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地、緩緩地，向那道縫隙湊了過去。她想，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聲音。

她屏住呼吸，眼睛貼近門縫，向裡面望去。

辦公室裡的燈光很暗，只有桌角的一盞檯燈亮著，光線集中在辦公桌的一角。張總監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

他似乎並沒有在看檔案，而是低著頭，好像在專注地做著什麼。

林薇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

只見張總監的手……正在辦公桌最下層的一個抽屜裡翻找著什麼。那個抽屜，林薇白天的時候注意過，是上了鎖的，而且鎖看起來很古老，不是現在常見的那種密碼鎖或者鑰匙鎖，而是一種樣式很奇特的暗鎖。

現在，那個抽屜竟然被開啟了。張總監的手在裡面摸索著，發出的就是剛才聽到的“咔噠”聲。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他慢慢地把那東西從抽屜裡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很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看起來像是用某種深色的木頭製成的，上面雕刻著一些繁複而詭異的花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那些花紋顯得有些扭曲，彷彿活過來了一樣。

張總監把盒子放在桌上，手指在盒子表面輕輕撫摸著，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意味。然後，他似乎找到了盒子的開關，“咔噠”一聲輕響，盒子被開啟了。

由於角度的問題，林薇無法看到盒子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她只能看到張總監的身體微微前傾，頭低得更近了，似乎在仔細地看著盒子裡的東西。

就在這時，張總監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林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想後退，卻因為過於緊張，腳下一個不穩，身體輕輕地撞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咚”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

辦公室裡的燈光猛地晃動了一下，然後，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薇嚇得臉色慘白，她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她想立刻轉身逃跑，但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幾秒鐘後，辦公室裡傳來了椅子轉動的聲音。

然後，是腳步聲。

“篤……篤……篤……”

那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而有力，一步步地向門口走來。

林薇的心臟狂跳不止，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不敢去看門口即將出現的景象。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停在了門口。

林薇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銳利的目光，正透過那道小小的門縫，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身上。

空氣彷彿瞬間被凍結，林薇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門外的腳步聲停止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帶著恐懼的呼吸聲在耳邊迴響。

她不敢睜開眼睛，甚至不敢稍微移動一下身體。她能想象到，此刻張啟山就站在門的另一側，透過那道縫隙，用他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個世紀，辦公室裡終於再次傳來了聲音。

那是一種低沉的、帶著一絲沙啞的輕笑，笑聲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林薇的耳膜，讓她渾身汗毛倒豎。

“看來，加班的員工，好奇心也特別重啊。”

張啟山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依舊平穩，卻比白天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寒意，彷彿帶著深夜的露水和泥土的腥氣。

林薇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她看到，那道原本幾厘米寬的門縫，正在被緩緩地推開。

深棕色的木門無聲地滑開，張啟山站在門內，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一種讓人心悸的光芒。

他手裡……還拿著那個刻著詭異花紋的小木盒，盒子已經合上了，被他緊緊地攥在手裡。

“張……張總監……”林薇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偶然路過，“我……我剛加完班，準備去倒水，聽到裡面有聲音，就……”

“就湊過來看看？”張啟山接過她的話，語氣平淡，聽不出是生氣還是別的什麼情緒。他的目光從林薇蒼白的臉上掃過，然後落在她手中還沒來得及喝的水杯上。

“是……是的，我以為出了什麼事……”林薇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張啟山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種沉默帶來的壓力，比任何斥責都更讓她感到恐懼。辦公室裡那股混合著檀香、舊木和泥土的味道更加濃郁了，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鐵鏽的氣息。

“以後，”張啟山終於開口了，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的辦公室，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靠近，更不要……窺探。”

“是……對不起，張總監，我知道錯了。”林薇連忙道歉，心裡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張啟山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道歉還算滿意。他側身讓開門口的位置，目光示意她離開。“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林薇如蒙大赦，連忙說了聲“謝謝張總監”，然後幾乎是逃也似的轉過身，快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她能感覺到，背後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她拿起包，匆匆離開了辦公區。

走出盛華集團所在的寫字樓，深夜的涼風吹在臉上，林薇才感覺自己稍微活了過來。剛才在辦公室門口的那幾分鐘，彷彿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那個小木盒裡到底是什麼？張總監這麼晚了在抽屜裡翻找那個盒子做什麼？還有他那奇怪的眼神和語氣……無數的疑問在她腦海裡盤旋。陳姐的警告和小李的神秘離職，此刻也變得更加清晰和可疑。

這一夜，林薇幾乎沒怎麼睡著。白天張啟山的眼神，深夜裡那奇怪的聲音，還有那個刻著詭異花紋的小木盒，不斷地在她夢中浮現。

第二天上班，林薇頂著黑眼圈，精神有些恍惚。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張總監的辦公室，門依舊緊閉著，看不出任何異常。張啟山像往常一樣，準時出現在辦公室，主持了早會，語氣和平時一樣嚴厲，彷彿昨晚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但林薇卻無法釋懷。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張總監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而辦公室裡的氣氛，也比以前更加壓抑了。

這天下午，王經理交給林薇一個任務，讓她去檔案室調取一份去年的市場調研報告，說是張總監要用。

檔案室在公司大樓的地下一層，光線昏暗，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灰塵和舊紙張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金屬檔案櫃整齊地排列著，像沉默的衛兵，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聲音。

林薇按照檔案編號，在一排排櫃子間尋找著。地下檔案室很安靜，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檔案櫃抽屜滑動的聲音。

終於，她在一個靠裡的檔案櫃裡找到了那份報告。她抽出檔案袋，正準備離開，目光卻無意間掃到了旁邊一個檔案櫃的最底層。

那個檔案櫃看起來比其他的更舊一些，上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最底層的抽屜沒有完全關嚴，露出了一點縫隙，裡面似乎……不是檔案袋，而是一些零散的紙張和一個……相框？

林薇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來。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空無一人。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開了那個抽屜。

抽屜裡確實沒有整齊的檔案袋，只有一些雜亂的檔案和資料，看起來像是被隨意丟棄在這裡的。最上面放著一個老式的相框，相框的玻璃已經有些模糊，裡面的照片也褪色得厲害。

林薇拿起相框，擦了擦上面的灰塵。照片上是兩個人，站在一個看起來像是某個風景區的地方，笑得很燦爛。其中一個人，林薇認得出來——是小李！那個陳姐提到過的、突然辭職的小夥子。

小李看起來很年輕，臉上帶著青澀的笑容。而站在他旁邊的那個人……林薇的心臟猛地一縮。

雖然照片已經褪色，人的樣貌也年輕了一些，但那清瘦的輪廓，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即使在笑容中也顯得有些深邃的眼睛……

是張啟山！

照片上的張啟山，看起來比現在年輕幾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完全沒有了現在的冰冷和嚴厲。他和小李站在一起，姿態很放鬆，看起來關係相當不錯。

林薇愣住了。這和她印象中的張總監完全不同。而且，小李不是“突然辭職”了嗎？為什麼他和張總監的合照會被丟在這個積滿灰塵的檔案櫃最底層？

她放下相框，繼續在抽屜裡翻找。下面還有一些零散的檔案，大多是一些舊的會議記錄和專案計劃書，時間都在幾年前。她隨意地翻看著，突然，一份檔案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份專案終止報告，專案名稱是“城郊廢棄工廠改造計劃”，申報部門是市場部，而專案負責人……赫然是小李！

報告的結尾處有張啟山的簽字，日期是一年前。報告裡寫著專案因為“市場調研資料不準確，預估風險過高”而終止。

林薇皺起了眉頭。這看起來很正常，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繼續往下翻，在這份報告的後面，還夾著幾張紙，似乎是小李做的市場調研報告的草稿和一些附加資料。

她仔細地看著那些資料，雖然只是草稿，但能看出小李做得很認真，資料也很詳實。突然，她發現其中一張紙上，有幾行字被人用紅筆粗暴地劃掉了，旁邊還寫著幾個潦草的批註：“無稽之談！不要在此處浪費時間！”

那字跡……林薇越看越眼熟，和她平時在自己修改報告上看到的張啟山的批註風格非常相似！

被劃掉的內容寫的是什麼呢？林薇眯起眼睛，努力辨認著那些被紅筆覆蓋的字跡。

“……廢棄工廠地下結構異常……檢測到不明……能量反應？……與傳說中的……”

後面的字被劃得太狠，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能量反應？傳說中的？”林薇喃喃自語，心裡的疑雲越來越重。這個廢棄工廠的專案，到底隱藏了什麼？為什麼小李的調研報告裡會提到這些？又為什麼會被張啟山如此粗暴地否定？

還有，小李和張啟山那張親密的合照，為什麼會被丟在這裡？小李的突然離職，真的是因為“家裡有事”嗎？

一連串的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住林薇的心臟，讓她感到一陣寒意。她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隱藏在盛華集團市場部，隱藏在張啟山背後的巨大秘密。

而這個秘密，可能和小李的“離職”有關，和那個深夜裡的小木盒有關，甚至……和那份被終止的廢棄工廠專案有關。

她把那些檔案和相框小心地放回抽屜，儘量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她的手卻在微微顫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是埋頭工作了。

她必須弄清楚，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