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蘭在營地一天,開解孫夫人的時候不長,餘下的時候,都在和她商量怎麼安頓李文儼母子,在滎陽找個什麼樣的宅子,怎麼安排。
李文儼打定主意以後要跟著邵瑜,她打算帶著孩子住進營地。袁小將軍就是被孫夫人帶在軍營中長大的。
可就算李文儼要和孫夫人一樣住進營地,也要在滎陽城內有個落腳的地方。
孫夫人到滎陽時,賀家等各家和岑知府家眷,以及洛陽楊家、盧家等各家就接連打發人過來看望孫夫人,要洗塵接風什麼的。
袁將軍故去不久,孫夫人還在居喪,大小姐也沒回來,這些就都婉拒了,可現在李文儼帶著孩子到了滎陽,再全部婉拒不見,那就不光是不近人情了,也會對邵琮等人和賀家、楊家等兩地望族的聯合投上巨大的陰影。
李文儼帶著孩子不說,身體的虧損明顯還沒養好,在城內安排住處,以及應酬滎陽和洛陽各家這樣的費心耗神的事兒,孫夫人甩手不管就說不過去了。
眼下,袁明輝和邵琮邵瑜要齊心協力,孫夫人也要和李文儼齊心協力,這是大家共同的認知。
第二天一早,孫夫人就進了城。
衛如蘭出去採買還沒回來,孫夫人徑直往李文儼居住的側院過去。
邵夫人走了之後,李文儼就搬進了邵夫人那座小側院。
天氣晴朗,側院栓著繩子,已經搭滿了尿戒子和小衣裳,孫夫人側身避過,就看到李文儼抱著福哥兒坐在廊下,正和那隻叫十兩的狗玩耍。
“夫人來了。”李文儼看到孫夫人,急忙站起來。
十兩兩隻前爪正搭在李文儼腿上,見李文儼站起來,看著低頭看著它,不停舞著雙手的福哥兒,一下一下的跳。
“哥兒一點也不怕,十兩一看就是個能打架的狗。”孫夫人笑道。
十兩是大小姐的狗,也跟大小姐那些護衛一樣,一看就不好惹。
“從太原過來的路上,他們兩個天天睡在一起,呂姑娘說十兩拿福哥兒當弟弟看呢。”李文儼笑道。
“馨若說十兩聰明得很。”孫夫人微微彎腰,仔細看十兩。
十兩仰著頭,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孫夫人。
“聰明得很呢,夫人請坐。”
墨香搬了椅子過來,李文儼讓著孫夫人剛剛坐下,十兩突然豎起耳朵,頓了一瞬,撒腿就跑。
“這是怎麼啦?”孫夫人驚訝道。
“肯定是菊娘姐姐喊它吃飯了,它能聽到,咱們聽不到。”棠影笑道。
孫夫人忍不住笑,衝李文儼伸手過去,“讓我抱抱福哥兒,你歇一歇,吃完酥酪。”
“嗯。”李文儼把福哥兒遞給孫夫人,棠影急忙端起剛剛放下的酥酪遞給李文儼。
福哥兒已經胖了很多,活潑愛笑,被孫夫人抱在懷裡,黑黑的大眼睛看著孫夫人,看了片刻,笑容綻放,一頭撲到孫夫人臉上,從臉上滑進孫夫人頸窩。
孫夫人心裡猛的湧出一股痠軟憐惜,將臉貼在福哥兒頭上,心裡軟軟酸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輝哥兒比福哥兒他爹還大半歲呢。”
孫夫人一句話說出來,愣了一愣,她怎麼說出了這樣的話。
“小將軍該成家了。”李文儼接話笑道,“昨天楊家老夫人打發人過來,我聽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跟夫人結親呢。”
“楊家?輝哥兒是老大不小了。”孫夫人低頭在福哥兒額頭親了下。
“還有賀家、盧家,說是岑府尹家大小姐也在議親。”李文儼看著孫夫人笑道。
“得看看女孩兒什麼樣兒什麼性情,輝哥兒也得看中了才行。”孫夫人看著福哥兒,忍不住又在福哥兒臉上親了下。
馨若說的對,老爺肯定想看到輝哥兒成家立業,子孫繁盛。
……………………
衛如蘭之所以一大清早就親自去採買,是因為陳炎楓回來了,還帶著一位少年。
天色大亮,陳炎楓沉睡沒醒,少年出來,挨個打量著在院子裡忙碌的僕婦,信步往前,進了居中的正院。
李巖剛剛起來,坐在炕上,雲裳挨著炕沿站著,給她梳著頭髮。
少年邁進院子,仰頭看著院子一角已經滿頭青綠的棗樹。
李巖看著眼前的少年,示意玉樹,“把窗戶推開。”
玉樹推開窗戶,李巖看向院子裡的少年,院子的少年也看著李巖,玉樹走到正屋門口,打量著少年。
“請他進來。”
聽到李巖的吩咐,玉樹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進屋,神情嚴肅的看著李巖,好一會兒,微微欠身問道:“您就是大小姐?”
“嗯,陳春卿帶你過來的?”李巖凝視著少年。
她看到的少年,隨著她和少年的每一句話變化不定。
“你是說閒雲公子嗎?”少年確認了一句。
“嗯。”
“是。先生駕鶴西去前囑咐我,要是閒雲公子到了,就讓我跟他走,來見大小姐。”少年再次微微欠身。
李巖沒說話,眉頭微蹙,看著再次變化的少年。
“你在看只有你能看到的東西嗎?”少年問道。
“嗯,你跟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李巖看著越來越快的變化,語速很慢。
“怎麼不一樣?”少年問道。
李巖沒答話,抬頭看向窗外。
院門口,陳炎楓甩著寬大的袖子晃了進來。
雲裳已經給李巖挽好了頭髮,急忙洗了手去沏茶。
李巖看著陳炎楓。
陳炎楓看起來有些疲勞,坐到李巖對面,點點手指示意少年坐下,看向李巖道:“他叫宗青崖,他師父宗先生是前一位大小姐的乙部,也許是之一,也許乙部就是他一個人,這個我不清楚,他也沒說過。
“我剛剛修行有成,出外歷練,先去了蜀中,在蜀中遇到了宗先生。
“那時候宗先生還很年輕,我和宗先生相伴,遍遊蜀中。
“之後,我邀請他一起前往涼州,宗先生說他立過誓,入蜀之後,至死都不再離開。
“我和他分手前一天,傍晚,宗先生起了一卦,宗先生的卦和我的卦大相徑庭,我看不懂他的卦。
“宗先生對著卦,一動不動坐了一個時辰。之後,他說他曾經是大小姐的乙部,就說了這一句話,就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