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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出發,目標北美大陸

李鶴捧的身影消失在忙碌起來的營地裡,帶著一股子沉甸甸的責任感。朱高煦目送他離開,岸邊斧頭砍伐樹木的砰砰聲、人們搬運物資的號子聲,還有遠處新起的灶火冒出的炊煙,混雜著海風的鹹味和新砍木材的溼氣,已經響成一片。這片荒涼的海角,正一點點被注入人的氣息。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那些經過初步修補,正準備再次承受風浪的船隻上。船底桐油和海藻混合的氣味,是這些遠航者最熟悉的味道。

朱高煦招了招手,叫過來幾名負責指揮船隊的頭領,還有幾個滿手老繭的工匠頭子、看著就精明的老農代表。這些人都是要跟著他繼續往西邊闖蕩的骨幹,此刻臉上還帶著熬過風暴的疲憊,眼神裡卻透著一股子韌勁。眾人圍攏在旗艦“五月花”號相對乾淨些的船舷邊,腳下是剛剛沖刷過的甲板。

“瀛角城,就交給李大都護了。”朱高煦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過周圍的嘈雜,“這裡是咱們的根基,往後東西往來,這裡是個重要的落腳點,得建好,建牢靠了。”他掃視了一圈眾人,話鋒一轉,聲音沉了幾分,“但是,咱們不能只守著這一個窩棚。這地方是好,可終究小了點,風也硬了點。”

“這幾天夜裡,風聲一響,我就琢磨咱們這一路,還有以前聽老人說過的海外傳聞,越琢磨越覺得……”他沒把話說死,只是看著遠方的海面,繼續道,“往西邊去,還得跨過這片大海。那頭,有片真正的好地方等著咱們。那地方,聽說啊,大得很!”

他伸開雙臂比劃著,加重了語氣:“平坦的地,一眼望不到頭,綠油油的,比咱們從南京出來到這兒,一路上見過的所有地加起來都寬敞,都肥!聽說,有條大河從北往南淌,水又多又清亮,能澆灌不知道多少萬頃好田!還有幾個大湖,乖乖,站在湖邊就跟站在海邊沒兩樣,咱們那太湖跟它們比,頂多算個大點的魚塘!”

他看著眾人臉上將信將疑又帶著點渴望的神情,繼續加料:“最要緊的是什麼?是那地方現在還沒什麼像樣的東家!是塊沒主的地!咱們過去,誰先佔下,誰開出來多少,那地就是誰的!一百畝起步!”

這話像一塊燒紅的鐵烙在眾人心頭,不少人呼吸都粗重了些。

“一百畝!想想看!”朱高煦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只要你肯下力氣幹活,跟著咱們的規矩走,按時交那份該交的糧稅,那一百畝地就是你的家當!刻上你名字的界碑砸下去,誰也別想挪窩!能傳給你兒子,傳給你孫子!”

底下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嗡嗡議論聲。一個滿臉風霜的老水手忍不住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裡冒出光來。旁邊一個看著像農人出身的漢子,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骨節發白。

“咱們拼死拼活,從大明萬里迢迢跑出來,圖個啥?”朱高煦猛地一拍船舷,“不就是想活出個人樣,不受那些窩囊氣,能挺直腰桿說這地是我的,這糧是我種的嗎?在那邊,只要按咱們定下的規矩來,交了該交的那份,剩下的,打下來的糧食,堆成山也是你們自個兒的!沒人敢伸手多要你一粒米!誰伸手,咱們就剁了誰的爪子!”

他看著眾人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滿意地點點頭。“都把精神頭給我提起來!船,抓緊修!吃的喝的,都備足了!這片大海,咱們闖過一次,就能闖第二次!那狂風巨浪都過來了,還怕前面這點風浪?”

他指著西邊,聲音斬釘截鐵:“都給我記牢了,咱們要去的地方,叫‘新大陸’!那是老天爺睜眼,許給咱們這些肯賣力氣、不怕死的人的好地方!是咱們自己給自己,一刀一槍,一鋤頭一犁,掙出來的好日子!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吼了一聲,雖然聲音還有些沙啞,但帶著一股子狠勁。

“好!”朱高煦咧嘴一笑,“那就別愣著了,該幹啥幹啥去!讓船匠們加把勁,三天後,咱們就出發,去搶那塊風水寶地!”

人群漸漸散去,帶著新的希望和決心,投入到緊張的準備工作中。遠處砍伐樹木的砰砰聲,彷彿也更有勁了,像是為即將到來的新徵程擂響的戰鼓。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通洋衛的海岸邊,喧囂取代了前幾日的沉寂。碼頭上人頭攢動,號子聲此起彼伏。休整完畢的水手們正將最後一批物資——大捆風乾的肉條、一桶桶灌滿清水的木桶、還有幾大筐本地採集的野果——嘿咻嘿咻地搬運上即將遠航的船隻。海面上,一百五十艘大小船隻調整好了佇列,風帆半卷,如同列陣的兵馬,已經整裝待發。其中那二十艘精挑細選、狀態最佳的寶船尤為扎眼,船身龐大,線條流暢,如同蟄伏水面的巨獸,靜候著啟航的號令。

李鶴捧站在岸邊臨時搭建的木臺旁,看著眼前這番忙碌景象,又看了看身邊這位年輕得過分的王爺。這三天,朱高煦幾乎沒怎麼閤眼,不是爬上爬下檢查船隻的索具和船板,就是在和幾個滿手老繭的工匠頭子、愁眉苦臉的老農討論瀛角城那攤子雜事怎麼開頭,要麼就是把自己關在帳篷裡,對著那幾張粗糙得可憐、卻又寶貝得不行的海圖反覆比劃推演。此刻,他臉上雖帶著掩不住的疲憊,眼神卻亮得有些嚇人。

“鶴捧,這邊,就都撂給你了。”朱高煦拍了拍李鶴捧的肩膀,力道不輕,震得老管家身子微微一晃,“記住,瀛角城是咱們伸向舊大陸的手指頭,是咱們往回看的眼睛。給我守住了,弄利索了。等我在西邊那塊好地界站穩了腳跟,你把家當拾掇拾掇帶過來,到時候,這天底下最大的莊園,我劃給你養老,讓你天天躺著數羊。”

李鶴捧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場面話,最終只是化作一個沉穩的點頭,聲音有些沙啞:“王爺放心,屬下在,瀛角城就在。”沒有多餘的辭藻,但那份刻在骨子裡的實在和擔當,朱高煦聽得明白。

告別無需太長,話多了反而顯得矯情。朱高煦轉過身,大步走向停靠在簡易棧橋邊的旗艦“五月花號”。他的背影挺拔,每一步都踏得異常堅定。身後,是剛剛破土、百廢待興的瀛角城和留守的幾千男女老少;身前,是茫茫無際、吉凶難料的大西洋。

踏上“五月花號”溼滑的甲板,朱高煦環視著自己的艦隊。一百五十艘船,浩浩蕩蕩鋪滿了半個港灣,承載著他的野心,也承載著一萬多條活生生的性命。他深吸一口帶著海洋特有腥羶氣息的風,感覺胸腔裡那顆心臟在有力地擂鼓。這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即將迎戰風浪的船長本能,陌生的是,這次他賭上的,是一個文明拐彎的可能性。

“起錨!升主帆!”朱高煦的聲音穿透海風和人聲,清晰地傳遍旗艦的每個角落。

命令被旗手和傳令兵迅速傳達下去。沉重的鐵錨被幾十名壯漢合力緩緩絞起,粗大的鐵鏈在絞盤上發出嘎吱嘎吱的沉重聲響,如同巨獸甦醒前的呻吟。巨大的船帆依次解開束縛,被水手們熟練地操作著升上桅杆,兜滿了海上的大風,發出“噗噗”的悶響和獵獵的破風聲。

船隊開始緩緩駛離港灣,船首調轉,朝著西北方向前進。岸上的李鶴捧等人默默注視著,直到那龐大的帆影漸漸縮小,桅杆的尖頂越來越模糊,最終徹底消失在海天相接處那片晃眼的蔚藍之中。

朱高煦站在高聳的船頭,強勁的海風鼓盪著他的衣袍,髮絲也被吹得向後拂動。腳下的甲板隨著波濤有節奏地起伏,傳來木材受力時低沉的嘎吱聲。身後,瀛角城那片剛剛燃起炊煙的海岸線已經徹底消失在海霧和距離之中,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蔚藍。一百五十艘船組成的龐大艦隊,如同巨大的水鳥群,正乘風破浪,朝著西北方向前進。

他心裡清楚,這第一步,是沿著這片陌生大陸的西海岸北上,去尋找那股名為本格拉的寒冷洋流。它像一條冰冷但強勁的傳送帶,能將船隊一路推向赤道附近。到了那裡,就得精準地捕捉轉向西去的南赤道暖流,那才是橫渡這片名為大西洋的藍色荒漠的關鍵。這條航線,他曾在無數個夜晚,對著那些粗糙的海圖和自己模糊的記憶反覆推演,每一個轉向,每一個可能遇到的風向變化,都已在腦中模擬過。錯一步,代價就是成千上萬條人命和他的全部野心。

一百五十艘船,一萬多條性命。這個數字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鄭和的船隊或許更龐大,但那是皇命,是國力的展示。而眼下這支隊伍,是他朱高煦的全部家當,是他從大明,從風暴,從未知中一點點摳出來的班底。這更像是一場豪賭,賭注是這些人的未來,也是華夏文明的一個從未有過的可能。

“北美洲……”他低聲唸叨著這個在他腦海裡盤旋了無數次的名字,眼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芒。那可是後世美利堅的龍興之地,西部的牛仔,南方的迪克西,北方的揚基佬……多少風流人物在那片土地上折騰出驚天動地的響動。而他,一個來自幾百年後的靈魂,正率領著一支龐大的華人船隊,要去那片土地上,建立一個真正屬於華夏子孫的“新世界”。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了彎,心裡嘀咕:希望這次,我的後代也能玩一把“天命昭昭”,搞個大國崛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