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虎符的血漬在強子對撞機的藍光裡汽化成霧。

方星星赤腳踩過冷卻管道的殘骸，防護服被輻射灼出蛛網狀的破洞。三小時前從地宮帶出的甲骨文黏液，此刻正在她視網膜上重組成全息報告——《關於利用暗物質啟用轉世記憶的倫理審查意見》，落款處九個簽名中，第七個是她父親工整的小篆。

"方董在等您的最終答辯。"穿仿古飛魚服的安保攔住去路，他們手持的鐳射戟刻著方氏家徽，"委員會要求解釋第49次實驗體自毀事件。"

方星星扯開頸間的生物監測環，晶片扎進掌心時濺起的血珠在空氣中凝成星圖。她突然記起六歲生日那夜，父親送的不是蛋糕而是定製染色體模型——二十三對螺旋體上，每段端粒都蝕刻著裴卿的命盤。

粒子加速器深處傳來瓷器碎裂聲。方星星撞開最後一道鉛門時，看見顧言安正把玩著明代青花瓷片，他的白大褂浸在環形粒子流裡，髮梢飄落的灰燼都是甲骨文形狀。

"來得正好。"他舉起瓷片對準對撞機的觀察窗，三百年前的月光被折射成dna雙鏈，"你父親剛透過腦機介面，往我的海馬體上傳了第50版記憶。"瓷片突然裂開，露出內藏的微型注射器，"這次的故事更狗血——我們是私奔未果被浸豬籠的苦命鴛鴦。"

倫理委員會的虛擬投影在此時亮起。方星星看著九個戴著青銅面具的身影，突然認出第三席的耳垂上有顆硃砂痣——與夢中觀星臺大祭司的特徵完全吻合。

"實驗體001請陳述異常行為動機。"父親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卻藏不住喉間細微的電流雜音，"為何連續摧毀49個培養艙？"

方星星的胎記突然迸裂，鎏金紋路順著血管爬滿全身。她拽過顧言安的衣領，將他後頸的黥刑烙印按在身份識別器上。防護罩轟然開啟，露出嵌在加速器核心的青銅鼎——鼎內沸騰的卻不是藥液，而是數以萬計浸泡著腦組織的量子晶片。

"因為這個。"她掰斷鼎耳的青銅獸首，內側蝕刻的實驗室日誌正在滲血：【昭華郡主第37次輪迴，自願剝離前額葉換取實驗繼續】。

全息投影開始劇烈抖動。顧言安突然用瓷片劃開自己的顱骨，取出的不是腦組織，而是纏繞著神經纖維的青銅虎符。"各位不是好奇第48次實驗資料嗎？"他將虎符拋進粒子流，撞擊產生的火花在空中拼出監控畫面——前世她飲下毒酒時，藏在袖中的虎符正悄悄纂改星圖。

方氏集團的logo在此時覆蓋了整個環形螢幕。父親的面具終於脫落，露出植滿生物電路的臉："星星，你母親臨終前簽過知情同意書。方氏女子歷代活不過三十歲，只有輪迴實驗能......"

"能讓我在殺死顧言安49次後，依然甘願當第50個新娘？"方星星突然笑了。她扯開防護服，鎖骨處的龍鱗胎記已變異成銜尾蛇圖騰，"可惜你們算漏了觀星臺大火那夜，先帝喝的續命蠱裡......"

對撞機突然過載報警。顧言安瞳孔中的鎏金色急速褪去，露出底層密密麻麻的電路板。他踉蹌著抓住方星星的手腕，虎口處的老繭原來是奈米機器人組成的接收器："快走！他們在用暗物質重構......"

粒子流在此時達到臨界值。方星星看見無數個自己從時空裂縫中墜落：穿皇后朝服的、綁著精神病院拘束衣的、渾身插滿導管的......每個幻影的胸口都嵌著半塊虎符。

"晚了。"她反手扣住顧言安的頸椎，指尖刺入人造面板下的晶片插槽，"父親難道沒教過？真正的巫蠱之術，要獻祭最珍視的棋子。"

倫理委員會的尖叫被湮滅在奇點爆發的靜默中。方星星在時空坍縮的瞬間看清了終極真相——根本沒有前世今生，所有輪迴都是方氏集團用祖先腦髓培育的雲端劇本。而顧言安，不過是載入裴卿記憶的仿生容器。

當強光吞沒一切時，她最後一次觸碰顧言安的眼睫。那些精心程式設計的溫柔在此刻紊亂成原始程式碼，恍惚間竟與三百年前城樓上的瘋批權臣重合。

"下次輪迴見。"顧言安的資料流開始分解，殘存的聲音裹著電子雜音，"記得在第50次實驗裡......"

方星星吞下所有量子晶片。她的血肉在超新星級別的爆炸中汽化，意識卻順著暗物質洪流逆溯而上。在時空盡頭的奇點裡，她窺見了最初的陰謀——方氏實驗室的創始人，正是當年觀星臺上被她燒死的占星官。

青銅鼎的殘骸在虛空中重組為胚胎。當警報聲第50次響起時，育嬰艙的液體開始沸騰，浸泡其中的女嬰鎖骨處，龍鱗胎記正泛著詭異的鎏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