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三層最西側的生物實驗室總帶著股陰冷的消毒水味,江逾白握著鑷子的手指微微發顫。玻璃器皿中的銀杏葉標本在晨光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澤,葉脈間用極細的碳素筆寫著:cyb&jzy·2014.10.23。
冰涼的金屬器械噹啷墜地。
記憶像被驚動的蝶群撲簌簌散開,十七年前的鞦韆架上,扎著創可貼的小手攥緊鐵鏈。六歲的季昭言晃著沾滿泥點的球鞋,把剛撿的銀杏葉塞進他手心:"逾白你看,這是小扇子精靈!"
"你手怎麼了?"他記得自己盯著對方滲血的膝蓋。
"翻牆給你摘柿子嘛。"小昭言滿不在乎地笑,虎牙尖上沾著偷吃的柿子糖霜,"等我們變成老爺爺,這些葉子就是時光琥珀哦。"
此刻窗外飄進2014年的初雪,與記憶裡十七年前的初雪重疊。江逾白突然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季昭言眼尾泛紅的樣子。那天也是初雪,少年把玻璃瓶摔碎在梧桐樹下,轉身時校服衣襬劃出鋒利的弧線。
"江逾白,你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
標本夾層忽然掉落泛黃的便籤紙,是季昭言的字跡:【你總說天文望遠鏡能看見億萬年前的星光,可我要怎麼讓你看見,從六歲開始,我的星星就住在對街的藍色窗簾後】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辛辣刺眼。
第二章初雪重逢
圖書館頂層的天文臺旋轉著星輝,江逾白除錯望遠鏡的手指頓住。玻璃穹頂映出身後人的影子,黑色高領毛衣襯得脖頸雪白,虎牙尖抵著下唇——和十七年前偷吃柿子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原來a大天文社真的每週三開放。"季昭言的聲音裹著初雪氣息,睫毛上還沾著夜露,"江學長要講解夏季大三角嗎?"
金屬目鏡突然變得滾燙。江逾白想起高三那年,自己也是這樣教他辨認牛郎織女星。那時季昭言總故意把呼吸灑在他耳後,說望遠鏡的橡膠眼罩有太陽的味道。
"這是pegasus的星圖。"季昭言忽然貼近,熟悉的佛手柑香氣纏上來,"但學長知道嗎?飛馬座最亮的e星,中國古代叫它'離宮'。"
冰涼指尖劃過他手背,在星圖示註處寫下"離"字。江逾白猛地攥住那截手腕,發現當年摔玻璃瓶留下的月牙疤還在。
"七年前你說我不懂喜歡。"喉結在對方溫熱的吐息間滾動,"那現在這個..."
話音被突如其來的黑暗截斷。整座天文臺陷入寂靜,旋轉穹頂停止運作,銀河傾瀉在他們相觸的肩頭。季昭言的輕笑像星子墜入深潭:"江逾白,停電時最適合..."
溼潤的觸感落在喉結,順著頸動脈攀援而上。江逾白在混亂中摸到對方後頸的舊傷疤,高二那年籃球賽,他揹著扭傷的季昭言穿過三條街,那時這個位置全是鹹澀的汗水。
"你體溫還是這麼低。"季昭言嘆息著咬住他耳垂,"明明說要當我的恆星..."
黑暗中響起玻璃瓶輕碰的脆響,十七年前的銀杏葉在彼此指間沙沙作響。江逾白終於嚐到柿子糖霜的味道,混著鹹澀的,不知是誰的眼淚。
第三章雨幕真相
生物實驗室的雨聲敲打窗欞,季昭言白大褂下的腕骨伶仃得驚人。他正在分離的dna凝膠在藍光下泛著幽微的熒光,像極了十七年前摔碎的玻璃瓶。
"當年你父親來找過我。"他突然開口,移液槍在ep管上方懸停,"說江叔叔的升遷審查,經不起同性緋聞。"
離心機發出沉悶嗡鳴。江逾白看見他脖頸浮現淡青血管,如同那年暴雨夜自己在他鎖骨咬出的瘀痕。
"所以那封情書..."喉間泛起鐵鏽味。
"是我故意讓你看見的。"季昭言摘下護目鏡,眼底晃著破碎的星芒,"教導主任辦公室的監控,我提前看過角度。"
雨幕中炸開十七年前的驚雷。江逾白想起那個黃昏,自己攥著從垃圾桶撿回的情書殘頁,上面陌生的字跡寫著"昭言學長"。而此刻眼前人從標本夾層抽出一模一樣的信紙,泛黃處是他熟悉的字跡:【逾白,等我們都足夠強大到對抗世界...】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儀器警報聲刺耳響起。
"因為你要去普林斯頓的天體物理系!"季昭言突然扯開領口,月牙疤在冷光下泛紅,"而當時我連母親的手術費都湊不齊!江逾白,平行線要怎麼相交?除非..."
他的聲音被吞進暴烈的吻裡。離心管滾落在地,凝膠狀的記憶在雨中融化。江逾白嚐到血腥味,不知是誰咬破了誰的舌尖。十七年時光在消毒水氣味的雨裡倒流,他們又變回躲在閣樓接吻的少年,帶電的雲層在頭頂積聚。
"現在我有自己的實驗室了。"季昭言喘息著扯開他的領帶,"江教授要不要檢查一下,當年沒做完的...dna配對實驗?"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十七道銀河,最亮的e星墜落在相纏的指間。恆溫培養箱的數字跳動著37.2c,那是人體心臟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