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銅虎符的裂縫裡釀成毒漿。

方星星的指甲摳進合歡樹根部的泥土，指腹被青銅鏽蝕出蜿蜒血線——那紋路竟與顧言安後頸的黥刑烙印絲絲相扣。樹根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半塊虎符突然彈出，鋒利的斷口處沾著新鮮的血漬。

"原來你早就找到了。"顧言安的聲音裹著夜露滴在她後頸。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樹杈間，白大褂下襬垂落的黃符紙上，硃砂繪製的星圖正與虎符表面的銘文產生共振，"上週解剖室丟失的標本鑷子，原來被娘娘拿來當洛陽鏟用了？"

方星星將虎符攥進掌心，青銅的寒意刺得三百年前的箭傷再度滲血。她突然記起城破那夜，裴卿就是用這半塊虎符挑開她的嫁衣，冰涼的青銅貼著心口說："娘娘的真心，比虎符更難拼湊。"

樹影忽然劇烈搖晃，顧言安墜落的姿態像極了夢中躍下城樓的玄衣權臣。方星星下意識張開手臂，卻被他反手扣住腕脈按在樹幹上。少年指尖繞著從她口袋裡偷走的鋼印，印章底部還沾著已經乾涸的珊瑚色唇膏。

"教務處今早收到匿名舉報信。"他摩挲著鋼印上"顧言安"三個凸起的篆體字，"說我在心理輔導室私藏違禁藥物。"沾著唇膏的鋼印突然烙向她鎖骨處的龍鱗胎記，"猜猜證據上為什麼會有你的唇紋？"

灼痛激得方星星弓起身子，虎符的斷齒趁機咬破她掌心。血珠滴落的瞬間，地面突然浮現出由合歡花瓣拼成的星圖——正是顧言安符紙上的圖案。樹根深處傳來機括啟動的轟鳴，整棵合歡樹開始向左側平移，露出地下室裡成排的玻璃罐。

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是無數個殘缺的青銅虎符。

"這些贗品可比不上娘娘手裡那塊。"顧言安用鋼印撬開最近的玻璃罐，腐液濺在他褲腳滋啦作響，"畢竟只有沾過帝后血的虎符，才能開啟觀星臺地宮。"他突然扯開衣領，心口的鎏金紋路正在瘋狂增殖，"比如......用你現在的血，和我的..."

警報聲比昨夜更尖銳地撕裂空氣。方星星在旋轉的警燈中看見教導主任扭曲的臉，他身後跟著的保安們手持的卻不是電棍，而是刻著星宿圖的青銅戟。

"遊戲升級了。"顧言安笑著吞下那枚沾血的鋼印，喉結滾動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十年前考古隊發掘觀星臺遺址，九名教授發瘋前都收到過浸著合歡香的信箋。"他指尖突然射出銀絲纏住方星星的腳踝，"猜猜信紙上的唇印，用的是哪個朝代的口脂？"

方星星在墜入地下室的前一秒揮出虎符，青銅斷齒精準勾住顧言安的鎖骨。他們在腐液橫流的玻璃罐間翻滾，撞碎的數個標本罐裡飄出寫滿甲骨文的符紙。

"你果然記得。"顧言安舔掉鎖骨滲出的血，"前世你為我包紮箭傷時，用的也是這種同歸於盡的力道。"他手腕翻轉間，那些符紙突然自燃，青煙中浮現出觀星臺的全息投影，"地宮入口就在校長室下面，可惜..."

急促的腳步聲已抵近地下室入口。顧言安突然將方星星推進暗格，自己則披上沾滿福爾馬林的實驗袍。當保安衝進來時，只見少年顫抖著舉起雙手，腳邊是打翻的標本罐和偽造的遺書。

"都是她逼我的..."顧言安哽咽時，後頸的黥刑烙印在警燈下泛著紅光，"方同學說如果我不幫她造假病史，就要把上次心理輔導的錄音交給媒體......"

暗格中的方星星捏碎了掌心的虎符。青銅碎屑刺入傷口的瞬間，三百年前的記憶洪流破閘而出——那夜根本沒有叛軍逼宮，觀星臺的大火是她親手所放。裴卿心口的鎏金紋路也不是權臣印記，而是為她擋下毒箭時，太醫烙下的續命咒。

地下室的燈突然全部爆裂。

在最後的光明裡，方星星看見顧言安背在身後的手比出熟悉的手勢：那是前世裴卿教她觀星時，用來標記紫微垣的暗號。染血的鋼印從他袖口滾落，內側赫然刻著兩行小字——

**「未時三刻地宮棋局」**

**「落子無悔娘娘珍重」**

合歡樹的根鬚在這時扎穿地下室的天花板，帶著血腥氣的夜風裡，無數青銅虎符的贗品開始融化。方星星知道，這些液體即將組成新的線索，而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在校長室的檀木棋盤上悄然佈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