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自然不是說話的時候。
更何況,男子納妾養外室本就是尋常事情,方氏這般鬧騰,又打了宋瑞軒,實在是不佔理。
再在這裡鬧下去,方氏佔不了分毫的便宜,反而會和宋瑞軒離了心,那床上的賤人看盡了笑話。
唐媽媽知道輕鬆,急忙喊了小丫鬟來拉方氏。
方氏自是不肯離開,又哭又鬧,張口罵宋瑞軒不要臉,忘恩負義,更罵那床上的女子狐媚子,賤蹄子。
但架不住唐媽媽和幾個人鉚足了勁兒地將方氏往外拉,最終將方氏帶回到了馬車上頭。
而上了馬車之後,方氏便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出來,幾乎暈厥。
唐媽媽滿心心疼,只輕聲寬慰。
而將方氏趕走之後,宋瑞軒的怒氣仍舊不減,“簡直是無法無天,不成體統!”
“軒郎……”媚娘一張臉滿都是驚恐,如水一般的眼睛中,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眼淚順腮而下,落在宋瑞軒的手背上。
滾燙。
“不怕,不怕,有我在。”宋瑞軒輕聲安慰,伸手摩挲著她光滑細膩的後背。
媚娘伸手將宋瑞軒牢牢抱住,哭得不能自理。
許久之後,才稍微平穩了氣息,但聲音卻是哽咽,“我與軒郎情投意合,本是郎情妾意,可若是因此給軒郎帶來任何困擾,那我一定自請離去,只求能夠免去軒郎煩惱……”
“你既跟了我,便是我的女人。”宋瑞軒眉頭微皺,伸手抹去她腮上掛著的淚,“我自會給你安排妥當。”
“家中的事情,可不是那個母老虎說了算的,這是宋家,自然是我說了算。”
“你便將心放到肚子裡面去,我必定會將你迎到宋家,給你一個名分,保你往後衣食無憂。”
“只是我先前與你說過,我與那方氏雖早些年便沒有了什麼感情,但到底是當初三媒六聘娶進家中,所以你進了宋家後,只能委屈做個姨娘。”
“軒郎……”
媚孃的一聲呼喚,似嬌媚到了骨頭裡面,更是眼淚汪汪地看向宋瑞軒,“軒郎心中有我,我心中明白。”
“我心中亦將軒郎視作我的全部,只要能夠跟在軒郎身邊,日夜得見,別說做妾室姨娘,哪怕讓我做軒郎身邊的一個粗使丫頭,我也心甘情願。”
媚娘懂事的話語,讓原本煩躁的宋瑞軒心頭暖了一暖,伸手把她攬得更緊了一些,“你懂事溫柔,我必定不會虧待你。”
“即便你是做妾室姨娘,我也一定護你周全,不讓你吃一丁點的虧。”
“軒郎……”
方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失魂落魄,如行屍走肉一般,雙目呆滯無比,每一步都是被唐媽媽努力攙扶著,才能往前邁。
而到了家中,坐在床邊愣神許久之後,方氏才回過神來。
心中滿都是憤恨,方氏抬手,將床邊擺著的花瓶摔在了地上。
緊接著,是桌上的茶盞,架子上的擺件,妝奩中的脂粉瓶罐……
只要是方氏能夠伸手夠到的,盡數都摔在了地上。
且摔在地上仍然覺得不過癮,方氏甚至抬腳去踩,去踹……直到整個屋子變得狼藉一片,方氏這才癱坐在了地上。
又是一通嚎啕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對我!”
方氏喊得撕心裂肺,引得唐媽媽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夫人,這個時候,您更應該打起精神來……”
“今晚的事情既然鬧了出來,老爺面子上掛不住,必定會要一個說法的,大機率會讓那賤人進了門,夫人得打起精神應對這些事情才行啊。”
讓那賤人進門?
方氏幾乎是從地上彈了起來,滿臉怒氣衝衝,“不可能!”
“除非是我死了,除非他宋瑞軒踏著我的屍首,否則我絕對不讓那賤人進門!”
“夫人!”唐媽媽苦口婆心地勸慰,“到了這個份上,您就別再說氣話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老爺心中也有了旁人,夫人若是再鬧下去,對夫人更加不利。”
“夫人不如退一步,給老爺個臺階下,主動跟老爺說要那賤人進門,給老爺納了妾,老爺興許還會心中寬慰,念及夫人的賢良淑德。”
“此外,夫人面上的事情做的完全,老夫人那邊也就不會說什麼,所有人也都還會記得夫人的賢惠良善,往後若有了什麼事情,也都還會替夫人說話的。”
“至於那賤人,進門之後不過就是個姨娘,暖床伺候人的貨色,一切還都是夫人說了算的。”
“以後她還要在夫人手底下討生活,凡事都得看了夫人臉色,待得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灌她一壺絕子藥,往後沒有子女傍身,自然也就風光不了幾日。”
“待她年老色衰,沒了什麼新鮮感之後,她的性命不還是全然在夫人的手上?”
唐媽媽一番勸慰,見方氏呆愣愣的,似聽進去了,又似沒有聽進去,忙喚了一聲,“夫人?”
“先等老爺回來。”方氏咬了咬牙。
她要看看,宋瑞軒對於這件事情,會怎麼說。
瞧著方氏滿眼皆是憤恨,唐媽媽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好。
自家夫人,此時明顯還是不甘心。
而不甘心,最是容易出了事端。
且這個時候,老爺都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很明顯一顆心盡數都撲到了那個賤人身上。
這場事端,當真是要麻煩了……
唐媽媽心中焦慮無比,但此時她的話已經說得夠多,便也不敢再說什麼。
畢竟心結這種東西,還是要當事人自己想通為好。
否則無論旁人說了什麼,皆是不管用的。
唐媽媽只得命小丫鬟進了屋子,將屋子收拾妥當整齊,不讓宋瑞軒回來的時候,看到這滿屋子的狼藉。
而方氏院子裡面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宋晴薇和柳氏那裡。
無錯書吧宋晴薇本來已經睡下,在聽到這個訊息時,忍不住笑了笑,“三叔叔和三嬸嬸的動作倒是快。”
而且不但快,找的人還十分得用,能將這麼多年不拈花惹草的二叔宋瑞軒迷成這幅模樣。
不過這話說了回來。
在這個男人擁有三妻四妾是最尋常不過事情的時代,宋瑞軒一直不曾納妾,在他眼中大約是一件極其委屈之事。
若是沒有十分合心意的人也就罷了,若是一旦有了,但真正是衝冠一怒為紅顏,旁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白芷點頭,“姑娘,那咱們接下來需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等著看戲就好。”宋晴薇打了個哈欠,仍舊躺下。
三房已經把火燃了起來,肯定也會拿了扇子,把這場火燒得更大一些。
而此時的柳氏和宋瑞澤夫婦二人,的確是如同宋晴薇所說的一般,在聽到方氏院子裡面的事情後,樂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別說,這二哥平時不好女色,這好起女色來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柳氏感慨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宋瑞澤笑道,“就是因為二哥平日不好女色,什麼都沒嘗過,才覺得什麼都新鮮。”
就好比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素日總是吃窩頭,連白麵饅頭都吃不上幾口,自然也就容易被一頓紅燒肉給騙走。
反觀那些素日大吃大喝的,對吃喝上的事情反而更加挑剔了一些,不好下手。
“更何況,我這次可是花了大價錢找來的揚州瘦馬,比醉春樓的花魁都還要媚上三分,最是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不怕二哥不上套。”
宋瑞澤道,“這下子,二房就有熱鬧可以看了。”
“熱鬧還不夠。”柳氏想了想,“我明兒個一早就去向母親請安。”
該吹的耳邊風,還是得吹起來。
火什麼的,燒得越旺越好!
柳氏鉚足了勁兒,且一想到後續的事情,整個人興奮的有點睡不著覺,更是在第二日天不亮就起了床,收拾停當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美名其曰,伺候老夫人洗漱。
而老夫人對於柳氏這麼殷勤的行為,當下也有些好奇,“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伺候母親,是兒媳的本分。”
柳氏先是表露了一下自己的真心,而後快速轉了話題,“此外,兒媳知道了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既是開口了,便說說吧。”老夫人對於昨晚二房那的熱鬧,也有聽說。
但底下人若是不說,她這裡也不好過多幹涉,現在有人主動開口,她自然不會拒絕。
“兒媳昨晚聽著二嫂子院子裡面熱鬧的很,一時好奇,就問了問是個什麼情況,結果聽說,是二嫂子和二哥哥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老夫人有些驚訝,“因為何事?”
“似乎是因為二哥哥在外面置辦了一個外室的緣故。”柳氏道,“二嫂子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這件事情,帶著人殺到了二哥哥在外面的院落,大鬧了一場。”
“具體鬧到什麼地步,兒媳這裡並不知道,只聽說二哥哥氣憤不已,當晚沒有回來,二嫂子回來之後砸了滿屋子的東西,待會兒二哥哥回來之後,估摸著兩個人還要因為這件事情吵鬧呢。”
“兒媳也怕他們鬧出個好歹來,想著先跟母親通個氣,讓母親知道,心裡有個底兒,也知道該如何處置。”
老夫人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但並不曾說話。
沒有張口說宋瑞軒的不是,那這事兒就有門。
柳氏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嘆了口氣,“這二嫂子也真是,二哥哥到底是個男人,哪兒能平時管的就那麼嚴呢?”
“遍觀整個德化府城,哪戶像咱們一家富裕的人家,這當家人房裡頭能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呢,豈不是太委屈了二哥哥?”
“二哥哥成日操持著整個宋家的生意,已是足夠勞累了,二嫂子不想著為二哥哥主動找尋幾個姨娘,結果還在二哥哥自己有了喜歡的人,還大鬧上一場,實在是不像話。”
“這件事情若是無人知曉倒還罷了,若是被旁人知道的話,指不定要怎麼笑話咱們宋家,只怕還要說咱們堂堂宋家,竟是要讓姓方的來做主了!”
柳氏說這話的時候,不停地觀察老夫人的神色。
柳氏自認為自己沒多大本事,但也自認為自己十分聰明。
聰明的她,知道兩點。
第一點,永遠別想著婆婆能待媳婦和兒子一樣,在婆婆的眼中,永遠都是兒子最重要,所以千萬不要想著讓婆婆給兒媳主持公道。
第二點,永遠都要相信宋家的聲譽,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做對宋家不利的事情。
果然,老夫人的臉色,在聽到柳氏所說的那句“由方家做主時”陡然陰沉了下來。
老夫人更是冷哼了一聲,“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花梨,喊二夫人過來一趟,再打發人,去把二老爺請了回來。”
“是。”花梨領了吩咐而去。
良久,方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裡面。
雙目如杏,眼下烏青,臉色極其難看,更是帶了十足的不耐煩,看到老夫人之後,也不過是簡單行了禮,“母親萬福。”
“坐吧。”
老夫人吩咐花梨給方氏搬了凳子,看向她,“我聽說了一些事情,就想問一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人問及還好,老夫人此時一開口詢問,方氏頓時覺得滿腹的委屈似湧上了心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老夫人皺眉看著方氏,淡然開口,“若是一味的哭,只怕什麼事情都是解決不了的。”
“是。”方氏哽咽,勉強平穩了心緒,“不瞞母親,瑞軒他在外面招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母親可得為我做主啊!”
方氏言罷,又是一陣哭泣。
老夫人看著方氏,眉頭皺得更加厲害,“這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事情,倒也值得你這般吵鬧哭泣?”
“我來問你,你說瑞軒在外面招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那女子身份如何,年方几何,什麼底細?”
回答老夫人的,是方氏錯愕無比的目光,和無盡的沉默。
她實在沒有想到,老夫人是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