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扯扯繩子,側身向下看去,宮殿仍隱在黑暗中,吞噬了所有的亮光。
“鴨梨,準備好了嗎?”吳邪撓了撓額頭,“我們的繩子不夠長了。”
“準備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驟然炸開的慘叫聲驚得上面的眾人一抖,這是成了還是沒了?
“關根!”蘇難俯在懸崖邊大喊,“下面怎麼樣?你有沒有事!”
“這叫聲應該是那小孩的吧?”雞皮疙瘩如潮水般從肩膀瞬間湧至指尖,王導躲得更遠了。
馬老闆陰著一張臉,怨氣比宮殿裡的鬼都大,瞳孔像兩枚淬了毒的黑曜石,在陰影中幽幽發亮。他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空氣驟然凝固,彷彿有實質的寒氣順著他目光遊走。
張薇薇脖頸一涼,湧起不好的預感。
不好,老頭要作妖。
黎簇揉著摔成八瓣的屁股,恨不得將吳邪碎屍萬段,跳著腳,一瘸一拐的追著吳邪罵。
額角細密的冷汗被指尖不著痕跡地拭去,吳邪舉著手電檢視周圍情形,死屍、死屍,沒有出口,四周封閉。
“這是陷阱,不要下來。”
撲通、撲通、撲通,上面的人下餃子般一個接著一個摔下來。
黎簇推開蘇難,眉頭擰成了死結,用力拍打手臂,“怎麼是你啊?”
蘇難利落的起身,閃開。馬日拉摔得直瞪眼,真疼啊,哪個鱉孫子說不高的。
“小孩,你難姐姐可不是那種會推小孩子趟雷的人,諾,你的小女朋友在那呢。”蘇難指了指吳邪的方向,“她哥護著呢,沒受傷。”
“吳邪,你的手。”
“噓。”滲血的傷口被藏在手心,吳邪目不改色的舉著手電筒四處張望,得,人齊了。
“出不去你們死定了。”凱凱罵罵咧咧的扶著馬老闆坐下,“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出口呢?”
“出不去了。你們看看這些死屍,多少人來過這裡,都沒有出去。”蘇難四下掃了一遍,神色變得凝重。
“什麼意思啊,合著我們以為這兒能出去,結果我們被困這了,是嗎?”
心中驟然亮起的星火還未完全綻放,就被兜頭澆下的冷水撲滅,面對死亡,沒有人可以坦然面對。眾人嘴裡咒罵著,心中期盼著,四散開,尋找出路。
黎簇拉著張薇薇自顧自的走到一邊,對自己即將出不去這個訊息毫無反應。
“你怎麼樣,有沒有磕到哪裡?”指腹帶著體溫輕輕按壓她的手腕、小臂、手肘,一路向上,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臉龐,連眼中細小的紅血絲都看得真切。察覺到她輕微的瑟縮,黎簇立刻收回搭在脖頸處的手,聲音軟得能滴出水,“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是。”張薇薇輕輕推開他,“我沒受傷,你那還有乾淨的紗布嗎?”
“有啊,我還帶了碘伏噴霧和雲南白藥氣霧劑,創可貼,你要用哪個?”黎簇拉開滿當當的口袋,“我還有壓縮餅乾和水,餓不餓,吃點吧。”
“水、碘伏噴霧還有紗布。”張薇薇拿著這些東西急匆匆的起身。
黎簇什麼也沒問,只是靜靜看著她走向吳邪。
張薇薇停住腳步,蹬蹬蹬,跑回來了,蹲在他面前,商量道,“鴨梨,吳邪剛剛接我的時候,手心的傷口裂開了,我想拿這個,幫他重新包紮一下,可以嗎?”
黎簇點點頭,閉上眼睛,倚著柱子假寐,手隨意搭在膝蓋處,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你別亂動!”張薇薇握住吳邪手腕,小心的沖洗傷口。
吳邪詫異的抬頭,“你這脾氣越來越大了,你怎麼說話呢,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啊!”
“你的傷口裡又是沙子又是土,水只有這麼一點,處理不乾淨會感染的。”張薇薇緊緊抿著唇,臉色凝重。
無錯書吧“這點小傷我根本不放在眼裡。”吳邪坐直了些,不知想起來什麼,眉眼都染上了幾分驕傲,“我當年可是,”
“好了。”
張薇薇起身就走,噎得吳邪一梗,“死小孩,懂不懂禮貌啊!”
長時間奔走的倦意襲來,張薇薇坐在黎簇身側,不一會兒就不由自主的歪向他的肩膀,聞到熟悉的氣息後,頭枕在他胸口,安穩的睡過去。
黎簇環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緊,下巴輕抵著她的發頂,聽著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眼神格外清明。
“哎,你們兩個這是在孤立我嗎?”
黎簇白眼翻上了天,連帶著鼻翼都皺出嫌棄的褶皺,眼神譴責道,“你過來幹什麼!”
“我這不是怕你自己一個人待著害怕嘛?”吳邪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影,抬起眼的瞬間,琥珀色瞳孔裡盛著整片結冰的湖面。
“我年輕時候可沒你這麼大的膽子。第一次下地看見死人的時候,嚇得我連話都說不利索,慌得只知道叫三叔。”
“那後來呢?”
“後來,我身邊有了兩個非常可靠的朋友。”吳邪的語氣中夾雜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快,“有他們在,我就不怕。”
“就那個胖子。”
“對。”
“另一個呢?”黎簇扭頭看向吳邪,吳邪果然沒有在看他。
吳邪嘴角若有似無地牽起一抹笑,卻比哭更顯酸澀,彷彿回憶裡的那人正隔著時光走來,卻在觸手可及時化作泡影。
他的眼底浮著一層霧濛濛的水光,平靜的說道,“回老家了。”
黎簇扯了扯嘴角,悶聲問道,“那你現在出不去了,不害怕啊!”
“當然怕啊,但是一想到他們兩個,也就不怕了。”吳邪笑著看向黎簇,“你呢,怕不怕?”
黎簇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女,手指輕柔的勾起她的髮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快想辦法出去,我可不想死在這。”
“你喜歡她?”吳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為什麼?因為她漂亮?”
“是我害了她,我得負責。”
手電的光影斜斜切過他的眉骨,黎簇半張臉浸在暗色裡。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直直看到吳邪的心底。
他將對面人瞬間的侷促盡收眼底,喉間溢位一聲極輕的氣音,似嘲似嘆。
“那,薇薇,”吳邪喉結上下滾動,乾涸的唇瓣反覆開合,才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完整的話,“那她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