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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長孫瑤的嫁妝:鄉村少女探城郎西門哭笑不得收“土產”

護城河上瀰漫的晨霧尚未散盡,帶著水腥氣和煤灰味的寒風捲過“西門診所”糊著舊報紙的窗欞。何西門正用一塊細絨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幾根細若牛毛的銀針。昨夜東方玥那帶著一絲滯澀的《清心普善咒》琴音,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至今未平。琴音裡的那點鬱結,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牽扯著他的思緒。是察覺到了這老城暗湧的危機?還是她自身遇到了困擾?那困擾的源頭,是否也帶著一絲與長孫瑤腹中、與令牌圖騰同源的冰冷寒意?他指尖捻動銀針,針尖在昏暗光線下閃過一點寒星,思緒卻飄向了江南水鄉那個撫琴的清冷身影。

“西門大哥!西門大哥在嗎?”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怯生生的女聲,伴隨著竹簍磕碰門框的聲響,打破了診所的沉寂。何西門抬眼望去,只見長孫瑤裹著一件半舊卻洗得乾淨的碎花布厚棉襖,小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正吃力地拎著一個鼓鼓囊囊、幾乎有她半人高的巨大竹簍,艱難地擠進診所窄小的門框。竹簍裡塞滿了東西,幾根還帶著新鮮泥土的粗壯山藥頑強地探出頭,幾串紅豔豔的幹辣椒沉甸甸地墜著,還有幾個用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壇罐,散發著混合著泥土、乾草和某種獨特藥香的複雜氣味。

“瑤瑤?”何西門有些意外,連忙放下銀針迎上去,伸手幫她接過那沉重的竹簍。簍子入手一沉,分量著實不輕。“你怎麼來了?這大冷天的!建明呢?不是讓你在家好好養著嗎?”他目光關切地掃過她明顯隆起的腹部,語氣帶著兄長般的責備。

長孫瑤喘了口氣,摘下頭上那頂自己織的毛線帽,露出一頭烏黑柔順的短髮,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圓潤的小臉上綻開一個淳樸又略帶羞怯的笑容:“建明…建明單位加班哩!我…我沒事!好著呢!就是…就是惦記西門大哥你一個人在這兒…”她聲音漸漸小下去,帶著點孩子氣的討好,“我娘…還有村裡幾個阿婆,聽說你回來開診所了,都念著你的好!非…非讓我給你帶點東西來!都是自家地裡長的,山上採的,不值錢…你別嫌棄!”她指著那幾乎要塞爆診所角落的竹簍,眼睛亮晶晶的,像獻寶一樣。

何西門看著那滿滿一簍子還沾著晨露的山貨、曬乾的菌菇、捆紮整齊的草藥,甚至還有一包用油紙裹著的、散發著甜蜜香氣的土蜂蜜,心頭一暖,又有些哭笑不得。這傻丫頭,挺著個大肚子,就為了給他送這些“土產”?他忍不住伸手,像對待自家小妹一樣,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聲音裡帶著笑意和無奈:“傻丫頭,我這兒是診所,又不是雜貨鋪!這麼多東西,我吃到明年開春也吃不完啊!你娘她們的心意我領了,下次可不許這樣了!聽見沒?你現在身子最要緊!”

長孫瑤被他揉得縮了縮脖子,臉頰更紅了,卻笑得眉眼彎彎,用力點頭:“嗯!聽見了!西門大哥,你瘦了!”她突然仰起臉,仔細打量著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城裡東西貴吧?你一個人肯定吃不好!你看你,下巴都尖了!這診所也小…還沒咱家灶屋亮堂呢!”她環顧著這間簡陋的屋子,目光掃過掉漆的桌椅、斑駁的牆壁、角落裡嗡嗡作響的老式燒水壺,語氣裡充滿了質樸的擔憂。

何西門被她這直白的關心弄得心頭微澀,又覺得好笑。他拉著她在唯一一張看起來還算穩當的椅子上坐下:“胡說,我好著呢!倒是你,”他自然地伸出手指,搭上她伸出的手腕,“讓我看看,小傢伙還乖不乖?上次那股寒氣,沒再鬧騰吧?”他語氣輕鬆,指尖卻凝神探查著她的脈象。脈象滑而有力,如同山澗奔流,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那日探查到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詭異寒氣,此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何西門心頭猛地一沉!這絕不尋常!那寒氣絕非普通陰邪,怎麼可能自行消散?除非…是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壓制,或者…徹底轉移了?他面上不動聲色,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乖著呢!”長孫瑤毫無所覺,一臉幸福地撫摸著隆起的肚子,笑容純淨得像山裡的泉水,“能吃能睡!上次疼過那一回後,就再沒鬧過了!多虧了西門大哥你的針!”她看向何西門的眼神充滿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賴。

何西門收回手,壓下心頭的疑慮,換上輕鬆的笑容:“那就好。小傢伙皮實,隨你。”他目光落在竹簍裡那些罈罈罐罐上,岔開話題,“這都是些什麼寶貝?你娘醃的鹹菜?”

“不是鹹菜!”長孫瑤來了精神,獻寶似的從竹簍深處捧出一個用紅布封著口的粗陶罈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罈子不大,卻透著一種古樸沉甸甸的感覺。“這個!這個才是我娘…還有村裡幾個阿婆,特意給你準備的‘嫁妝’!”她臉蛋紅撲撲的,帶著點羞澀又驕傲的神情。

“嫁妝?”何西門失笑,“給我準備的嫁妝?瑤瑤,你西門大哥像是要出嫁的人嗎?”他故意逗她。

“哎呀!不是那個意思!”長孫瑤急得跺了跺腳,臉更紅了,“是…是‘壓箱底’的好東西!是‘嫁妝’級別的!我娘說,當年她出嫁,我外婆就給了她一罈!可金貴了!”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湊近了一點,“是我們村後山老林子裡,採的幾味特別特別老的野山參、何首烏、靈芝草…還有好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寶貝藥材!配上我們那兒古井裡的山泉水,用土陶罈子,埋在灶膛灰裡,足足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得了這麼一小壇‘百草還陽酒’!”她輕輕拍著壇身,眼神亮得驚人,“我娘說,這酒大補元氣!祛百病!延年益壽!男人喝了…嗯…反正就是特別好!西門大哥你一個人在外頭,又辛苦,這酒給你補身子最好了!”她的話語帶著鄉村特有的質樸和深信不疑,彷彿捧著的不是酒,而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露瓊漿。

“百草還陽酒?”何西門看著那其貌不揚的粗陶罈子,再看看長孫瑤那無比認真、充滿期待的眼神,心頭五味雜陳。這份來自遙遠山村、帶著泥土氣息和淳樸鄉鄰厚重情誼的“嫁妝”,沉甸甸地壓在他心上。他笑著搖搖頭,語氣帶著真誠的感動:“瑤瑤,替我謝謝大娘,謝謝村裡的阿婆們。這份心意,太重了。”他伸手,輕輕揭開壇口那層紅布。

一股極其濃郁、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氣味瞬間瀰漫開來!濃烈的藥香霸道地佔據了鼻腔,其間又混雜著老山參特有的土腥、何首烏的微澀、靈芝草的木質清香,還有一絲…一絲極其微弱、被霸道藥味掩蓋著的、若有若無的甜腥氣?這甜腥氣極其隱晦,如同毒蛇潛伏在草叢中吐出的信子,一閃而逝,幾乎被那澎湃的藥力洪流所淹沒。若非何西門嗅覺遠超常人,又對某些“特殊”氣息有著刻骨銘心的警惕,根本無從察覺!

何西門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那絲詭異的甜腥氣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頑強地鑽入他的感知!這氣味…帶著一種陰冷的、彷彿能凍結靈魂的特質!與慕容卿所中的“離魂散”最後逸散出的那一縷、與白瑪公主“冰蛛紋”發作時瀰漫的冰冷甜香…如出一轍!是“眼睛”的毒!而且是極其烈性、見血封喉的劇毒!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抬眼看向長孫瑤。少女依舊一臉純真和期待,圓溜溜的大眼睛清澈見底,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等著他品嚐這壇“珍貴”的藥酒,臉上是毫無防備的信任和獻寶成功的喜悅。她完全不知道,她和她娘、還有那些淳樸的阿婆們,滿懷感激和祝福捧來的“嫁妝”裡,淬著怎樣致命的劇毒!

是誰?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絕毒混入這壇密封的、由村民親手炮製的藥酒中?是在村裡?還是在運送途中?這毒的目標…是借長孫瑤的手,毒殺他何西門?還是…另有所圖?聯想到她腹中那莫名消失的寒氣…一個更加冰冷、更加可怕的猜想瞬間攫住了何西門的心!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翻湧的殺意,臉上重新堆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甚至誇張地吸了吸鼻子,讚道:“嚯!這味兒!夠勁!果然是好東西!”他拿起桌上一個洗得發白的粗瓷碗,作勢要倒酒,“瑤瑤大老遠送來,這份‘嫁妝’,西門大哥得好好嚐嚐!”

長孫瑤見他喜歡,開心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兒,連連點頭:“嗯嗯!西門大哥你快嚐嚐!我娘說,睡前喝一小盅,最養人了!”

何西門的手穩穩地懸在壇口,指尖距離那深褐色的、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藥液只有毫釐。他臉上笑容燦爛,眼神卻銳利如冰,緊緊鎖住長孫瑤那張毫無陰霾的、寫滿信賴的笑臉,心頭翻湧著冰冷的疑問:瑤瑤,這壇要命的“嫁妝”,你可知它從誰的手裡,最終送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