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館穹頂熄滅最後一盞廊燈時，江逾白在季昭言瞳孔裡看見星雲誕生。他們躺在傾斜觀測臺上，如同回到十七年前擠在閣樓天窗下的夜晚，只是這次對方無名指勾著他的小指，手術繭摩挲著他掌心的月牙疤。

"三、二、一——"季昭言的倒計時被心跳聲吞沒。

無數光點驟然墜落，2003年的秋夜星空在穹頂復活。江逾白看見飛馬座e星正墜落在童年住處的煙囪上方，那是他們初遇的座標。銀河緩緩流淌成銀杏葉的形狀，葉柄處閃爍著2014年初雪夜的星圖。

"我賄賂了當年天文臺的資料管理員。"季昭言轉身時，鼻尖蹭過他凍紅的耳垂，"用三個月工資換了原始觀測記錄。"

突然有溼潤的音訊漫過星野。是放慢十六倍的心跳聲，每聲轟鳴都伴隨微弱的電磁雜音。江逾白突然發現季昭言按著自己左手無名指根部——那是他常年低溫最嚴重的部位。

"第327次心跳。"季昭言將他的手掌覆在自己心口，"移植中心給我聽的，媽媽最後的心跳。"

穹頂星辰開始移位，夏夜大三角與冬季六邊形同時出現在天幕。江逾白意識到這是季昭言用七年時間拼湊的星空——他們分離的2555天，被換算成星軌偏移的弧度。當織女星終於吻上參宿四的瞬間，整個銀河系開始播放胎兒期的心跳。

"這是..."江逾白觸到對方劇烈震顫的睫毛。

"我們出生那天的監護儀錄音。"季昭言掏出泛黃的磁帶給它看，1997年4月3日標籤下藏著行小字：【在母體裡就為你心動的小細胞】。

星光突然變成暖金色，江逾白看見十七年前的自己正在銀河裡奔跑。六歲的季昭言舉著銀杏葉在後追趕，十四歲的他們在天文臺偷吻，十八歲的自己在暴雨中撕碎情書...每個重要時刻都綴著個發光的數字：37.2c。

"人體真正的恆溫器官是心臟。"季昭言解開他襯衫第三顆紐扣，唇印烙在那片蒼白的面板，"那年你把我從冰湖裡撈上來時，體溫就是37.2c。"

記憶如超新星爆發。江逾白終於想起十二歲的冬夜，季昭言為撿他掉落的銀杏項鍊跌進冰窟。自己在雪地裡用體溫煨了他四小時，從此落下低溫症的病根。

"所以冷凍電鏡..."他聲音哽在對方指尖。

"只是藉口。"季昭言笑著含住他喉結，"想證明就算跌到絕對零度..."吻順著頸動脈攀升，"...屬於你的蛋白質..."唇印在心臟，"...也會自發摺疊成愛我的形狀。"

銀河開始倒流，所有星辰退回七年前的位置。季昭言忽然單膝跪地，掌心的玻璃瓶盛著十七片銀杏葉標本，每片都刻著他們錯過的情人節日期。

"江逾白，要不要重新計算雙星系統的軌道引數？"他眼中有整個宇宙的星光在漲潮，"這次我買了終身vip席位。"

觀測臺下方突然傳來喧譁。兩人低頭望去，生物實驗室的成員們舉著dna雙螺旋燈牌，天文社的學弟妹們操縱無人機組成"marryme"的星鏈。人群最前方，江父和季母正在分享同一盒柿子糖霜。

"你安排的？"江逾白把吻印在對方手術疤痕上。

"從六歲就開始策劃了。"季昭言將銀杏戒指套上他指尖，"畢竟當年偷埋的時光琥珀..."他舉起兩人交握的手，穹頂星光穿透玻璃瓶，在地面投映出環狀星雲，"...現在該成熟了。"

最後一顆流星劃過時，江逾白在季昭言唇間嚐到了體溫回升的滋味。37.2c的銀河在他們相觸的舌尖誕生，而冷凍電鏡的資料此刻終於完整——愛情是唯一能使熱力學第二定律失效的永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