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監控探頭的玻璃罩上孵出屍斑狀的黴點。

方星星的指尖還粘著青銅佩劍的鏽屑，地宮穹頂的觀星井突然降下鋼化玻璃罩——三百年前用來觀測天象的孔洞，此刻正被改造成無菌實驗室的通風口。顧言安診斷報告上的電子印章在玻璃表面流動，每個畫素點都是她不同角度的監控截圖。

"方氏集團的科研倫理委員會，可比錦衣衛會玩多了。"顧言安用虎符殘片敲擊玻璃，裂紋瞬間爬成北斗七星的形狀，"你父親投資基因編輯專案時，沒說過要拿親閨女當母體樣本？"

方星星的後槽牙咬碎了藏在衣領的微型錄音器。三天前她在父親書房發現的《觀星臺考古報告》突然浮現在腦海——附錄裡那些被塗黑的實驗體編號，此刻正在玻璃裂紋中滲出熒綠程式碼。最刺眼的是編號001：**方氏女，昭華郡主轉世標記陽性，建議啟用記憶誘發器。**

地宮四角的青銅鼎轟然開啟，升降臺托出浸泡在營養液中的大腦標本。每個標本的腦溝回都被烙上星圖，連線著寫滿甲骨文的積體電路板。顧言安突然扯開實驗袍，後背脊椎植入的金屬導管正在抽取他骨髓裡的熒光液體。

"知道這些腦組織為什麼能儲存三百年嗎？"他將導管插進方星星的胎記中心，"你燒燬觀星臺那夜，先帝把方氏全族的腦髓製成了活蠱。"營養液突然沸騰，浮現出她童年臥室的監控畫面——六歲那年在花園埋下的青銅盒，此刻正在導管中漸漸浮出。

方星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如被啟用的病毒程式，她終於看清那個暴雨夜：父親站在基因實驗室裡，將青銅盒中的合歡花粉倒入培養皿。顯微鏡下的細胞正在分裂成雙螺旋結構，每段dna鏈上都嵌著微雕的甲骨文。

"看來娘娘想起來了。"顧言安舔掉導管邊緣的熒光液，"你每天吃的維生素片，裝的是方氏先祖的記憶蛋白。"他突然按下虎符上的機關，所有大腦標本的視神經開始投射全息影像——三百年前的觀星臺廢墟上，現代風格的方氏實驗室正在拔地而起。

佩劍突然發出蜂鳴。方星星發現劍柄的暗格正在滲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面化作無數蠕動的甲骨文。這些文字爬上她的腳踝，在大理石地面拼出最新實驗日誌：【第49次記憶覆蓋完成，實驗體001對裴卿人格的殺意值提升至臨界點】。

"多完美的資料。"顧言安痴迷地撫摸監控螢幕，上面實時顯示著方星星的腦電波圖譜，"前世你為我擋箭時的腦電頻段，和現在想殺我時的波形居然完全一致。"他忽然撕開鎖骨處的面板，皮下植入的微型膠囊裡，赫然是她前世嚥氣時攥著的半塊玉佩。

警報聲突然切換成編鐘音律。地宮牆壁翻轉出成排的冷凍艙，每個艙內都沉睡著與顧言安容貌相似的少年。他們心口鎏金紋路的走向略有不同，宛如不同版本的星圖迭代。

"這些是前48個失敗品。"顧言安敲擊著冷凍艙上的青銅銘牌，"有的承受不住記憶灌輸瘋了，有的在見到你第一眼就自毀。"他指尖停在041號艙的觀察日誌上：【實驗體試圖用美工刀雕刻方星星的胎記，未透過安全測試】。

方星星的胎記突然灼燒起來。她踉蹌著撞上中央控制檯，碰亮的螢幕顯示著正在進行的第49次實驗引數：【情感操縱模組載入97%，前世記憶覆蓋度99%，建議進行最終融合】。

"遊戲提示。"顧言安將玉佩按進控制檯凹槽，"方氏集團需要驗證穿越千年的愛能否突破倫理禁忌，而我的任務..."他忽然扯出脊椎導管扎進自己心臟，"是讓你在殺死我49次後，依然選擇第50次輪迴。"

冷凍艙集體開啟的轟鳴中，方星星看見所有實驗體的鎏金紋路開始向自己匯聚。佩劍上的甲骨文黏液突然暴起，裹住她的瞳孔投射出終極真相——那支射穿她喉嚨的箭，箭鏃上刻著方氏家徽。

地宮頂端傳來螺旋槳的轟鳴。父親的聲音透過擴音器震落青銅鏽屑："星星，該回家繼續服藥了。"

在顧言安驟然收縮的瞳孔裡，方星星第一次露出與小白花截然不同的獰笑。她咬碎藏在智齒裡的微型爆破膠囊，炸開的火光中，前世今生所有被篡改的記憶資料開始坍縮。

"告訴董事會..."她扯斷顧言安的脊椎導管，將熒光的基因液潑向監控探頭，"他們投資的重生專案，馬上要見證真正的鳳凰涅盤了。"

當安保部隊衝進地宮時，只見漢白玉棋盤上靜靜躺著一枚青銅虎符。兩半符身咬合處，新鮮的血漬正緩緩滲出四個甲骨文字——

**「朕即天命」**

而在三百光年外的星圖中，紫微垣的第四十九顆暗星突然爆發出超新星級別的光芒。那些穿越千年的癲狂與算計，此刻終於坍縮成孕育新紀元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