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來說痛苦無比的事情,在老夫人口中,卻是輕飄飄的一句“尋常事”?
“母親……”方氏緊咬了嘴唇,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嫁做人婦,又做了這麼多年的管家大婦,理應知曉如何做一個好妻子。”
老夫人冷眼道,“你與瑞軒成親多年,瑞軒身邊便一直沒有其他女人,你善妒成性,偏生瑞軒也縱著你,我這個當母親的也不好再說什麼。”
“但現在既然瑞軒想往身邊添置一個人,你這個做妻子的,理應為瑞軒安排妥當,不讓他因此煩心勞神才對。”
“可你不但沒有主動將人接回家中,卻是與瑞軒大吵大鬧,還在屋子裡面摔砸物件,惹得整個宋家上下議論紛紛,哪裡有半分當家主母的樣子?”
“若是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還為瑞軒著想,此時就去找尋了瑞軒,賠禮道歉,主動將人接了回來,好好安置!”
老夫人每說一句話,方氏便覺得自己的心頭似被人刺了一刀,硬生生的疼。
疼的她難以呼吸。
而老夫人見方氏許久沒有反應,斜眼瞥了瞥她,“老二媳婦,怎麼一直不說話?”
方氏這才回過神來,緊咬著牙,艱難地回應,“母親,兒媳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做。”
老夫人冷哼,“老二媳婦,你一向做事穩妥,所以我才把整個宋家的後宅交給你來打理,可若是讓我老婆子知道你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的話,就真的讓我懷疑你的能力了。”
“咱們宋家旁的不說,能做事的人卻是不少,你若是打理不來後宅,那自有能打理的好的人來做這件事情!”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方氏明白,老夫人所說的人便是柳氏。
在抬眼看了一眼此時得意洋洋的柳氏時,方氏深吸了一口氣。
唐媽媽說的對,到了這個時候,她必須得打起精神應對所有的事情。
否則的話,宋家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便能將她生吞活剝了去。
方氏閉了閉眼睛,很快睜開,將口中的氣吐出,原本混沌的眸子中,也多了些許光亮。
“母親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妥當。”方氏張口保證。
“這樣最好。”老夫人語氣中的淡然不減,“得了,你事情多,我便不留你吃早飯了,去忙吧。”
“是。”方氏應聲,站起身來退了出去。
柳氏見目的達成,便也沒有在老夫人的院子裡面多呆,陪著老夫人用完早飯之後,便離開。
宋瑞軒是在早飯之後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帶著媚娘。
有了昨晚方氏的表現,宋瑞軒便刻意沒有帶著媚娘見方氏,而是直接將媚娘安排在了青梧苑中。
之後,才去找尋了方氏。
方氏原本情緒已經收斂得差不多,此時再看到冷臉歸來的宋瑞軒,眼眶仍舊是紅了一紅,眼淚不自覺地落下。
宋瑞軒卻當做沒有看到一般,自顧自地坐下,看向方氏,“我已經安排媚娘在青梧苑中住下,往後她便是我的姨娘,你從後院裡面挑上幾個得力的人手去伺候她。”
“記得,一定得是得力的人手,捧高踩低,做事不盡心的人萬不能用,媚娘膽小怕事,又不願麻煩別人,萬不能讓她受了分毫委屈。”
“此外,媚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又怕生人,給當家主母的敬茶,便免了吧。”
說完,宋瑞軒站起了身,“我還有事情要處置,先去書房,待會兒去看一看媚娘。”
話音還未落地,宋瑞軒的人影已是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方氏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房中所有的瓷器,再次變成了一片狼藉。
因為宋瑞軒自己給自己納了妾,方氏抑鬱寡歡的緣故,這個新年,宋家過得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
所有的下人都膽戰心驚,生怕觸了方氏的黴頭,做事都是小心翼翼。
但方氏滿心的惱怒無處發洩,無論底下人做事如何小心,仍舊是能夠找尋很多麻煩出來,責罵,毒打下人。
方氏的這般行徑,惹得宋瑞軒越發不快,乾脆連方氏的院落都不再去,夜夜都呆在青梧苑之中。
而宋瑞軒如此,方氏便越發癲狂。
宋家的內宅,也因為方氏的無力去管轄,越發沒了個章法,亂成了一團。
“這個老二媳婦……”老夫人緊皺起了眉頭,看著面前那碟子品相不佳的桂花糕,長嘆了一口氣。
柳氏此時卻是得意洋洋,每日也只喜歡做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到老夫人跟前,表露一下她的孝心,同時再踩一把方氏,說她現如今是如何任性。
第二件事情,則是去找尋方氏,藉著宋瑞軒的事情,奚落她一番,嘲笑她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方氏一次又一次的紅了眼睛,也顧不得所謂的婦人矜持,嫂子大度,和柳氏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宋家內宅的混亂,再次上升了一個高度。
這樣的熱鬧,宋晴薇饒有興趣地看,但有時候也覺得有些乏味,更不想因此惹火上身,乾脆尋了各種由頭外出。
趁著外出的機會,宋晴薇去了宋家各個鋪面,瞭解鋪面的具體經營狀況。
而去了解這些情況下,宋晴薇打的都是老夫人的名號。
這些鋪面裡頭,宋晴薇著重盯的是首飾鋪子。
這是她父親和母親的私產,如果要拿回的話,首先要拿的一定是這個鋪子。
但,如何拿回,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就在宋晴薇思索這件事情時,她想到了沈執年,想起了他之前跟她說過的“狐假虎威”的事情。
宋晴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去了沈宅,拜訪沈執年。
沈執年在這裡的院落佈局和清豐縣中的十分相似,精巧雅緻之餘,不乏大氣磅礴之感。
宋晴薇感慨認可沈執年的審美,同時也向沈執年開了口,“我有件事情,想請沈大人幫忙。”
沈執年聞言,坐直了身子,一雙眸子都變得亮晶晶的,“宋娘子請講。”
嗯?
宋晴薇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沈執年對於她提要求這件事似乎十分高興。
莫非,這就是有錢又有權人的喜好?
喜歡助人為樂?
但一想到沈執年之前說過,往後有一件極為麻煩的大事需要她幫忙,宋晴薇覺得沈執年之所以如此,大機率是覺得多幫她一點忙,往後向她提要求時,沒那般多的不好意思。
宋晴薇心思安定,接著道,“我家中的狀況,沈大人也是知曉的,我便不再多說了。”
“德化府城中的玲瓏閣,是先前我父母和母親的產業,但現在卻被宋家把持,我想要拿回玲瓏閣……”
“需要我做什麼?”沈執年沒有絲毫猶豫。
“首先,我需要藉助大人的權勢,狐假虎威一番。”宋晴薇說著話笑了一笑。
滿眼皆是狡黠,像極了一個小狐狸。
這般模樣,讓沈執年忍不住笑了一笑。
片刻後,沈執年覺得這般盯著宋晴薇笑有些失禮,便隨手端了桌上的茶盞來做掩飾。
但將茶盞遞到嘴邊之時,沈執年發覺茶盞之中早已空空如也,越發覺得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
“那就依宋娘子所言,我定全力配合宋娘子。”
有了沈執年如此說,宋晴薇先是起身,向沈執年福了一福,“多謝沈大人。”
“那就有勞沈大人與我一併出去走一走吧。”
“好。”沈執年站起了身。
跟著宋晴薇一併往外走。
匆匆的步履,滿都是迫不及待。
以至於山炎在後面,愣了愣神之後,急忙追上沈執年,“公子,公子……”
“何事?”沈執年蹙眉。
“公子莫不是忘了,世子還在府內,等著和公子商議事情?”山炎小聲提醒。
秦王世子素來忙碌,現在好不容易趁著過年的空閒,從京城千里迢迢地來找尋沈執年,一大早剛剛抵達,連話都沒說上兩句。
現在,自家公子竟是因為宋晴薇,把親王世子扔在了腦後?
沈執年略略沉思,“世子一路奔波,定是十分疲累,你且先安頓世子好好歇息,等我回來,世子大約也已經休息好了……”
山炎,“……”
重色輕友具象化!
但自家公子做事向來如此,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無論誰的勸都不會聽,無論誰都不會再顧及。
山炎自知無法扭轉此時的狀況,乾脆喊了另外的人跟著沈執年出門,而他則是去安頓世子的一應事務。
宋晴薇和沈執年一併出了門。
兩輛馬車,一併抵達了一處茶樓,在臨窗的座位上坐了小半日。
喝茶水,吃點心,聊天說話。
等天色差不多時,兩個人又往回走。
先是送宋晴薇回到了宋家。
與上次兩個人在馬車之中互相告別不同,沈執年這次特地從馬車上下來,到了宋晴薇的馬車跟前。
沈執年伸了胳膊出來。
“多謝。”宋晴薇撩了簾子出來,一隻手搭在沈執年的胳膊上,施施然下了馬車。
無錯書吧“回見。”沈執年對宋晴薇笑了一笑。
“慢走。”宋晴薇福了一福,而後帶著白芷往裡走,跨過門檻之時,更是回頭看了又看。
沈執年仍舊在原地,見宋晴薇如此,再次微笑。
直到宋晴薇徹底進了門,大門被奴僕關上,沈執年這才收回了目光,上了馬車,往自家宅院而去。
待回到自家宅院之後,沈執年迎頭看到的,便是秦王世子鍾離謙。
鍾離謙一張臉耷拉成了長條苦瓜,在看到沈執年大步走近時,斜眼瞥了一眼,滿腹怨氣,“我以為沈大公子為了美色已經忘記我這個好友了呢!”
“確實是忘了。”沈執年摸了摸鼻子,“但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需要世子幫忙,便趕緊回來找尋世子。”
“幫忙?”鍾離謙冷哼,“沈大公子無所不能,竟然還有需要我這個小小世子幫忙的時候?”
“世子這般說便是自謙了。”沈執年道,“這天下誰人不知,秦王世子鍾離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更是禮賢下士,為人剛直,乃是少有的翩翩佳君子……”
沈執年這一通彩虹屁,把鍾離謙哄得嘴角翹得老高,滿眼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抬了抬手,“得了得了,倒也沒有這般多的優點,不過都是傳言罷了。”
“實話而已。”沈執年道。
鍾離謙越發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起來,將自己的袖子理了一理,端正坐好,“也罷,就看到你說的都是實話的份上,今日的事兒我便不計較了。”
“你剛才不是說有事需要我幫忙嗎,那你說一說,究竟是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我記得王妃產業頗多,給了你這個獨子不少,其中有一處商行,是專門做布料生意的?”沈執年問道。
“似乎有這麼一個商行,好像還頗為賺錢。”鍾離謙點頭,“怎麼,你有事兒?”
沈執年點了點頭,“這個商行,給了我如何?”
“商行?給了你?你要做什麼?”
鍾離謙想不明白沈執年要用這個商行的目的,伸手抓了抓耳朵,“難不成,你缺錢?”
但這也不對啊。
沈執年雖然這些年被盤剝了不少,但手中的產業不比他的少,若是想要他缺錢,除非他是想要買下一個小國家。
“我自有用處。”沈執年回答。
而鍾離謙等著沈執年解釋他要用這商行的緣由,可等了許久,卻沒有聽到沈執年再說任何話。
鍾離謙不由地撇了撇嘴,“行吧行吧,看在之前你提議書本印刷,算是做了一件革除舊弊且改變天下讀書人命途之事,這處商行,便給了你,當做獎勵吧。”
“多謝世子。”沈執年笑了一笑,轉了話題,“方才世子說書本印刷之事……”
“反饋如何?”
提及這件事情,鍾離謙的嘴角勾了起來,“我方才不是說了麼,革除舊弊,改變天下讀書人的命途。”
“活字印刷之事一出,書本的價格比從前低了兩成的價格不止,更因為父王拿出了許多供於印刷售賣,可以說備受寒門子弟和耕讀世家的追捧。”
“這般持續下去,讀書之事大約能夠更加普及天下,寒門子弟也更有科舉入仕之希望了。”
鍾離謙感慨,卻也嘆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