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在漆黑的海面上起伏，艙頂的應急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潮溼的金屬內壁上。
江天野的手掌貼在觀察窗上，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
窗外極光扭曲成詭異的漩渦，原本應該璀璨的綠色光帶此刻卻泛著病態的猩紅，像是天空被撕開了一道淌血的傷口。
林寒撕開急救包，繃帶纏繞手臂傷口的動作突然停頓。
戰術腕錶的定位介面正在瘋狂閃爍，代表方向的箭頭如同被無形的手撥弄，時而指向正北，時而猛地轉向南方。
“導航系統徹底失靈了。”他沉聲說道，手指敲了敲錶盤，液晶屏迸出細小的火花。
江天野仍然沒有回應。
他的視線穿透玻璃，緊盯遠處海平線上隱約浮動的龐大陰影。
格陵蘭島的輪廓在雷達屏上呈現不規則的鋸齒狀，彷彿有巨獸正在海底啃食大陸架。
三天前聯合國地質局釋出的穩定報告還歷歷在目，此刻卻顯得荒誕可笑。
就在這時，艙內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蜂鳴聲。
掛在艙頂的指南針開始高速旋轉，金屬軸承摩擦出一股焦糊味。
江天野伸手去摘，卻被燙得縮回了手指。
銅製外殼已經變得滾燙，指標在玻璃罩內劃出火星，最終“咔”地一聲折斷，半截金屬絲扎進了艙壁。
“磁場強度超出閾值七百倍。”
林寒盯著便攜檢測儀，螢幕上的曲線陡峭得近乎垂直，“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地磁暴。”
話音未落，逃生艙猛地傾斜。
江天野踉蹌著，後背撞上儲物櫃。密封的樣本箱被他撞得從架子上滑落，重重砸向地面。
箱蓋彈開的瞬間，冰晶玫瑰從裡面滾了出來，藍光映亮了艙內飛舞的冰碴。
林寒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教授，看外面！”
江天野抬頭，透過觀察窗看見原本平靜的海面正在隆起數十米高的浪牆。
然而……那種浪牆卻不是自然形成的波濤。
浪尖凝結著鋒利的冰刃，如同無數把倒懸的利劍。
更為詭異的是，那些冰浪移動的軌跡完全違背流體力學，像是有意識般朝著逃生艙包抄而來。
“抓緊了！”
林寒迅速撲向操控臺，手指在啟動鍵上重重按下。
備用引擎成功啟動，發出苟延殘喘的轟鳴之音。推進器隨即噴出的氣流，將最近的冰浪撕開一道缺口。
破碎的冰刃擦著艙體掠過，在防彈玻璃上留下蛛網狀的刮痕。
江天野將冰晶玫瑰重新塞回金屬箱內，藍光透過縫隙在艙內明明暗暗。
此時，某個龐大的黑影正在冰浪後方緩緩升起。
那是一座由冰晶凝聚而成的尖塔。
塔身流轉著青銅色的鏽跡，表面密佈的六邊形紋路與南極黑塔如出一轍。
塔頂噴射出的光柱直插雲霄，與扭曲的極光糾纏成螺旋狀的光帶。
“那是……”
“第二座塔......”
江天野低語喃喃，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裡。
他懷中的金屬箱突然開始震動，冰晶玫瑰的藍光穿透層層防護，在艙頂投射出一幅模糊的星圖。
林寒的配槍已經上膛。
他貼著觀察窗移動，軍靴碾碎地板上凝結的霜花：“二十海里外有艘破冰船。”
順著他的指引望去，江天野看見探照燈的光束刺破夜色。
船身印著褪色的科考標誌，甲板上的吊機正在回收某種圓柱形裝置。
裝置表面印著輻射警告標志，那是深海地殼鑽探機的核心部件。
“是軍方的勘探隊。”
林寒說道，他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霧，“他們在主動接近黑塔。”
就在這時，破冰船的廣播突然強行切入逃生艙的通訊頻道。
電流雜音中夾雜著熟悉的軍號聲，接著是經過加密的指令程式碼。
江天野聽著通迅頻道的雜音，想起了三天前在五號基地看到的實驗記錄。
那些被植入黑色晶體計程車兵最後都變成了金屬化的怪物。
而現在，女兒小滿參與的北極專案簡報突然在腦海中閃現。
她最後那條影片日誌的背景裡，也有同樣的鑽探裝置。
“不能讓他們接觸黑塔！”
他猛地抓住林寒的手腕，金屬箱從膝頭滑落，“那些光柱在改變地磁場的結構，整個星球的......”
劇烈的撞擊打斷了他的話語。
逃生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兩人在艙內翻滾著撞上艙壁。
金屬變形的尖嘯聲中，冰晶玫瑰從箱內彈出，藍光突然暴漲成光球。
林寒在混亂中抓住固定帶。
透過破碎的觀察窗，他看見冰塔頂端的光柱正在分裂，如同樹幹分杈般延伸出無數條細小的支流。
那些光流鑽進雲層，在天幕上織就一張發光的巨網。
破冰船在這時發射了一枚訊號彈。
耀眼的紅光瞬間劃破夜空，映出甲板上忙碌的人影。
江天野睜大眼睛，藉著轉瞬即逝的紅光看向對方甲板。
他看見某個嬌小的身影正在船舷邊除錯裝置，那人防風面罩下露出的一綹栗色捲髮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他女兒江小滿十八歲生日時的髮型。
“這不可能......”
他激動地撲到窗前，呼吸在玻璃上凝成一層白霜。
三個月前收到的陣亡通知書還在貼身口袋裡，此刻卻像塊燒紅的鐵烙著胸口。
就在這時，林寒突然朝他撲來，拽著他一齊臥倒。
只見一道冰刃在下一秒擊穿艙頂，並削斷了方才倚靠的金屬支架。
低溫艙的製冷劑噴湧而出，白霧瞬間瀰漫著整個空間。
“導航系統恢復百分之三十！”
林寒在霧氣中大喊，他手中的檢測儀迸出火花，“磁場干擾源在正下方！”
江天野的指尖觸到滾落的冰晶玫瑰。
當藍光穿透白霧時，他看見海面下隱約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
那並不是礁石或潛艇，而是某種規則的幾何體，邊緣銳利得能割裂視線。
就在這時，破冰船突然傳來爆炸聲。
橘紅的火球騰空而起，紛飛的金屬碎片中，那個酷似小滿的身影從船舷跌落。
江天野想大喊，但喉嚨裡迸出的卻是不成調的嘶吼，他的手指在防彈玻璃上抓出帶血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