像食物能直接填飽肚子,卻能改變環境,創造價值!它在這個絕望的寒冬裡,劈開了一道微弱卻真實的光!
林陽眼中瞬間爆發出灼熱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疲憊和絕望,像兩簇在寒風中驟然點燃的火焰!他猛地蹲下身,甚至顧不上地上的碎碗片,雙手如同撫摸珍寶般,仔細地、帶著一種全新的觸感去感知那張破桌子的每一寸紋理,每一個鬆動的榫卯節點。指尖傳來的不再是朽木的冰冷,而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小雨別怕,碗碎了哥再找。你看哥給你變個戲法!”林陽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篤定,他朝妹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隨即目光如電,飛快地掃視著屋內和屋外。
材料!工具!他需要材料!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牆角一堆不起眼的雜物上。那是他之前拾糞時,看到路邊或溝渠裡散落的、被丟棄的碎木料,完全是出於一種“說不定有用”的模糊念頭撿回來的。大多是些不規則的邊角料,長短不一,粗細不同,有的被蟲蛀了,有的帶著樹皮,表面粗糙,佈滿灰塵和泥土。在以往看來,這就是一堆只能當柴火燒的破爛。
但在擁有了中級木工技能的他眼中,這堆“破爛”瞬間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他撲過去,雙手飛快地在碎木堆裡翻找、挑選、比劃。手指拂過木料的紋路,感受著它們的硬度、韌性和潛在的可用性。這根稍直的、手腕粗的斷木,木質堅硬(像是櫟木),長度合適,可以截斷做一條臨時的支撐腿!那幾塊相對平整的木板邊角,雖然薄了點,但拼湊一下,也許能做一條簡單的“穿帶”雛形?還有幾根細長的、韌性不錯的枝條,正好可以用來捆紮!
工具?他只有那把簽到得來的精良柴刀!沒有鋸子,沒有刨子,沒有鑿子,更沒有釘子膠水。柴刀可以劈砍,可以粗略地修整形狀,但要做出精細的榫卯?那是痴人說夢。初級技能帶來的知識清晰地告訴他,在現有條件下,原始的捆紮加固法才是最現實的選擇!
他抓起那把柴刀,冰冷的刀柄入手,帶來一種奇異的踏實感。又挑出那根最粗最直的櫟木斷料和幾根堅韌的藤條(也是之前順手收集的),抱在懷裡。他走到那張破桌子旁,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專注。
沒有尺子,他的眼睛就是尺。初級技能帶來的空間感和比例感讓他能準確地目測出需要截斷的長度。他左手死死按住那根斷木,將其一端抵在冰冷堅硬的泥地上,右手高高舉起柴刀!
“嘿!” 一聲低沉的吐氣,柴刀帶著一道寒光,裹挾著他全身的力量,狠狠劈下!
“嚓!” 一聲脆響!鋒利的刀鋒深深嵌入木料!木屑飛濺!這不同於劈砍凍土的蠻力,柴刀落點精準,沿著他腦中預定的切割線切入!他調整角度,再次揮刀!“嚓!嚓!嚓!” 每一次劈砍都帶著一種新生的力量感和明確的目的性!碎木屑如同雪花般紛紛落下。
幾刀下去,一根長度合適、一端相對平整(雖然佈滿刀痕)的臨時支撐腿雛形,便從那根斷木上分離出來!這效率,遠非之前盲目劈砍可比!
接著,他轉向那幾塊薄木板。柴刀在他手中靈活地翻轉,用刀尖小心地剔除蟲蛀腐朽的部分,用刀背將邊緣參差不齊的毛刺狠狠敲打平整。然後,他拿起那根新劈出來的支撐腿,走到桌子損壞最嚴重、幾乎完全失去支撐作用的一條破腿旁。
他眼神銳利,動作沉穩。先用柴刀小心地撬松早已朽爛不堪的舊腿與桌面的連線(那連線處只是粗糙地塞進去,用木楔勉強固定,早已失效),將其費力地卸了下來。然後將新的支撐腿對準位置,比劃著高度。不夠高?他立刻抓起一塊較厚的木片墊在下面。角度不對?他用柴刀在支撐腿底部和墊木上小心地削砍出契合的斜面。
調整好位置後,最關鍵的一步來了——捆紮固定!他拿起那幾根浸過水(用破碗裡僅剩的一點雪水)後韌性更強的藤條,將它們纏繞在新支撐腿與桌面框架的連線處,以及新腿與旁邊尚算完好的舊腿之間!他纏繞得極其用力,手指因為勒緊而發白,將藤條深深地嵌進木頭的紋理裡,打上死結,再用柴刀柄末端將繩結砸得更緊!
“嘎吱…嘎吱…” 桌子在他粗暴的加固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林陽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種“創造”和“修復”的專注之中。汗水從他額角滲出,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變得冰涼。
最後,他拿起那幾塊修整過的薄木板,在桌面下方,垂直於裂紋的方向,用藤條緊緊綁縛,充當一條簡陋的“穿帶”,試圖拉住那快要分崩離析的桌面。
做完這一切,林陽後退一步,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伸出手指,輕輕按在桌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施加了一點點向下的力。
桌子…紋絲不動!
他又稍稍加大了一點力道,左右搖晃了一下。
桌面依舊穩固!三條腿(兩條舊腿加一條新的支撐腿)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地抓在泥地上!那令人心慌的呻吟聲消失了!雖然桌面依舊佈滿裂紋,邊緣依舊蟲蛀斑駁,但它的核心結構被那簡陋卻強力的藤條捆紮和新的支撐腿暫時地、牢固地整合在了一起!它不再是一個隨時可能散架的廢物,而成為了一張真正能承重、能使用的桌子!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如同暖流般瞬間湧遍林陽的全身!衝散了所有的疲憊和寒冷!他看著自己佈滿木屑和泥土、被藤條勒出紅痕的雙手,又看看眼前這張脫胎換骨般穩固的桌子,胸腔劇烈起伏,一種近乎狂喜的情緒在心底炸開!
“哥…桌子…不晃了?”小雨怯生生、帶著驚奇的聲音從炕角傳來。她也看到了這神奇的變化。
“嗯!不晃了!”林陽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他猛地轉過身,臉上是穿越以來從未有過的、充滿生機的笑容,那笑容甚至驅散了眉宇間長久的陰霾,“小雨你看,哥把它修好了!以後你可以靠著它喝藥,哥也能在這上面給你做吃的!”
他幾步走到土炕邊,雙手穿過小雨的腋下,在妹妹小小的驚呼聲中,將她從那堆破棉絮裡抱了出來。小雨輕得像一片羽毛。林陽抱著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張煥然一新的桌子旁,將她輕輕放在冰冷的桌面上坐好。
小雨坐在那前所未有的穩固平面上,小手下意識地摸了摸粗糙卻不再晃動的桌面,又低頭看看桌子下那條用藤條緊緊捆紮、看起來粗壯有力的新腿,再抬起頭看向哥哥時,大眼睛裡充滿了純粹的、亮晶晶的崇拜和安心。
“哥真厲害!” 她小聲地說,嘴角彎起一個久違的、虛弱的笑容。
就在這一刻,林陽心中那點因為付出壓縮餅乾而產生的肉痛,因為生存壓力而積累的沉重,彷彿都被這小小的笑容和眼前這親手創造的“穩固”暫時地撫平了。他揉了揉妹妹枯黃的頭髮,目光灼灼地掃過屋內其他破爛的傢俱——那個硌人的樹墩凳子,那扇漏風的破門……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這短暫而珍貴的成就感和對未來的規劃中時,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那扇糊滿破紙爛布的後窗。
其中一塊用於遮擋的破布,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一角,露出一條窄窄的縫隙。
縫隙外,一隻渾濁的、充滿了貪婪、驚疑和某種毒蛇般算計的眼睛,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屋內,盯著那張剛剛被“神奇”加固好的桌子,盯著林陽那雙沾滿木屑泥土的手,以及他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帶著興奮的笑容。
是王癩子!這個陰魂不散的玩意。林陽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血液彷彿在剎那間凝固。那剛剛升騰起的暖意和希望,被窗外那雙陰冷的眼睛瞬間澆滅,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危機感!
他剛剛展現出的“能力”,在這雙眼睛裡,恐怕已經不再是簡單的“運氣好”能解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