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那句如同詛咒般的“下一個躺在血泊裡的‘證據’,會是誰呢?”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沈微的頸間,讓她在溫暖的房間裡依舊感到刺骨的寒意。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扭曲的光帶,如同她此刻被拉扯撕裂的心緒。
陸凜的解釋(袖釦遺失、不在場證明)被法醫修正的死亡時間(9-11點)無情推翻。那個時間視窗,他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蘇晚惡毒的暗示(陸凜的黑暗過往、髮卡的“血腥”來源)像跗骨之蛆,在她腦海中反覆迴響,不斷放大著她對枕邊人的恐懼。
她像一隻被關在金絲籠裡的困獸,四周是陸凜佈下的無形高牆——無處不在的保鏢、被監控的通訊、被限制的行動。他甚至收走了那枚作為“罪證”的袖釦!她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視線之下,呼吸都帶著被監視的窒息感。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頭頂。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等待蘇晚預言的下一個“證據”?等待陸凜徹底撕下偽裝的那一天?
不!絕不!
母親日記裡那張寫滿數字和符號的紙條!那是她目前唯一的、獨立於陸凜和蘇晚之外的線索!她必須知道那個座標指向哪裡!必須親自去看一看!
可是,怎麼破譯?怎麼繞過陸凜無處不在的監控?
一個名字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卻清晰地浮現在她混亂的腦海中——小k。
小k(kevin),是她大學時期計算機社團認識的天才學弟,一個遊離於主流社會規則之外、視防火牆如無物的頂尖駭客。畢業後他行蹤神秘,但沈微一直保留著一個極其隱秘的、只用於緊急聯絡的加密通訊渠道。這是她為自己預留的最後一條退路。
沈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她拿出那部預付費手機,開機。訊號微弱,但足夠。她點開一個偽裝成普通計算器的app,輸入一串複雜的啟動密碼。介面瞬間切換,變成一個極其簡潔、只有輸入框和傳送鍵的通訊介面。
她飛快地輸入一行字:【k,緊急!需要破譯一組座標密碼,格式:[紙條上的數字和符號]。同時,我在一個全方位監控環境中,如何安全接收結果?】
資訊傳送。螢幕顯示“已加密傳輸”。
等待的每一秒都無比煎熬。沈微緊盯著螢幕,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確定小k是否線上,不確定這個渠道是否還安全,更不確定陸凜的技術團隊是否能捕捉到這一絲微弱的異常訊號。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螢幕終於亮起回覆:【座標格式識別中。破譯需要時間,約10分鐘。接收方案:準備一部可聯網的舊式功能機(非智慧機),藏於強電磁干擾源附近(如微波爐內膽後、大功率路由器旁)。破譯結果將以純文字簡訊傳送至該號碼,傳送瞬間會觸發強幹擾脈衝,理論上可製造短暫(<30秒)的通訊監控盲區。風險自擔。k
小k的回覆簡潔高效,帶著他特有的技術流冷靜。方案大膽且冒險,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沈微立刻行動。她記得儲物間角落裡有一部多年前淘汰的諾基亞老式手機,電池早已老化,但插上充電器勉強能用。她悄悄溜出房間,像幽靈一樣避開走廊可能存在的監控探頭(她無法確定陸凜是否在臥室外也裝了隱形探頭),潛入雜物間。灰塵的味道嗆入鼻腔,她在堆積的舊物中翻找,終於摸到了那部冰冷的塑膠機殼。
回到房間,反鎖。她環顧四周,強電磁干擾源……大功率路由器在陸凜書房!她不可能進去。目標鎖定在廚房的微波爐。
心跳如雷。沈微將老式手機開機,插入一張新的匿名sim卡(這也是她之前偷偷準備的),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塞進微波爐內膽與厚重金屬外殼之間的縫隙深處。這個地方,即使微波爐啟動,理論上也不會被加熱(但風險極高)。她祈禱這老舊的微波爐遮蔽效能足夠好。
做完這一切,她給預付費手機上的小k傳送確認資訊:【準備就緒。號碼:[老式手機號]】
【破譯中。倒計時9分58秒…】小k回覆。
接下來的十分鐘,是沈微人生中最漫長、最緊張的十分鐘。她坐在床邊,身體僵硬,耳朵高度警覺地捕捉著別墅裡任何一絲異響——樓梯的吱呀聲?管家的腳步聲?甚至只是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能讓她驚跳起來。她死死盯著臥室門,彷彿下一秒陸凜就會破門而入,用那雙冰冷的眼睛質問她又在搞什麼鬼。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繃緊到極限,隨時會斷裂。
突然——
“嗡——!”
廚房方向傳來一聲沉悶的、持續的、頻率極高的嗡鳴!是微波爐被啟動了!但沈微根本沒去按開關!
幾乎是同時,被她藏在微波爐縫隙裡的那部老式諾基亞手機螢幕,在黑暗中驟然亮起!一條新簡訊的提示圖示閃爍著!
干擾脈衝!小k動手了!
沈微像離弦之箭般衝出臥室!她甚至顧不上是否會驚動保鏢,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廚房!
廚房裡,那臺老式微波爐正在瘋狂“空轉”,發出巨大的、不正常的嗡鳴和震動,機身甚至微微發燙!刺鼻的塑膠焦糊味隱隱傳來。
沈微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她猛地拉開微波爐門(熱浪撲面),不顧一切地將手伸進滾燙的內膽縫隙!
“嘶!” 指尖被燙了一下,但她死死抓住了那部發燙的老式手機!
螢幕還亮著!一條未讀簡訊!
她顫抖著手指點開。
簡訊內容只有一行簡潔的、冰冷的數字和字母組合,正是她苦苦追尋的座標:【n40°xx'xx.x" e116°xx'xx.x"】
座標!拿到了!
就在她看清座標的下一秒——
“啪嗒!”
廚房頂燈突然大亮!刺目的光線瞬間驅散了所有陰影!
管家陳伯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臉上帶著一絲驚愕和疑惑:“太太?您……您在廚房做什麼?這微波爐……”
沈微渾身一僵,血液幾乎倒流!她迅速將滾燙的老式手機塞進睡衣口袋,強自鎮定地轉過身,臉上擠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容:“沒、沒什麼,陳伯。我……我有點餓,想熱點牛奶,不小心按錯了鍵……” 她指了指還在嗡鳴發燙的微波爐,聲音乾澀,“它……它好像壞了。”
陳伯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和異常執行的微波爐之間狐疑地掃視,最終沒有多問,只是恭敬地說:“太太您去休息吧,這裡我來處理。想喝牛奶我讓廚房給您熱好送去。”
“好……好的,謝謝陳伯。” 沈微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廚房,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她能感覺到陳伯探究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
回到房間,反鎖。她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息,手心緊緊攥著口袋裡那部發燙的手機,彷彿握著唯一的救命稻草。座標……城郊……廢棄工廠……她必須去!必須趕在陸凜回來之前!
第二天午後。確認陸凜上午已前往公司參加一個重要且冗長的董事會議,短時間內無法脫身。沈微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衣褲和平底鞋,以“去美術館看新展”為藉口,在保鏢阿成的“陪同”下出門。
她故意在市中心繞了幾個圈子,利用美術館附近複雜的人流和地下通道,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和一點運氣,終於在一個洗手間的後門暫時甩掉了如影隨形的阿成。她不敢耽擱,迅速攔下一輛計程車,報出了座標指向的城郊區域。
車子越開越偏僻,高樓大廈被低矮的平房和荒蕪的田地取代,最後駛入一片被遺忘的工業區。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塵埃的味道。計程車司機在一條佈滿碎石和雜草的路口停下,指著前方一片被高大生鏽鐵柵欄圍起來的、如同鋼鐵巨獸般匍匐在地的龐大建築群,語氣帶著警惕:“小姐,前面就是‘紅星機械廠’舊址,廢棄好多年了,裡面聽說不太平。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沈微付錢下車。巨大的鐵門早已鏽蝕坍塌,只留下一個扭曲的缺口。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忐忑,側身鑽了進去。
眼前是一片荒蕪的廢墟。巨大的廠房如同沉默的巨人,窗戶玻璃幾乎全部破碎,黑洞洞的視窗像無數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闖入者。破碎的水泥地面裂縫裡鑽出頑強的野草,生鏽的管道和廢棄的機器零件散落一地,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死寂,是這裡唯一的主旋律,只有風吹過破洞時發出的嗚咽聲。
沈微拿出手機,開啟離線地圖和指南針功能,根據座標定位,艱難地辨認方向,朝著廠區深處走去。腳下的碎石發出咯吱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她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座巨大的鋼鐵墳墓。
座標最終指向廠區最深處一棟獨立的、看起來像是倉庫或實驗室的矮樓。這棟樓比其他廠房儲存得稍好一些,但大門緊閉,上面纏繞著粗大的鐵鏈和一把已經鏽死的掛鎖。
旁邊一扇小側窗的玻璃破損了。沈微觀察四周,確認無人,咬牙從破窗處鑽了進去。
裡面光線極其昏暗,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灰塵和黴味,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機油和化學品混合的怪異氣味。藉助手機電筒的光束,她看到裡面堆滿了各種廢棄的大型裝置和蒙塵的貨架,如同迷宮一般。
紙條上的座標非常精確,甚至細化到了小數點後。沈微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鋼鐵叢林般的廢棄裝置之間,根據手機定位的指引,向座標點靠近。
光線越來越暗,空氣也越發沉悶。手機電筒的光束在濃重的灰塵中形成一道光柱,顯得格外微弱。
終於,定位顯示她到達了目標點附近。光束掃過,眼前出現了一個被巨大油布半遮蓋著的、類似大型控制檯或實驗臺的東西。油布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沈微的心跳加速。秘密就在這裡?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試圖掀開那塊沉重的油布。
“嘩啦——”
油布被她扯動,帶起一片飛揚的灰塵。然而,就在油布被掀開一角的瞬間,沈微的瞳孔驟然收縮!
油布下方,並非她想象中的檔案櫃或保險箱,而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維修地井入口!生鏽的鐵質井蓋被掀開了一半,斜靠在旁邊,露出下方黑洞洞的入口,一股更加陰冷、混雜著鐵鏽和某種刺鼻化學品味道的氣息從下面湧上來!
這絕不是正常的維修井!井口邊緣有新鮮摩擦的痕跡!有人不久前動過這裡!
難道……有人先她一步來了?還是……這裡本身就隱藏著什麼?
強烈的危險預感瞬間攫住了沈微!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要離開。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剎那——
“哐當!!!”
一聲巨響從她身後傳來!緊接著是“咔嚓”一聲沉重的金屬咬合聲!
沈微猛地回頭!心臟瞬間沉入谷底!
剛才被她掀開油布時帶動的某個不起眼的槓桿裝置,似乎觸發了連鎖反應!倉庫那扇唯一的、她進來時的破窗上方,一道沉重的、鏽跡斑斑的金屬捲簾門,如同斷頭鍘刀般,毫無徵兆地、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落下!重重砸在水泥窗臺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大的衝擊力帶起漫天灰塵,瞬間將唯一的光源徹底切斷!
黑暗!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瞬間將沈微徹底吞噬!
“不——!” 沈微驚恐的尖叫被淹沒在金屬撞擊的餘音和死寂的黑暗中。她像瞎子一樣,徒勞地揮舞著手臂,手機電筒的光束在剛才的慌亂中早已不知指向何處。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被困住了!被困在這個如同鋼鐵墳墓的廢棄倉庫深處!與唯一的出口隔絕!
“救命!有人嗎?!救命啊!”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倉庫裡迴盪,顯得無比微弱和絕望,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吞噬,沒有任何回應。
恐懼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勒緊她的喉嚨。她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裝置,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滑坐在地上。絕望像冰冷的毒液,一點點侵蝕著她的意志。蘇晚的詛咒、陸凜冰冷的眼神、周教授死不瞑目的臉……在黑暗中交替閃現。
完了……真的完了……會有人找到這裡嗎?陸凜會發現她失蹤嗎?還是……這根本就是為她設下的陷阱?
就在她瀕臨崩潰的邊緣,在冰冷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凍結時——
“嗡……嗡……”
被她緊緊攥在手裡、螢幕早已熄滅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螢幕在黑暗中驟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是一條簡訊!
沈微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將手機舉到眼前。刺眼的光線讓她眯起了眼。
發信人:未知號碼
簡訊內容,只有一行字,卻像一道驚雷,狠狠劈開了她絕望的黑暗:
【想活命,立刻聯絡陸凜!只有他能救你!座標已同步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