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1章 艦隊幫助的請求

第二天,里斯本王宮的氣氛比昨日宴會的喧囂更加凝重。

朱高煦沒再穿那身繁複的龍袍,只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常服。但他帶來的禮物,卻比任何華服都更具分量。

十匹色澤流麗、輕若雲霞的江南絲綢一字排開,光芒在廳內流轉。十件溫潤細膩、繪著青色山水的景德鎮瓷瓶,讓在場的貴族幾乎忘了呼吸。還有十包用厚紙精心包裹的大明茶葉,散發著異域的清香。

這些已經是足以在任何歐洲宮廷掀起波瀾的珍寶。

但真正讓若昂一世和他幾位王子身體前傾,死死盯住的,是侍從最後呈上的十個棕色密封陶罐。

“此物,名為‘菸草’。”

朱高煦示意侍從撬開其中一罐。

一股濃郁、辛辣而又奇異的香氣,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嗅覺,霸道地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產自我率領艦隊發現並定居的新大陸。點燃其葉,吸食其煙,可驅散疲憊,振奮精神。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日常消遣,都是上佳之物,只是初次嘗試,會有些不適。”

一個全新的、聞所未聞的物產。

這不單單意味著財富,更代表著他口中那個“新大陸故事”最直接、最無可辯駁的證據。

贈禮結束,談判開始。

若昂一世沒有選擇議事廳,而是直接領著朱高煦一行人,來到了王宮外的操演場。

這位戎馬一生的國王意思很明確,盟約是靠刀劍來捍衛的,不是靠言語。

朱高煦對此早有準備。

一百名從新大陸帶來的泰諾族戰士,已在操演場上列陣以待。他們穿著大秦配發的軍服,上面還保留著他們部族的傳統花紋,身上零星點綴著鐵甲護片,既有文明的規整,又透著原始的悍勇。他們肩上扛著一支造型粗獷的火繩槍,手裡則提著一柄沉重的長柄大斧。

當一名漢人指揮官用短促的口令嘶吼一聲,整個方陣的動作,讓所有旁觀的葡萄牙貴族和將領都變了臉色。

“哐!”

一百柄大斧的鋒刃,以同一個動作,狠狠劈入面前的土地。斧柄筆直向上,瞬間形成了一排整齊劃一的支架。

戰士們動作流暢,將火繩槍從肩上取下,穩穩架在斧柄上,隨即開始裝填。掏出包裡的黑火藥包裹,倒入火藥,塞入彈丸,壓實,調整火繩……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沓,彷彿演練了千百遍。

若昂一世的視線死死鎖在那一排已經對準百米外草人靶的烏黑槍口上。他身邊的恩裡克王子,更是看得目不轉睛,他無法理解,那種無需用手湊近火門點火的裝置,究竟是什麼原理。

“放!”

百夫長的大手猛地揮下。

“轟——!”

前排五十支火繩槍幾乎在同一瞬間爆發出雷鳴!巨大的轟響震耳欲聾,一股濃密的白煙瞬間吞噬了整個佇列。那聲音遠比葡萄牙人自己鑄造的任何火門槍都要響亮、都要集中!

硝煙未散,後排的五十名士兵已踏前一步,將自己的大斧插入地裡,架好早已準備完畢的火繩槍。

“放!”

又是一陣齊射的雷鳴。

兩輪射擊過後,不等葡萄牙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漢人指揮官發出了第三聲怒吼。

“衝!”

所有泰諾戰士一把拔起插在地上的大斧,剛才還是火槍的支架,此刻已變回了致命的兇器。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前方發起衝鋒。整個方陣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牆壁,衝出百米開外,又在指揮官的一聲號令下,戛然而止,佇列依舊整齊。

若昂一世久久無語。

他身經百戰,一眼就看穿了這套戰術的可怕。那種能夠雙手持握、全力瞄準的火繩槍,精準度遠超他們需要一手持槍一手點火的火門槍。而大斧既是支架又是近戰武器的巧思,更是天才般地解決了火槍手在裝填時毫無防備的致命弱點。

這支看起來混雜著“野蠻”氣息的軍隊,其戰術理念,已經走在了整個歐羅巴的前面!

“殿下的軍隊,武器精良,戰法先進。”若昂一世終於開口,聲音裡混雜著讚歎與凝重,“與貴國結盟,確實是葡萄牙的榮幸。我希望,我們能像數十年前我們與英格蘭王國簽訂溫莎條約那樣,共同攜手,阻止任何國家對我們國土的覬覦。”

他口中的“任何國家”,在場所有人都明白,指的是卡斯蒂利亞。

“葡萄牙是我們在歐羅巴遇見的第一個朋友。”朱高煦的回答同樣直接,“這份友誼,值得我們用最強大的力量去珍視。我們都有勇氣向無盡的大海發起挑戰,這份勇氣,就是我們盟約最堅實的基礎。”

口頭上的盟約,在火槍的硝煙味中,迅速達成。

若昂一世立刻指定了他的首席宮廷顧問和一名精通拉丁語與阿拉伯語的學者,朱高煦也派出了自己的漢人書記官和翻譯。一個聯合工作組當即成立,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儘快將這份口頭承諾,變成一份用兩種文字書寫的、條款分明的正式盟約。

盟約的框架被迅速敲定:雙方互不侵犯,承諾在對方受到攻擊時提供支援;共同探索未知海域,分享航海圖與技術成果;里斯本,將成為大秦帝國在歐洲享受優先貿易權的貿易港。

而最讓恩裡克王子激動的一條是:在朱高煦未來返回新大陸時,他可以派遣一支由學者和水手組成的隊伍,跟隨大秦的船隊,去親眼驗證那個世界的存在。

在盟約細節被反覆推敲的同時,另一場盛宴,在里斯本的碼頭區拉開了帷幕。

朱高煦下令,將船隊攜帶的絲綢、瓷器、茶葉和菸草,各取一半,在里斯本進行公開銷售。

訊息傳出,整個城市都沸騰了。

由王室衛隊和泰諾士兵共同守衛的臨時展銷區,被聞訊趕來的貴族和富商們圍得水洩不通。

一位伯爵夫人幾乎是把一袋杜卡特金幣扔在桌上,只為換取幾匹流光溢彩的大明絲綢。一名來自佛羅倫薩的旅行者,用顫抖的手捧著一個青花瓷瓶,翻來覆去地看,口中喃喃自語:“多麼美麗的花紋啊,簡直就像上帝造出來的一樣。”

而那些來自威尼斯和熱那亞的商人,則用嫉妒與貪婪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些被小心翼翼分裝成小袋出售的茶葉和菸草。他們嗅到了金錢的味道,更嗅到了危險。一條全新的、繞開了奧斯曼土耳其和他們自己的黃金商路,已經出現了。

交易完全以當時歐洲最硬通的貨幣——杜卡特金幣結算。

當一箱箱沉甸甸的金幣被抬上旗艦時,朱高煦親自開啟了一箱。

金燦燦的光芒映入眼簾。他抓起一把金幣,任由它們從指縫間嘩啦啦地滑落。

這是他建立在新大陸上的國家,在舊大陸賺到的第一桶金。這證明了他的設想是完全可行的。有了這筆錢,後續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航行經費,便再無後顧之憂。

這場成功的商業秀,也讓整個葡萄牙上層階級,對大秦的富庶,有了一個最直觀、最震撼的認識。與這樣一個富有的國家結盟,其價值不言而喻。

晚宴的氣氛因此變得無比熱烈。

若昂一世的情緒顯然極好,在葡萄酒的催化下,他終於趁熱打鐵,向朱高煦提出了那個他醞釀已久的請求。

“共治皇帝陛下。”若昂一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的幾個兒子和朱高煦的核心隨員,“我向您坦誠一件事,葡萄牙正在傾盡國力,準備一場對南方的遠征。我們的目標,是海峽對岸的摩爾人的港口——休達。”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

“休達是北非海盜的老巢,也是異教徒威脅我們南疆的橋頭堡。攻下它,是上帝的旨意,也是葡萄牙幾代人的夙願。”

他抬起頭,注視著朱高煦。

“我親眼見識過您士兵的火槍,也聽水手們描述過您艦隊鉅艦上那些大炮的恐怖。我有一個請求,一個作為盟友的請求。”

“在我軍向休達發起總攻時,我希望您的艦隊,能出現在休達港外的海面上。”

“您英勇計程車兵無需登陸作戰,無需冒任何風險。”若昂一世的語速加快,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切,“我只需要您的戰船,在海上的安全距離,用那些令人生畏的大炮,向休達的城牆和堡壘,進行多次炮擊!”

“只要能用炮火打亂他們的防禦,動搖他們計程車氣,就能讓我英勇的騎士們,在攻城時減少無數不必要的傷亡!這將是我們秦葡同盟的第一次並肩作戰,會成為我們盟約最光輝的開端!”

朱高煦安靜地聽著,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視線在地圖上緩緩移動,從若昂一世手指按住的休達,越過那條狹窄的海峽,落在了海峽北岸,歐洲大陸的一側。

那裡,有一個同樣被摩爾人佔據的戰略要地——直布羅陀。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比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清楚那塊巨巖的價值。只要有強大的海軍,就能以極小的代價守住它,後世的英格蘭就是從西班牙手中割佔此地,從此鎖死了地中海的門戶。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輕輕點在了直布羅陀的位置上。

“國王陛下。”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協助盟友奪取休達,這確實是展現我們誠意最好的方式。這一點,我原則上同意。”

若昂一世的臉上剛剛露出喜色。

但朱高煦的話鋒,卻猛地一轉。

“但是,一把堅固的鎖,不能只鎖上一半。一把鑰匙在非洲,另一把,必須在歐洲。”

他的手指,從直布羅陀的位置,划向對岸的休達,在兩者之間畫出了一條清晰的連線。

“您看這裡。”他加重了語氣,“直布羅陀,與休達隔海相望,共同扼守著大西洋通往地中海的唯一咽喉。只取休達,等於只關上了一半的大門。海盜依然可以從直布羅陀出動,威脅您南部的海岸。”

若昂一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嚴肅。

“我的提議是。”朱高煦站起身,走到地圖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個伊比利亞半島,“如果葡萄牙王國,能夠協助我大秦,攻取直布羅陀要塞,讓它成為我大秦帝國在歐洲的第一個立足點和貿易港。”

“那麼,我不僅會用我的全部炮火,幫您夷平休達的城牆。我更可以向您保證,未來的直布羅陀由大秦駐守,休達由你們駐守,兩者交相呼應,互為掎角。它們將成為我們伸出的兩隻鐵腕,徹底鎖死整個海峽,將所有的北非海盜和潛在的敵人,都擋在門外!直布羅陀巨巖和休達的山脈,就是赫拉克勒斯之柱,任何想從大西洋進入地中海的船隻,都必須從我們中間透過!”

“到那時,從里斯本到君士坦丁堡,乃至整個地中海的航線,都將暢通無阻。這才是真正屬於我們兩國的,黃金海道!”

整個房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若昂一世的兒子們,臉上寫滿了震驚。他們沒想到,這個東方人,胃口竟然如此之大!他要的不是金錢,不是貿易特權,他要在歐洲,直接插上一刀!

若昂一世死死地盯著地圖上的直布羅陀。格拉納達的納斯爾王朝雖然已經日薄西山,但它畢竟名義上是卡斯蒂利亞王國的朝貢國。

這個風險太大了!

可是,朱高煦描繪的前景,又實在是太誘人了。秦葡兩國,共同控制直布羅陀海峽!這個念頭,讓這位雄心勃勃的國王,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朱高煦將一個無比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戰略構想,重重地擺在了談判桌上。這已經不是一次簡單的軍事合作,而是一場足以改變整個伊比利亞半島地緣政治格局的巨大賭博。

同意,還是拒絕?又或者,如何在這個瘋狂的提議上,討價還價?

大廳裡的燭火輕輕搖曳,將若昂一世變幻不定的臉色,投射在巨大的地圖上。屋外,是金幣落袋的歡慶之聲;屋內,卻已是刀劍即將出鞘的冰冷寒光。

秦葡同盟的未來,就在國王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