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石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孫小朵的後槽牙跟著一起發顫。

她盯著掌心神珠上蛛網般蔓延的裂痕，突然想起上個月在蟠桃園偷桃時，被二郎神的哮天犬撞碎的琉璃盞——當時她還蹲在桃樹下撿碎片，現在倒好，連神珠都要步琉璃盞的後塵了。

"小朵！"菩提祖師的道袍兜頭罩下來，帶著股熟悉的艾草香。

他半蹲著把孫小朵護在身側，另一隻手掐訣拍向頭頂搖搖欲墜的鐘乳石，"跟著蕭逸走！

韋陽斷後！"

"那水晶柱裡的......"孫小朵剛要扭頭，額頭就被菩提祖師用指節敲了下。

老人的眼尾泛著紅，像被酒浸過的老樹根："你孃的事，等出了這鬼地方再說！"

話音未落，密室角落的黑霧"滋啦"一聲竄高，化作條蛇形黑影直撲孫小朵面門。

蕭逸的劍比黑霧更快，青鋒劃開黑霧時爆出串火星，像極了韋陽上次炸偏的爆符。"小心腳底下！"他踢開塊滾到孫小朵腳邊的碎石，髮梢沾著石屑，"祖師說過這遺蹟封印著歸墟邪物，看來是要破封了！"

韋陽的胖臉憋得通紅，手裡的爆符被他揉成了皺巴巴的麵糰。

他扯著嗓子喊："我、我這次一定炸得準！

上次炸南天門是那門柱太滑，符紙沒粘穩！"說著他猛一跺腳，爆符"噗"地貼在腳邊，"轟"的一聲炸起團濃煙——倒是把撲過來的第二道黑霧炸散了，可韋陽自己也被氣浪掀得撞在石壁上，後腦勺蹭掉撮頭髮，活像頂歪了的西瓜皮。

"韋陽你是來拆遺蹟的吧！"孫小朵拽著他的胳膊往洞外跑，髮間的猴毛被碎石砸得東倒西歪，"上次炸了南天門門匾，這次要把整座山炸塌嗎？"

"我、我這不是緊張嘛！"韋陽摸著光溜溜的後腦勺直咧嘴，突然瞪圓了眼，"小朵你看前面！"

溶洞出口不知何時立著七道黑袍人影。

他們的兜帽壓得極低，只露出蒼白的下頜線，手中法器流轉著幽藍光芒——那光孫小朵在天外天祭壇見過，當時她偷喝太上老君的醉仙釀，誤闖祭壇，被這光燙得跳了三尺高。

"是追著神珠來的。"蕭逸的劍嗡鳴著震開逼近的黑霧，他回頭看了眼孫小朵，喉結動了動，"小朵，你帶著祖師先走。"

"放屁！"孫小朵抄起塊碎石砸向最近的黑袍人，碎石剛碰到對方衣角就"咔"地凍成冰渣，"上回在花果山被狼妖圍，你說要我先走；上個月闖兜率宮被丹火追，你還是說要我先走！

蕭逸你當我是三聖母懷裡的小娃娃嗎？"

黑袍人首領突然抬手，七道幽藍光芒瞬間交織成網。

韋陽撲過去用身體擋在孫小朵前面，肥肉被凍得直打顫："我、我肉多抗凍！

祖師快帶小朵跑！"

菩提祖師卻沒動。

他望著黑袍人手中的法器，瞳孔縮成針尖："是星辰殿的人......當年你娘......"

"祖師！"孫小朵拽他的袖子，神珠突然燙得她幾乎握不住，"神珠在抖！

往左邊！"

話音未落，左邊巖壁"轟"地坍塌，露出條僅容一人透過的裂縫。

蕭逸反手一劍劈開逼近的光網，劍尖挑著孫小朵的腰帶就往裂縫裡送："聽神珠的！

它認你為主，肯定能指路！"

孫小朵被他推得踉蹌，卻在落地時摸到塊硌手的東西。

她蹲身撿起，是塊巴掌大的殘片，石面刻著的字被磨得發舊，卻清晰得刺目："天命不可違，唯有逆者生。"

"逆者......"她攥緊殘片，神珠突然發出清亮的鳴響，裂縫裡的碎石雨奇蹟般避開她的頭頂。

蕭逸的劍招突然變狠，每一劍都帶著風雷之聲，他邊打邊喊："小朵！

帶著殘片跑！

我撐不住多久！"

"蕭逸！"孫小朵的眼眶酸得厲害。

她想起蕭逸總說自己是"麻煩精"，卻總在她闖禍後默默補窟窿；想起他說"女孩子該文文靜靜的"，卻陪她偷過蟠桃園最頂上的九千年蟠桃。

此刻他的後背被劃破三道血痕，道袍染成暗紅，卻還在笑："我蕭逸說話算話，說要護著你，就......"

"閉嘴！"孫小朵抹了把臉，拽著韋陽和菩提祖師就往裂縫深處鑽。

神珠的光像條小蛇，在前面蹦跳著引路。

她聽見身後傳來菩提祖師的低喝，接著是黑袍人驚恐的尖叫——老人終於出手了，道袍翻卷間，整座溶洞都在震顫。

等他們跌跌撞撞衝出溶洞時，海面正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孫小朵扶著膝蓋喘氣，鹹溼的風灌進喉嚨，卻壓不住胸口的火燒火燎。

她望著身後還在崩塌的遺蹟，又摸了摸懷裡的殘片，突然聽見韋陽倒抽冷氣："天、天庭的人！"

遠處天邊劃過數道流光，最前面的是託塔李天王的玲瓏塔，塔尖的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孫小朵抬頭，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神珠上——眼尾還沾著石屑，頭髮亂得像個鳥窩，可那雙眼亮得嚇人。

"天命不可違？"她把殘片按在胸口，神珠的熱意透過布料燙著心臟，"那我偏要做這個逆者！"

海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鹹澀的潮氣撲來。

孫小朵眯眼望向海平線，模糊間看見有個青黑色影子正從海底浮起，像座會移動的礁石。

韋陽揉了揉眼："我是不是眼花了？

剛才那影子......像不像龜丞相的龜殼？"

蕭逸捂著傷口踉蹌著走過來，嘴角還沾著血："管他是誰，先找個地方躲......"

"躲？"孫小朵突然笑了，她把神珠拋向空中，珠子劃出道金紅色的弧光，"躲什麼？

他們不是要真相嗎？

我偏要把這層窗戶紙捅個窟窿！"

海平線的黑影又沉了下去，只留下圈細碎的漣漪。

菩提祖師望著那方向，摸了摸鬍鬚，眼神裡閃過絲幾不可察的釋然。

他拍了拍孫小朵的肩："走，先去個能說真話的地方......"

話音未落，天邊的金光已近在咫尺。

孫小朵握緊殘片，迎著風揚起下巴——這一回，她不要被保護，她要自己撕開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