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的夜空被冰晶玫瑰的光芒撕開一道裂口，淡藍色的星河傾瀉而下。

江天野的身體墜入漩渦的瞬間，彷彿跌進一團凝固的液態星光。

他的耳膜被寂靜壓得生疼，防護服外層的冰屑在能量流中剝落，露出內襯泛黃的保暖纖維。

老人蜷縮身體，懷中的星核金鑰貼在心口，稜形晶體透過布料傳來灼熱的溫度。

漩渦內部並非想象中的混沌，無數細小的光粒在周圍懸浮，勾勒出規則的幾何通道。

江天野的防護靴踩在看不見的平面上，每一步都會激起漣漪般的波紋。

通道盡頭隱約浮現出黑色塔體的輪廓，表面佈滿青銅色紋路，與他二十年前在冰層下發現的古文字如出一轍。

“小滿......”

他嘶啞地喚著女兒的名字，喉間湧起鐵鏽味。

金鑰突然迸發強光，前方通道的牆壁上浮現出冰晶玫瑰的投影，花瓣舒展的方向恰好指向黑塔核心。

冰原之上，林寒的槍口噴出最後一道火舌。子彈擊碎空中堡壘的探照燈，爆開的冰晶暫時遮蔽了湮滅武器的瞄準鏡。

軍人拖著受傷的右腿退到星核基座後方，戰術背心的布料被能量餘波烤得焦脆：“陸教授！還能撐多久？”

陸雲漪的指尖深陷進控制檯的金屬邊緣，她的面板下淡金色痕跡已褪成淺褐，嘴角凝結的血痂隨著說話開裂：“金鑰在加速能量消耗......最多十五分鐘......”

基因學家突然劇烈咳嗽，監測儀螢幕映出她蒼白的臉，“江老進入核心層了！”

漩渦內的氣壓陡然升高，江天野的防護面罩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老花鏡片在強光中裂成蛛網。

黑塔核心近在咫尺，青銅表面滲出暗紅色液體，沿著紋路匯聚成猙獰的圖騰。

金鑰晶體突然掙脫他的手掌，懸浮在半空旋轉，將周圍的光粒牽引成螺旋狀光帶。

“驗證程式啟動。”

機械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黑塔表面裂開六邊形孔洞，十二根金屬探針緩緩伸出，尖端對準江天野的眉心。

老人踉蹌後退，後背撞上無形的能量屏障。金鑰釋放的光帶突然收縮，在他周身織成淡藍色護盾。

探針刺入護盾的剎那，冰晶玫瑰的虛影在黑塔表面綻放，暗紅液體如遇天敵般急速退卻。

“你......不是合格的繼承者。”

機械音染上人性化的遲疑。黑塔核心裂開豎狀縫隙，露出內部跳動的暗紅光球，表面佈滿血管狀凸起，“生命體徵衰竭......基因序列殘缺......”

江天野扯開破碎的防護服領口，露出胸口手術留下的疤痕。二十年南極科考留下的凍傷在強光下格外刺目：“你們要的......是完美的機器......還是活生生的人？”

他猛地將金鑰按向光球，晶體與暗紅表面接觸的瞬間爆出刺目火花。

冰原突然地動山搖，星核屏障外的軍方鑽機集體失控，履帶在冰面上劃出凌亂弧線。

林寒抓住陸雲漪的手腕衝向掩體，軍人的掌心滿是黏膩的血跡：“能量場在重組！”

漩渦內的景象透過星核投影到夜空，所有幸存者仰頭看見江天野佝僂的背影。

老人正徒手撕開黑塔核心的防護層，金鑰晶體在他手中化作光刃。暗紅液體噴濺在護盾上，凝結成冰晶狀的脈絡，與二十年前江小滿實驗室的防護系統驚人相似。

“停下！”機械音首次顯露焦躁，“核心超載將引發......”

警告聲被轟鳴淹沒。

江天野的指尖終於觸及光球內部，那裡懸浮著半枚殘缺的冰晶，與他女兒失蹤當日佩戴的項鍊吊墜形狀完全一致。

老人渾濁的瞳孔映出真相的輪廓，二十年執念化作喉間壓抑的低吼：“你們把她......變成了能源核心！”

金鑰釋放的強光吞沒整個空間，黑塔表面的青銅紋路寸寸崩裂，暗紅液體蒸發成霧氣。

江天野的意識在能量洪流中浮沉，恍惚看見女兒的身影在光暈中轉身。那不是量子態的虛影，而是二十歲那年在實驗室哼歌的鮮活模樣。

冰原上的星核突然收縮，陸雲漪的監測儀迸出最後一絲電光，淡金色痕跡徹底從面板上消退：“他成功了......黑塔的能量導管在關閉......”

話音未落，整座南極冰蓋發出沉悶轟鳴，懸浮的冰川碎塊如雨墜落。

林寒拽著兩人撲進冰縫，軍人的後背被碎石劃開猙獰傷口，卻仍用身體撐起臨時屏障。

透過漫天冰晶，他們看見夜空中的投影正在劇變。崩塌的黑塔核心深處，緩緩升起由光粒組成的環形王座，表面刻滿陌生的象形文字。

漩渦內的江天野跪倒在地，金鑰晶體在他掌心化為齏粉，取而代之的是半枚冰晶吊墜。

黑塔最後的機械音帶著奇異的敬意：“文明篩選程式......升級完成......”

南極黎明刺破永夜時，冰晶玫瑰的光芒突然收束。所有幸存者腕錶同時震動，泛著冷光的螢幕浮現同一行提示：

【審判議會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