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潛艇內的每一寸空間，刺骨的寒意正順著金屬艙壁爬上脊背。

林寒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槍口冒著煙。

硝煙味中混雜著一股冷凍液的刺鼻氣息，在鼻腔裡直打轉。

耳畔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響，分不清是融化的冰水還是誰的血液……

“開啟應急燈！”

麥克吼道，他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炸開。

此時，江天野正蜷縮在傾倒的實驗臺後方，他懷裡的金屬箱被撞開了一道豁口。

冰晶玫瑰的藍光從縫隙中滲出，像一團被困在迷霧中的螢火。

藉著那點微弱的光暈，他看見蘇嵐的“屍體”橫在艙門處。

準確的說……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屍體的話。

她的頭顱以詭異的角度後仰，斷裂的脖頸處露出細密的齒輪與導線，暗紅色的冷凝液正從關節縫隙中緩緩滲出。

伊萬摸索著撿起摔落的酒瓶碎片，鋒利的玻璃邊緣割破了他的掌心。

他將血抹在艙壁上畫了個歪扭的十字，口中唸叨的俄語禱詞混著粗重的喘息在黑暗中飄蕩。

“導航系統重啟大概需要三分鐘左右！”

麥克說道，他的聲音從控制檯方向傳來，鍵盤敲擊的聲響急促得如同驟雨。

林寒貼著艙壁緩緩移動，軍靴碾過滿地冰碴。

冰晶玫瑰的光斑掃過他緊繃的下頜，照亮前方觀察窗上蛛網般的裂痕。

此時，窗外的海水已不再漆黑。

無數銀白色光點正從冰層深處浮起，如同深海中甦醒的螢火蟲群。

“它們在聚集……”

江天野突然抓住林寒的袖口。

老教授的手冷得像塊寒鐵，瞳孔幾乎被幽藍的光點填滿，“那些液態人形在引導什麼……”

話音未落，潛艇猛地傾斜，所有人撞向左側艙壁。

在一陣金屬扭曲的尖嘯聲中，那朵冰晶玫瑰從箱內滾落，其間散發的藍光驟然暴漲。

當光暈掃過舷窗的瞬間，江天野感覺到呼吸困難，他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

只見二十米外的冰臺上，十二具青銅棺槨正在緩緩開啟。

凍結了半個世紀的冰層簌簌剝落，露出棺蓋上猙獰的鐵十字標誌。

導管從棺內延伸而出，另一端連線著冰封的德軍屍體。

那些士兵的面孔慘白如蠟，眼瞼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霜。

然而……他們防寒服上的鷹徽卻鮮豔得刺目，彷彿時光從未在此流逝。

“這些人就是1943年的雪鴞小隊成員……”

伊萬指著那些德軍屍體說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顫，“他們當年帶著元首的密令來南極尋找‘永恆能源’……”

林寒聞言槍口轉向觀察窗。

當第一具棺槨徹底開啟的剎那，艙內的溫度又驟降了十度。

大量寒霧從通風管道噴湧而出，凝結成冰晶在藍光中閃爍著，如同鑽石塵埃一般。

這時，棺內緩緩坐起的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老式德軍制服，胸前的金屬銘牌上刻著“漢斯·克勞斯”字樣。

根據姓名判斷，此人生前顯然是個男性。

男人的面板整體呈青灰色，血管在皮下隆起如同交錯的樹根。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冰霜從睫毛上簌簌掉落，露出兩團躍動的幽藍火焰，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

“準備迎敵！”

麥克大聲吼道，他抄起固定在牆上的消防斧，斧刃在低溫中泛著啞光。

甦醒的德軍士兵實然抬起手臂，指尖延伸出三十厘米長的冰刃。

他咧開嘴，下頜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喉間滾出含混的德語：“heil…hitler…”

當冰刃劈向舷窗的瞬間，林寒已扣動了扳機。

子彈穿透防彈玻璃的裂痕，準確擊中士兵的眉心。

然而……想象中那種一槍爆頭後血液飛濺的場面並未出現。

只見彈頭卡在青灰色的面板表面，如同擊中了一塊合金鋼板。

士兵只是略微歪了歪頭，位於指尖的冰刃仍舊繼續切割著窗框，蛛網狀的裂痕在切割下迅速蔓延。

“攻擊關節……”

林寒喊道，他換彈匣的手穩得可怕，並在之後連開數槍。

第二具德軍屍體在此時甦醒。

伊萬見狀，掄起消防斧砸向控制檯，並扯出兩根冒著火花的電纜。

他將酒液潑在電纜上，躍動的電弧瞬間引燃了伏特加，一道火牆暫時阻隔了撲向艙門的第二個甦醒者。

混亂中，冰晶玫瑰突然脫手滾落，並迸發出強光。

江天野撲向冰晶滾落的方向，藍光大盛，從指縫溢位。

當光源觸及到那些棺槨的瞬間，所有甦醒者竟同時停滯了動作。

他們的頭顱整齊地轉向潛艇，幽藍的“眼睛”鎖定了老教授手中的光源。

“它們在害怕這個？！”

江天野不太確定地說道，並嘗試著將冰晶玫瑰高舉過頭。

頓時，花瓣間的星沙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下一秒，只見冰臺上的導管突然開始劇烈抽搐起來。

連線著德軍屍體的血管狀組織紛紛迸裂，暗藍色液體噴射而出，濺在冰層上瞬間凝結成尖銳的晶簇。

十二具棺槨同時震動，更多甦醒者撕開冰封的桎梏。

麥克手中的消防斧劈開第三個撲上舷窗計程車兵，然而……斧刃卻在接觸冰刃的瞬間崩出了一道缺口。

“這鬼東西根本不是人類！”

他喘著粗氣警戒後退，“他們的骨骼密度……”

話音未落，整艘潛艇突然被一股巨力掀翻。

江天野來不及抓住任何東西，後背重重撞上艙頂，金屬箱脫手飛出。

冰晶玫瑰在空中劃出一道湛藍的弧光，甦醒者們遇光發出高頻嘶鳴，並瘋狂地撲向光源。

林寒抓住垂落的安全繩，雙腿絞住江天野的腰。

他在顛簸中單手換彈，子彈精準擊中甦醒者的膝關節。

這一次，攻擊終於奏效。

只見士兵跪倒的剎那，冰刃將艙壁撕開了半米長的裂口。

大量海水裹著冰碴湧入，瞬間淹沒了眾人的腳踝。

“導航系統恢復了！”

麥克吼道，他的聲音撕開混亂，“但座標被篡改了！”

此時，控制檯螢幕上正閃爍著血紅色的警示：【北緯68°11′，西經42°53′】。

江天野盯著螢幕，不由得一怔……

他發現那些數值正是格陵蘭海溝的座標，與冰晶玫瑰所指引的方向完全相反。

就在這時，伊萬突然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某個甦醒者突破火牆，用冰刃刺穿了他的右肩。

老兵反手將酒瓶碎片扎進對方的眼窩，幽藍的“眼球”爆開時濺出大量熒光液體，將地面腐蝕出蜂窩般的凹痕。

“帶教授走！”

林寒吼道，並將江天野推向緊急逃生艙。

冰晶玫瑰的光暈在混戰中變得忽明忽暗，那些甦醒者們就像撲火的飛蛾般前赴後繼著湧向光源。

當林寒啟動逃生艙的氣密裝置時，他看見麥克被三個士兵按在冰水裡，而伊萬的斧頭則卡在某個甦醒者的胸腔內。

“啟動自毀程式！”

麥克大聲吼道，他的最後一句話混著血沫迸出，“不能讓他們得到……”

逃生艙彈射的剎那，潛艇內部轟然爆炸，並迸發出耀眼的火光。

衝擊波將所有人和物掀翻，江天野的額頭重重磕在觀察窗上，他的視網膜上殘留著最後的畫面：

【十二具棺槨在爆炸中化為青銅色的流星，而冰層深處的黑塔尖頂，正閃爍著與冰晶玫瑰同樣的藍光。】

黑暗再次降臨。

當逃生艙浮上海面時，極光正在夜空中扭曲成詭異的漩渦。

江天野摸出懷裡的黃銅懷錶……

此時，錶盤上的指南針正在瘋狂旋轉，並最終定格在正北方向。

當林寒撕開急救包包紮手臂上的傷口時，他忽然發現戰術腕錶的定位系統顯示“異常”。

他們此刻正位於南大西洋中部，竟與潛艇最後的位置相差了兩千海里。

“地磁場有問題！”

他說道，聲音比極地的寒風更冷。

江天野沒有回答。

他正盯著懷錶玻璃上的倒……

某個巨大的陰影正在冰層下游弋，輪廓像極了傳說中吞噬船隻的海怪。

而更遠處，格陵蘭島的輪廓線正在雷達屏上詭異地波動著，彷彿整個大陸正在緩緩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