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電鏡室的藍光在凌晨兩點十七分格外幽暗。江逾白盯著螢幕上旋轉的蛋白質結構，字尾名"jzy-cyb_"在視網膜上灼燒出光斑。這是季昭言連續第三晚與他"偶然"共用的裝置，離心機規律的嗡鳴聲中，對方白大褂衣角總若有似無擦過他膝側。

"江教授不覺得這個結構很浪漫嗎？"季昭言忽然傾身，帶著咖啡香的手指劃過螢幕，"β摺疊鏈像不像被引力彎曲的星軌？"

3d模型在話語間展開，兩條多肽鏈以精確的17度角螺旋纏繞。江逾白突然發現每條鏈的特定位點都標註著日期：2003.9.1是他們初遇，2014.11.7是決裂日，2021.12.24...

"你改造了alphafold？"呼吸掃過對方耳後的碎髮。

"只是給每個殘基加了時光座標。"季昭言調出隱藏層，星空圖在蛋白空腔中浮現，"就像當年我們在天文社，把約會日期刻進木星雲帶的經緯度。"

記憶突然墜入七年前的雨夜。江逾白想起自己蜷在閣樓拆解望遠鏡目鏡，樓下傳來季昭言父親暴怒的吼聲："改志願？你以為醫學院的獎學金是給你玩同性戀的？！"

此刻冷凍電鏡持續發出蜂鳴，季昭言後頸的月牙疤在藍光下宛如星環。江逾白終於問出橫亙七年的疑問："為什麼選結構生物學？"

"因為想看肉眼不可見的世界。"修長手指輕點螢幕，蛋白結合位點綻放出銀杏葉紋路，"比如當年你藏在《時間簡史》裡的銀杏書籤，第137頁的摺痕至今留著β-微管蛋白的晶體結構。"

呼吸突然停滯。江逾白想起高三那年自己故意借給季昭言的書，第137頁夾著寫有"你是我時間的奇點"的銀杏葉。而此刻螢幕上跳動的電子密度圖，正精確復現著那片葉子的三維結構。

"這七年我解剖過327顆心臟。"季昭言突然解開兩顆襯衫紐扣，胸骨間的手術疤痕像道陳舊星軌，"在左心室乳頭肌發現，強烈情感會改變肌鈣蛋白的摺疊方式。"

他牽引江逾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熾熱面板下搏動著宇宙的韻律。冷凍電鏡忽然發出完成提示音，顯示屏爆開漫天星斗——那是他們初吻那夜的夏季大三角，被編碼成電子雲的舞蹈。

"現在要驗證下實驗資料嗎？"季昭言的虎牙擦過他腕動脈，"關於體溫..."

警報器突然尖叫著閃爍紅光。液氮洩漏的白霧中，江逾白將人壓倒在應急照明燈下。十七年前閣樓裡的青澀觸碰，此刻在零下196度的空氣裡瘋長成藤蔓。季昭言咬著他喉結悶笑："江教授，超低溫會改變蛋白質二級結構哦。"

玻璃門外傳來值班學生的腳步聲，他們交疊的倒影在液氮蒸汽中扭曲成雙星系統的引力透鏡。江逾白在對方鎖骨間嚐到咖啡與血的滋味，恍惚想起天文館的預約提醒——三小時後，那裡將上演一場籌備七年的定製星圖。

而季昭言口袋裡的兩張門票，邊角早已被摩挲得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