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青銅星盤上蛀出蜿蜒的裂痕。

方星星貼著校長室的紅木展櫃挪動，掌心的虎符碎屑正在發燙。三小時前顧言安滾落的鋼印此刻嵌在北斗七星的玉雕凹槽裡，將月光折射成七把冰錐，刺中牆面上歷任校長的肖像——他們的瞳孔竟都泛著與裴卿相同的鎏金色。

"2015屆校友捐贈的明代棋譜，"顧言安的聲音從棋盤下方傳來，他不知何時鑽進了地宮入口，"可惜缺了最關鍵的黑子。"檀木棋盤突然翻轉，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青銅甬道，"就像娘娘當年燒掉的占星卷宗。"

腐臭味混著合歡香從甬道湧出。方星星踢開滾到腳邊的校長骷髏模型，模型後腦勺貼著的黃符卻讓她渾身發冷——那是用她的生辰八字寫的鎮魂咒。

"小心臺階。"顧言安舉著偷來的化學噴燈，幽藍火焰照亮甬道兩側的琉璃壁。無數個方星星的倒影在琉璃中浮現：穿校服的、著古裝的、心口插著箭的......每個倒影的唇上都塗著不同色號的口紅。

第六個拐角處，噴燈忽然照見牆內封著的人形琥珀。方星星的指甲摳進壁畫縫隙，三百年前的記憶如酸液腐蝕神經——琥珀裡穿著白大褂的，分明是上週聲稱要出國交流的心理學教授。

"噓。"顧言安突然掐滅火焰，"你聽。"

黑暗中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方星星摸到壁畫上的星宿圖，指尖的虎符殘片突然自動嵌入紫微垣的位置。整面牆轟然坍塌，露出後方巨大的地宮正殿：漢白玉棋盤鋪滿整個地面，每格都擺著浸泡在血水中的頭骨。

"歡迎來到真正的心理輔導室。"顧言安拽著她踏上棋盤，白大褂下襬掃過頭骨空洞的眼窩，"這些可是歷屆'特殊學生'的存檔。"他踢開一個1983年的頭骨，腐液裡浮出寫滿甲骨文的晶片，"順便說，你轉學時做的心理測試題，原型是嘉靖年間的巫蠱問卷。"

方星星踩到一枚青銅棋子，鞋底瞬間被蝕穿。劇痛讓她清晰看見每個頭骨天靈蓋上都刻著星圖——與她胎記的紋路完全吻合。最中央的棋盤格突然升起青銅柱，柱頂玻璃罩裡鎖著的，正是她夢中反覆出現的玄鐵佩劍。

"想要嗎？"顧言安突然解開襯衫，心口的鎏金紋路已蔓延成完整的紫微垣星圖，"用你的血啟用棋盤，或者..."他掏出美工刀劃破手腕，"用我的。"

血珠墜落的瞬間，所有頭骨開始誦經。方星星看見血水聚成箭矢形狀指向自己，而顧言安掌心的傷口正快速癒合——新長出的面板上，赫然是她前世封后大典的刺青。

地宮突然劇烈震動。校長室方向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整面琉璃牆開始播放監控錄影：半小時前，顧言安用鋼印在每扇門鎖上蓋下她的唇印。

"忘了說，"少年笑著躲開墜落的青銅瓦當，"當年觀星臺地宮的守陵人，姓方。"他甩出纏著黃符的銀絲勾住佩劍，"你燒掉的不是謀逆證據，而是方氏一族世代鎮守的......"

方星星在棋盤崩塌前撲向佩劍。指尖觸及劍柄的剎那，三百年前的記憶終於完整：那夜她舉著火把衝進觀星臺，要燒的根本不是卷宗，而是先帝藏在星圖下的長生蠱。裴卿心口的鎏金紋路，是替她試蠱時留下的反噬印記。

劍柄突然彈出暗格，掉出半枚青銅虎符。兩半虎符合並的瞬間，地宮頂端裂開觀星井，月光如三百年前那般灌入，將棋盤上的血水蒸騰成猩紅霧氣。

霧氣中浮現出顧言安真正的診斷報告——【解離性身份障礙：裴卿人格覺醒度79%】。報告日期顯示，他從出生起就住在精神病院，直到三個月前......方氏集團贊助的基因治療實驗。

"現在明白為什麼轉學手續上有你的唇印了？"顧言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貼上來，他心口的星圖正在吞噬月光，"方氏千金親自蓋章的'實驗品'，當然要物盡其用。"

方星星在眩暈中握緊佩劍。劍身映出她此刻的模樣：鎖骨處的龍鱗胎記已蔓延成鎖鏈形狀，正緩緩纏向心髒。地宮深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電子音，那是藏在青銅鼎裡的現代儀器在掃描她的生命體徵。

"別怕。"顧言安將虎符按進她胎記中央，"這場持續三百年的臨床觀察，就快出最終資料了。"他忽然咬破舌尖，將血塗在她顫抖的眼皮上，"畢竟要驗證穿越千年的病態迷戀，需要足夠多的......"

方星星終於看清霧中閃爍的監控探頭。那些藏在青銅饕餮口中的攝像頭，此刻正如三百年前觀星臺上的占星官，沉默記錄著每一寸瘋狂滋長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