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糧…軍糧…”
李長蔭下意識重複了兩遍,緊接著便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胡明。
只見胡明也眉頭微皺,顯然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軍糧…是一月前從我們這裡蒐集的那一隊?”
李長蔭絞盡腦汁才終於回憶起了這件事情。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雖說軍糧確實是重中之重,但當時兩軍還在對峙,僅僅只是例行的屯糧而已。
“領頭的好像叫…富春生?因為當時太晚,確實是在鎮中停留了一晚上。”
“好哇,你還問上我了!”
餘元寶雙眉一蹙,惡狠狠的瞪了過來。
與此同時卻在心中哈哈大笑了幾聲,就憑藉一句他就知道,任務完成了。
如何要不使用武力的獲得縣長的官印,他可是絞盡腦汁思考了許久。
“再跟我東拉西扯的,我可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李長蔭連忙立正,解釋道:
“就是這一趟,近半年只有這一趟,我肯定不會記錯的。”
說著還指了指胡明。
“胡明可以幫我作證,真的只有這一趟,只是在鎮中停留了一晚而已!”
見話頭指向了自己,胡明也只能回應。
他沉思片刻,點頭道:
“是的大人,近期只有這一趟運糧的隊伍經過這裡。”
“那批糧…出了什麼事情?”
看著兩人惴惴不安的眼神,餘元寶摸了摸下巴,坐了下來。
“先坐下。”
“謝大人。”
“多謝大人!”
身後的李惜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可惜她得扮演護衛,不然肯定要笑出聲來了。
她也沒想到,真就這三兩句的功夫,外加那先聲奪人的氣勢,竟真的掌握了主動權在手中。
‘還怪會說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這街邊混混的手段……”
越是相處,就越是覺得,餘元寶和資料上的那個人並不相同。
本來還以為是一方豪俠,正氣胸中存的那種呢。
現在再看,真是撒潑打滾樣樣精通,太不正經了。
‘也就只有除暴安良的部分是真的了。‘
‘……’
‘還不錯。’
餘元寶此時終於放鬆了自己的表情,語氣也柔和了一點。
“這麼跟你們說吧,那一批糧中有一半都是木屑摻沙子。”
說著還搖了搖頭。
“你們也知道醒辰關外的狀況,兩軍對壘已久,正是緊繃著的時候。”
“那幾車糧食最後被運往了關中,被發現了端倪。”
見李長蔭二人沒有反應,餘元寶猛的一拍手掌,讓二人皆是身體一顫。
“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夏將軍巡查。”餘元寶露出一臉的後怕,悄聲道:“直接捅破天了!”
又指了指身後站著的李惜闕。
“這才派了我兄弟二人蹭蹭審查,看看究竟是哪裡的蟲豸,竟然敢在這種時候,往軍糧中摻沙子!”
聲音不大,卻驚起了片片漣漪。
餘元寶獰笑了幾聲道:“這查著查著,不就查到你們的頭上了?”
“爾等可有什麼想說的?”
話音剛落,李長蔭已經撲通一聲跪倒,椅子都被帶的翻到了一邊。
“大人明鑑,我們確實不知啊!那批糧雖說是在安瀾鎮周邊收繳,但我們也不清楚細節啊!”
胡明也連忙補充道:“軍政之間不可相互勾結,那是先帝定下的規矩,收繳糧草一事全權由軍隊負責,我們實在不知啊。”
餘元寶挑了挑眉毛。
“你們的意思是,我查錯了?”
這話可不敢亂說,二人也連稱不敢。
“定是有那奸人打亂了大人的思緒,這才讓大人調查的方向出現了謬誤……”
“別跟我說那有的沒的!”
餘元寶冷笑道:“我既然來到了這裡,那規矩你們也清楚。”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有什麼規矩。
“給我一個名字,不然…這罪就只能落你們頭上了!”
餘元寶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這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線索。
只要有一點線索,他就可以順著說下去,把這鎮子周圍的情況都摸清楚。
但他顯然低估了李長蔭二人求生的信念。
話音剛落,李長蔭已經報出了一個名字。
“大人,富春生,當時領頭的糧官!”
話音凌亂,內容也很沒有邏輯,好在很快就有了下文。
“那批糧食正是在我鎮周蒐集過來的,我們這裡是出了名的窮苦,那糧官當時為了籌集糧草,手段那叫一個狠毒,逼得不少農人賣兒賣女為他籌糧!”
“定是那富春生沒有完成任務,這才往裡面摻了沙子!”
雖然很清楚李長蔭肯定是在誇大事實,以求轉移他的注意力,但餘元寶還是皺起了眉頭。
他也見了鎮子周圍的慘象,在這裡籌糧,無異於從石頭裡刮油。
可想而知,這批糧食不知是多少人救命用的。
“當時我家的下人跟著他一起進了軍營,我這就叫他過來,請大人跟著他移步軍營,到了那裡,肯定可以水落石出了!”
李長蔭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心裡想著,只要把這兩個瘟神送走,他立刻就上京找人。
餘元寶心裡更是輕鬆了不少。
事情太順利了,以至於讓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長蔭。
“把那拼糧食的數量查清楚,把賬本對好,簽字畫押,再把你的官印印上。”
“沒問題大人!”
【支線任務完成!】
【縣長來了:透過非武力的手段,獲得李長蔭的官印。】
【任務獎勵:糧倉的詳細位置(請於李府下人除領取)】
餘元寶翻了個白眼,又是這槽點滿滿的任務獎勵。
“果然有陷阱!要官‘印’,而不是官印。要是真的把人殺了,印奪了,那才是真的捅了馬蜂窩了!”
“而且這個獎勵……”
羊毛出自羊身上,這讓他想起了他的第一個任務,任務獎勵的鑰匙竟然在野怪身上。
回想起那個被綁在精神病院的下午,哪怕是餘元寶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而在身後,穿著胖大盔甲的李惜闕輕輕咬牙,只覺得心中的緊張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酣暢淋漓的快感。
“好一齣戲,論及對人心的把握,這廝竟然還頗有些天賦。”
這種事情她確實沒有經歷過,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再加上李衡家教嚴格,平常幾乎不會有她以勢壓人的機會。
想到這裡,李惜闕突然眸光閃爍。
“以勢壓人,勢……”
“勝勢既快,一往無前。名是勢,力是勢,情亦是……”
莫名的感悟在胸間迴盪,李惜闕眼中漸漸沒有了其他,只剩下了浩大的天地。
萬里雲海滾滾向她迎來,扶她直衝霄漢之間。
“勢強一分,力強卻不止一分。滾滾世潮,唯有把握大勢,才能使事倍而功半…”
“四兩亦可撥千斤…”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父親極其推崇的那一本史書。
書名為【勢論】,作者無名,雖然是史書,視角卻截然不同。
那書是以各國之國勢為入手點,講述了國家之間的攻伐與勝敗。
其中開篇第一句【勢勝乃是第一勝!】
當時她完全看不懂,兩軍交戰,第一是士氣,第二是軍紀,第三是力氣。怎麼可能是什麼摸不到看不到的東西呢?
但現在……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此言一出,李惜闕身後驟然浮現出銀白色的將魂,並在一瞬間凝實。
在餘元寶,胡明,李長蔭,包括那些兵丁家丁震驚的目光中,有飛舞的光點從天而落。
那點點銀光如飛花,如飄羽。
勝過白玉,勝過月光。
那億萬的銀點飄飄然落向李惜闕的將魂,又在接近的瞬間怦然爆發出一層紅光,彷彿燃燒的星點。
漸漸的,李惜闕的將魂也有了變化。
三米高的將魂緩緩增高,卻不是單純的變大,而更像是原本彎著腰的人逐漸挺直了身板,帶來無比奇妙的視覺體驗。
同時原本銀白的將魂也染上了一絲絲紅色,好像綢緞一般圍繞身周,對映出片片紅霞。
這紅色雖豔,卻不血腥,帶來彷彿大日一般的威嚴來。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最終,那紅色化作長槍的槍纓與腰間的紅綾,而將魂的身高也固定在了三米半左右,和兩人之前擒住的周隆相差不多。
然後那將魂才逐漸消散,天地一空。
在眾人的目光中,李惜闕微微頷首,然後像沒事人一樣重新站到了餘元寶身後,目不斜視。
一片鴉雀無聲。
李長蔭自不必說,胡明更是快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餘元寶也是,半張著嘴巴,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什麼情況?”
他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複雜。
“不是,打仗呢,你幹什麼!”
“莫名其妙突然就頓悟了?”
“然後又突然突破了?”
這就是天才嗎!
咱倆誰才是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