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中午，全村會餐結束，餘南山和春蘭扶著母親喜笑顏開地回家。

周長庚和石玉芬準備去石溪村接二老參加晚上的婚禮。

肖陽佇立在大樹下眺望，暖暖的陽光灑在樹蓬，卻沒給樹下的肖陽一點陽光。他雙手插口袋，心裡滋生出難以形容的苦澀。天邊隆起了濃濃的烏雲，不斷向中天推進，驅趕著白雲。他心裡也隆起了烏雲，也在不斷地朝上翻騰。看餘南山和周長庚抑制不住的笑容，他也想盡量擠出一些笑容，以表示他與二人同樂。他感覺，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哀傷的內心在滴血，臉上還要露出笑容，心表不一太讓人痛苦，黯然退出歡樂的人群。同時意識到還有更大的煎熬在等著他：渾球晚上很可能加入新郎行列，我是參加，還是不參加？我又有啥理由不參加呢？他心裡有些自責，總感覺盧燕的犧牲，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想，如果不是在盧青拜師酒宴上和明達山搭話，自己不勸他投奔游擊隊，明達山就來不了游擊隊，就不會發生盧燕犧牲的悲劇。現在，一切都晚了。他在反省，為何總是在別人最高興的時候，自己卻滿懷悲涼？

時光獨自上了獨山頂。他餘怒未消地坐那兒喘著粗氣。原以為兌現了蘇小妹開的三個條件，即可抱得美人歸。誰能料得到？郝書記不講信譽，蘇小妹也出爾反爾，搖擺不定。這不是在玩人嗎？難道我一腔熱血要付諸東流，滾燙的心丟冰窟窿了嗎？

時小龍午飯時，也在關心晚上集體婚禮中有沒有大英雄和蘇阿姨。自己不好出面，唆使小花去打聽。小花回來跟他直搖頭。他弄不懂，父親跟阿姨到底是咋回事？想回家問個明白。可在家等了一會，還是不見父親回來。心中便有不祥之感。估計父親又去了獨山頂，便急忙趕過去，想了解父親和蘇阿姨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看父親像石雕般地坐那兒遠眺，無聲地坐過去。

時光側臉看一眼小龍，搓搓手抹把臉，問：“小龍，吃飽了沒有？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吃飽。”

小龍看父親說這些，感覺他是沒話找話說。直截了當地問：“嗲，聽說晚上婚宴全村人還參加，只有兩對新人拜堂。我想問問，你和蘇阿姨是啥情況？”

時光苦笑著說：“沒辦法，誰叫你蘇阿姨是政委呢？我們總不能替自己辦婚禮吧？我跟你蘇阿姨已經商量好了，兩對新人結婚後，我們再考慮。”

“嗲，我都這麼大了，你跟我講話，總沒一句真話。小花姆媽剛才還在問我，你們為何不趁集體婚禮，一起進洞房呢？我剛才看見蘇阿姨心思重重地去村口。是不是她不同意結婚？如是這樣，我去代您說。你對我這張嘴，應該還放心吧？”

“小龍，不要去了，說好的事，你再去，她會看不起你嗲嗲。”

聰明的小龍已經聽出了大概原因，判斷問題出在蘇阿姨身上。

蘇鵑獨自佇立村口自我反思，自己上午對時光的要求是否過分？對光不斷的提醒，她潛意識裡感覺自己還沒準備好。聽時光提及婚事，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程虎。上午時光對自己發牢騷，還說她說話不算話，她深感委屈，又倍感痛楚。她來不及解釋心中的鬱悶和哀思。時光憤然離開後，她獨坐路邊淚流滿面，痛哭了一場。她不理解時光為何對這事這麼認真，這麼急切。她早已說過，兩人之間還未徹底解開情結，她思想上還未準備好。包括徵求父親意見。她要冷靜地思考一下如何處理和時光的情感糾葛。她呆呆地看著陽山驛道，路空空，風蕭蕭。沉思一會，輕噓一口氣準備回去。卻見縣城方向有一快馬疾馳而來，見是縣委秘書小唐，便迎了上去。

蘇鵑找到時光時，他已跟肖陽坐在一起嘻嘻哈哈。

時光接過電報一看，驚訝地張著嘴，頓如墜入雲山霧海。

肖陽接過電報一看：繁縣游擊隊中午截獲鬼子十輛卡車，發現四百多箱毒氣彈。據俘虜交代：毒氣彈凌晨啟運於廣縣中轉站，請抓緊核實上報。

時光不信，眾人不解。都認為鬼子俘虜交代的不是事實，毒氣彈也許是鬼子從別的地方啟運的。

肖陽認為，鄭處長不可能搞錯，也許毒氣彈中轉站除了葫蘆洞，還有別的地方。會在哪兒呢？

時光尋找蘇鵑卻不見人影，有人說她跟小唐騎馬去了縣城。

餘南山和周長庚商量後宣佈：婚期推遲。

分析會上，時光和大家一樣，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葫蘆洞彈藥庫是自己親自查驗後摧毀的，鬼子怎麼可能還有毒氣彈運往前線呢？

整個會場唉聲嘆氣，餘南山說了一件很蹊蹺的事情，說他昨晚帶人潛入青山北樹林。大約半個時辰後，有隊員發現對面小山坡下有燈光，等他拿起望遠鏡再看時，燈光已消失。山頂爆炸後正準備撤離，卻發現有二十多個鬼子沿著公路下山，便招呼隊員準備伏擊。大約十分鐘左右，對面小山坡又緩緩亮起了燈光，然後漸漸消失。二十多鬼子再無現身。

時光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中，回味餘南山描述的神秘燈光，倍感蹊蹺，難道那兒還有鬼子毒氣彈倉庫？

七

黃昏，時光幾人早早來到餘南山昨晚潛伏地觀察。對面小山坡高約十幾丈，坡面緩平，四周靜悄悄，彷彿這兒從來就是荒蕪之地。

夜幕降臨，樹林裡夜宿的不知名小鳥咿咿呀呀叫喚了幾聲再無聲息，只有風聲一陣緊似一陣。時光開始懷疑餘南山昨晚是否產生了幻覺。

餘南山堅持真有燈光，言明大家都看見了。昨晚先看見燈光的隊員又詳細描繪了他看到的情景，說燈光慢慢的由小變大，然後又緩緩的由大變小，確實就在對面的山坡下，絕不會看錯。

肖陽說天沒黑時，他注意看了小山坡下面有一片空地，估計小山坡裡面有秘密。奇怪的是，如真是毒氣彈倉庫，鬼子為何連個崗哨都沒有？

進入子時，寒風凜冽，潛伏的幾人顫抖不已。對面山坡下又露出微弱燈光，隊員喊，亮了。只見一輛日式吉普車出洞，經過潛伏地向宣縣開去。再看小山坡，燈光已消失。

一切都清楚了，鬼子在小山坡下有秘密。問題是，不清楚洞內有沒有毒氣彈，都有狗咬刺蝟無從下手的感覺。

時光也終於承認了事實，連呼上當，又被小林騙了。小林已將毒氣彈移至山坡內，炸燬的葫蘆洞已是空殼。

肖陽同意他的分析，既然能認定毒氣彈在山坡內，不設眀崗，定有暗哨。他指著前方分析說：“小山坡夾在兩山之間，猶如四合院，我們面對的小山坡好比是正廳，兩側山體好比廂房。正廳沒有門崗是怕暴露，廂房有暗哨，兩側山體早被挖空了，如真如此，不要說摧毀，靠近都困難。”

餘南山說沒有好法子？只能硬碰硬了，帶兩門小炮轟他孃的。只要轟開大門，就有辦法。

周長庚怕小炮轟不開，即使轟開了，人也很難靠近。

時光讓大家回去休息，天亮再一起想辦法。

八

這一年臘月二十九便是除夕，時光忙了一夜，將著好的《潤堂集》第七冊和寫好的信小心翼翼地放枕下，卻發現兒子一聲不吭地在做解藥。專注一會，感覺兒子忽然已長大，索性坐下要兒子回答已學過的幾個常識。兒子從任督衝三脈分佈以及傷及四肢會影響那些經脈，到如何醫治等問題，邊比劃邊回答，同時也問他一個問題。

“嗲嗲，人家都誇您腦子靈光，我也想當大英雄，該怎麼做？”

“小龍，這世上沒有一樁事能輕而易舉做好的，同樣一件事，要想做的比別人好，必須要比別人多吃苦,多花精力。誇我的人,是因為他沒有懸壺濟世的經歷，沒有中醫望聞問切後再綜合思考辯證運用的習慣。我送你十個字：‘多看、多學、多想、多打問號’。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解決不了，肯定是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法子。順便說一聲，時家祖宗有規定，每一代都要將自己的行醫實踐和體會記下來。我的第七冊只記下三十多病例，到你這一輩，應該是第八冊。署名叫《潤堂集》，被你爺爺藏在石屋地窖裡。保管好，認真體會，你就能成一代名醫。”

“嗲嗲，我還有一事不明白，您高興，或不高興，為何總坐獨山頂？”

“兒子，你不知道，我坐那兒想事，能想的透徹。我也奇怪，煩惱之時，我就想去哪兒坐坐。聽聽山風呼嘯，看看周邊氣象萬千、朝暉夕陰的景色，心曠神怡，心裡就放鬆、亮堂。總感覺山神在提示我肩負著神聖的使命，更讓我感覺自己責任重大。今天正好是我參加游擊隊整六十天，我忙過後還想去坐坐，如果你有興趣就一起去。如何？”

小龍點頭說：“我有個想法，大家都說獨山有魂靈，您也說獨山魂代表獨山抗戰精神。我想請村裡石匠，在您常坐的那塊石頭上，刻上獨山魂三個字。

時光驚訝，問他為何有這樣的想法？

小龍苦幽幽地說：“姆媽和奶奶走了，爺爺和外公犧牲了，現在只剩您和外婆。您馬上要去學習，我想外婆可以去看她。可我想您，卻沒辦法見到您。我能坐在我嗲嗲坐過的石頭上，就等於見到了您。”

時光聽了有些心酸，聯想到凌晨的思考和決定，同意兒子的想法。他覺得兒子這個原始想法很珍貴，使勁地將兒子摟進懷裡。他準備請肖營長寫字，請石匠刻上。若自己有不測，讓這三個字給兒子以精神寄託。他滿意的注視兒子心潮湧動，就在凌晨醒來前的恍惚間，他夢見愛人龍芳父女和自己的父母在山上搖手，好像不要他上山。醒來回憶夢境，好像是葫蘆洞山頂，心裡自然生出幾分忌憚。不知為何，他又一反常態地跟兒子談論了很多。

蘇鵑帶餘南山等進門，時光看她紅了的眼睛，知道她也在為情煎熬，後悔昨天形同逼婚似的傷了她。

餘南山眨巴著眼問：“本道印象中再難的事，到郎中弟弟手裡都有方子，為了讓大家過個喜氣洋洋的新年，更為了讓前方將士免遭毒氣彈毒害，郎中弟弟，快下藥吧。”

餘南山信任的祈求再次撞擊時光的心房，沉吟一會問，本道哥哥和周長庚婚事準備何時辦？

餘南山說他昨夜想了又想，還是建議先炸燬毒氣彈中轉站再結婚，老孃跟春蘭都支援他的想法。

周長庚說他跟石玉芬商量好了，不炸燬毒氣彈中轉站不結婚，炸過後加過年，三喜盈門。

時光十分感動，他心裡清楚，參加此次戰鬥吉凶難料，兩位這樣說是為對方考慮。想自己還在緊逼蘇鵑表態太不應該。咳嗽一聲說：“要打的決心有了，現在需要解決如何打的問題，請周參謀長拿一個方案會上研究，注意保密。”

周長庚說：“還拿什麼方案？你定吧。”

“不行，我不能再自恃聰明，自以為是了。涉及到大家的生命是大事，必須謹慎。”

時光將肖陽調到門外，請他寫獨山魂三個大字，越大越好。

肖陽問明情況，沉默一陣點頭。他已想好，三個大字下，再註上獨山魂延伸之含義。

分析會上，周長庚將畫好的地形圖攤開解釋：“中轉站地形呈U 型，就像一個口袋。口袋底是小山坡，兩邊山體可能與倉庫相通，暗堡內有多個火力單元。若強攻，可能到不了倉庫便被打成篩子。因此，建議智取。前提是必須找到藉口接近中轉站，可以透過竊聽鬼子的電話等手段進行。兩種打法，一是白天喬扮日軍堂而皇之地接近，出其不意。缺點是我們只知道大門的方向，如何開啟大門頗費周章，短時間內打不開大門將全軍覆沒。二是天黑穿上鬼子的防護服進洞，內部爆破。本人傾向於第二種方案。”

肖陽認為此戰焦點是必須找到接近中轉站的藉口，進洞前不能被鬼子發現。說他已通知鍾靈竊聽，防護服也是現成的。

時光一直在擔心防護服有問題。肖陽輕而易舉的繳獲了幾十套防護服讓他狐疑，狡猾的小林怎麼會讓游擊隊繳獲至關重要的防護服呢？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囑咐肖陽再檢查一遍防護服有沒有問題。

肖陽表態，已經看過了，沒問題。

鍾靈和孟小冬帶回了鬼子當天晚上九點，有幾十輛卡車運送毒氣彈的資訊。肖陽要求繼續竊聽，有新情況去青山嶺。

時光送大家出門，回望一眼，見兒子孤零零的站在室內凝視著他，心裡一陣痠痛。他深知，要完成這次任務，必須付出巨大代價，劉志宏犧牲前託他轉交黨費的場景常常撲面而來，人之將死還心繫國家，這是何等的執著和壯烈，讓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他準備完成劉志宏未竟事業，不能讓戰友們的血白流，不能讓前方將士死於毒氣彈，不能讓大家失望，一定要讓小林知道獨山魂的厲害。凌晨給蘇鵑留言時已有為信仰獻身的心理準備。就在這一刻，他感覺，要做到坦然面對死亡，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痴迷留念人間，還有對兒子難以割捨的掛念，對愛情的祈盼和憧憬，他更想看到抗戰勝利後舉國歡騰的場面。然而他知道，勝利是必須要有很多人為之奠基。此刻，他感覺和親人分別比死更艱難。他自問，我準備好了嗎？

九

小林被小龍打中左臂滾進了樹林，兩眼盯著路面等候開槍人路面。個人比自己更有耐心。最後等來的卻是餘南山帶來的十幾人。

他見時光被抬走咬牙切齒，想追回獨山村找時光死磕，又覺帶傷行動不便，逃回中轉站便暈倒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宣縣野戰醫院，微閉著眼想著發生的一切哀傷不已：田島沒了，妹妹死了，一百二十多士兵全留在獨山村。想到這兒哽咽起來。他記得，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流淚。酒井告訴他，大佐得悉行動失敗非常痛心，中轉站昨夜又遭想趁火打劫的獨立營炮擊，好在中轉站大門堅固。大佐要少佐立刻帶上衛生兵回中轉站，以防中國軍隊再次偷襲，已補充給中轉站兩個小隊。

他回到中轉站，先他到的中尉帶兩個小隊長報告：“閣下，我叫藤井信，是酒井長官的副官，兩個少尉是小隊長，現在聽閣下調遣。大佐要我轉告你，閣下可以看大佐給你的信了。”

小林微微點頭，看見藤井信想起了田島，心裡一陣酸楚。

藤井信說他已看過大門，鋼板是帝國新研製的，堅硬無比。門兩頭深入山體足有三米，還有鋼柱加固，只要守好大門，中轉站便牢不可破。

小林回到辦公室看過信後欣喜若狂。自獨山村一戰，他自信心受到從未有過的挫敗。妹妹的失蹤，對小林家族刺激很大。父親得悉情況，惱怒地責問他是怎麼保護妹妹的，為何讓她參加襲擊游擊隊的行動？在國內的母親心疼的當場暈倒。小林更是悔之又悔，揪心不已。想來想去都是時兆光的錯！發誓一旦毒氣彈使命完結，他必將獨山村從地球上抹去。他思忖，大佐允許他採取信中的辦法，可能是都感覺到了中轉站的危險。老師的意思，是以葫蘆洞為釣餌，斷了游擊隊的念想，不再緊盯毒氣彈。要他按照早已完工的洞穴架構設定防務。當下便採用了信中之辦法，調來大批空箱將毒氣彈換箱，留下空箱放上石頭。在最上一層放上已報廢的常規炮彈。隨後真的發生了葫蘆洞被炸燬事件，不由得慨嘆老師的先見之明。

除夕夜，晚飯後，他加入了洞內士兵的狂歡，聽著家鄉小調，讓他思緒激盪，鄉愁綿綿。心裡祈禱，在這舊曆年即將過去的最後幾個小時裡，自己精心佈下的陷阱能成功。老師將成功的希望，寄託在游擊隊上當受騙上，他固然同意。但憑他對時兆光的瞭解，只能矇蔽他一時。他這次重返中轉站，已決定公開跟時兆光一比高下。決定放棄葫蘆洞，就做好了新址遲早被時兆光發現的準備，故意留下幾箱做了手腳的毒氣防護服。他盤算：時兆光一旦發現毒氣彈新的儲存地，見到防護服肯定會進洞實施爆破。將他們引至洞內再施放毒氣，報廢的防護服定能讓游擊隊在頃刻間倒斃。

父親又來電話，語重心長地說：“正男啊，我很擔心你自以為是的做法。中國是孫子兵法的故鄉，狡猾的中國人讓大日本皇軍吃盡了苦頭。可能你還不知道，凌晨從中轉站出庫的十卡車彈藥沒出繁縣，被身份不明的人劫持。一定要小心。”

十

彎彎的月牙注視著身邊那幾顆閃爍的星星，星星則默默注視著陽山驛道上即將出徵的壯士。站在隊伍前的時光，凝視著天際特別明亮的三顆星星出神。章小月唱起了《竹子吟》為英雄們壯行。

蘇鵑帶餘母等一眾人給隊伍送行，餘南山下跪母親說：“姆媽，兒子不孝。這一輩子沒讓您享過一天福，兒子此去是為了革小鬼子的命，萬一犧牲了，請您老人家硬氣點。”又對春蘭輕聲交代：“我最放不下的是你和老孃，本道此去若有不測，老孃就託你關照了。若有身孕，無論男女，取名東亮。意思是咱中國最終會亮堂。”

春蘭忘情的抱過去含淚點頭說：“我真的不想你死，沒法子，不趕走日本人也沒好日子過，你說過你是福將，不會死的。”

石玉芬對周長庚低聲交代：“子彈不長眼，記得躲著點。我父母高興有你這麼個瓜娃子女婿，等你回來參加婚宴，到時一家人一醉方休。”

周長庚似有感慨的說：“放心吧，時隊長這次已找到鬼子中轉站的病灶，他不會下錯藥。撤退路線講得很明白，我心裡有數。婚後帶你回一趟四川老家，讓兩個老人高興高興。”

時光摸摸兒子的腦袋，似有千言萬語。回頭看一眼掩映在煙波浩渺中的獨山村，心裡已在作最後的告別。轉而凝視蘇鵑說：“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火。原諒我，我回來在向你正式賠罪。我走了，小龍交給你了。”

蘇鵑經過認真的思考，又跟小唐去了一趟縣城，暗中找了父親傾訴。

父親先問她 ：“丫頭，我問你，我聽老郝說過。說你之前跟一個叫什麼虎的談過戀愛。後來人家怕耽誤你，主動跟你斷了關係，有沒有這回事？”

蘇鵑不想再瞞父親，將她跟程虎之間的往事悉數道來。又將時光對自己的追求詳細做了介紹，說她想聽聽父親的意見。

父親聽罷，長嘆一口氣，說：“丫頭，你要明白，你說的兩個男人，都是人中豪傑，都是真心喜歡你的。我丫頭長的漂亮，哪個小夥子見了你這樣的女孩不動心？程虎這孩子很理性，主動斬斷心中愛的情愫，是不想耽誤你。這樣的人才值得尊敬。我再問你，你對時光怎麼看？你若真心喜歡他，為父的態度很明確。既然程虎決定與你以哥妹相稱，那就儲存好兄妹之間的情義。我對時光比較瞭解，無論是戰時，還是和平年代。你跟這樣的男人吃不了虧。雖然他是二婚，但他愛人是為革命犧牲的。他本人聰明睿智，智慧超人，敢作敢當。這樣的男人不嫁，你還嫁何人？

此刻，她想將父親即將到來，自己嫁他的決定告訴時光，又怕他分心。三個女人已商量好，英雄們凱旋歸來就入洞房。她上前輕聲說：“若真炸不了，回來再想辦法。我相信你的智慧，‘獨山魂’會助佑你們成功。期盼你給我帶回一個捷報，我將還你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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