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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侍女

青石階盡頭的槐木樁上,老羊妖的玄鐵角紋已褪成灰白,渾濁眼球掃視三人,似在辨明真偽。

“小三呢?”

袁念冷漠地抬頭,並未答話。

他猜測以這群妖怪的模仿人類的秉性,必然重視地位高低,像他這種少宗主,是沒必要對一個快老死的長老解釋什麼的。

簡單來說,好面兒。

果然,長老退後了兩步,頭顱低垂,側身讓出一條道路。“抱歉,少宗主,宗主在山頂等您。”

青紫色瘴氣如巨蟒盤踞在山道間,被妖風蝕出蜂窩狀孔洞的千級石階上,歪斜插著半截鎮山碑。道旁護法石像脖頸纏滿血藤,空洞的眼窩隨日影偏移輪流亮起磷火,那些風化的手掌仍保持著結印姿勢,最險處鐵索橋僅剩根生鏽的連環釘卡在絕壁。

歐陽婉秋倒是能輕易地過去,但她不能先於袁念過橋,這樣會露餡。

袁念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對面。雖然動靜已經儘量小,但還是引起了不少妖魔側視而來。

“少主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是用跳的?”

“是啊,往常不都是找個石縫就走過去了嗎?”

“可能是負傷了吧,誰知道。”

一座涼亭歪歪斜斜地杵在山頂。

羊首抵著涼亭穹頂的琉璃瓦,九幽冥火在眼眶裡明明滅滅,將鈞窯茶盞中倒映的流雲都灼成青紫色。

“青兒,回來了?”

“父王。”袁念單膝跪地,畢恭畢敬。“我給您帶回來了好東西。”

天穹妖尊屈起前蹄,地脈在他座下凝成盤旋的墨玉虯龍,託著六丈妖軀伏在不過丈許的漢白玉桌前。

“坐。”妖尊親自為張汝傑搬來一把椅子,放在玉桌對面。“本王聽說過你,能煉製妖丹。”

“是......”張汝傑雙腿已廢,眼下妖尊的鼻息都能噴在他面門了,整個上半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袁念在其身後漠然佇立,一言不發。

“不必緊張。”妖尊笑了笑。“我很尊敬你們人類的修士。不是捏你們打造了這宛如天成的宗門,我們現在還在荒山裡面吃草呢。”

“你能煉製幾品妖丹?”

“二......二品。”張汝傑看見妖尊喝茶的手頓了頓,趕忙改口。“若是傷勢痊癒,也能煉製三品。”

兩千年的大妖,其妖核就能煉製出二品妖丹。人類已知的最強妖魔是萬年的龍妖,換算一下也就是十品妖丹。

不過這也就是說說而已,那隻龍妖,天下無敵。

對於道行五千年的妖尊來說,二品已經完全無用了,三品的作用也微乎其微。至少要四品的妖丹才能助他痊癒。

千年前那個槍客在妖尊心口戳下的一槍,如今也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

“我這兒還有些人修留下的草藥,你看看需要哪些,幫助你突破......嗷,實丹期。”妖尊轉身離去,佝僂背影宛如仙界得道高人。“等你到那個層次,給我煉製一枚四品丹藥。我放你回家。”

袁念癟了癟嘴,對這種放屁一般的承諾頗感不屑。

“青兒,來。”妖尊忽然回頭,眼神冷冽。

袁念嚥了咽口水,快步跟上。

殘陽為老羊妖的虯曲犄角鍍上銅鏽,少年羊妖新生的銀角戳破山霧,兩對蹄印在鋪滿枯楓的石階上拖出四道深淺交錯的妖紋,驚起沿途休眠的噬光螢在暮色裡綻成青碧流星。

“小三,怎麼死的?”妖尊忽然停下腳步,對著袁念漏了漏牙齒,好像在笑。

“那群老虎,很強。”袁念故作鎮定,大腦飛速運轉,思考拍賣的時候都是哪些妖怪和羊妖爭奪的最激烈。

好像羊妖將張汝傑拍下之後,專門大聲嘲諷了那群老虎兩句。

“嗯......種族相剋,死了也正常。”妖尊回頭,接著向山下走去。“小三是你二爺的孫子,得空了去安慰它老人家一下。”

“知道了。”

“秘境要開啟了,你做好準備。小三一死,宗門內就無人與你競爭。這次進去,爭取拿一些好東西出來。”

秘境?什麼秘境?

袁念還在思考,臉上卻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妖尊的巴掌來的比聲音更快。

啪!

“耳朵聾了?”妖尊一蹄踩在袁念胸口,差點將陵魚的幻境撕碎。

“是......父親。”袁念低垂著頭,竭力掩飾眼神中的殺意。

歐陽婉秋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小四生前的住所,房門內的臭氣讓她駐足了好久,終於下定決心走進去。

袁念在下人的引路之下,也找到了少宗主的寢殿。

九尺鎏金羊首自蟠龍柱頂垂下,口中傾瀉的霰雪瓊漿在湯池激出七色虹暈,穹頂鑲嵌的蜃珠將水霧凝成遊動的蛟龍。池底整塊炎玉鑿出的妖紋隨波光流轉,每當金液漫過羊角狀出水口,整座寢殿便迴盪起類似編磬的蒼古清鳴。

這小子還挺會享受。

未等袁念反應過來,已有幾位下人將他染血的衣衫褪盡,他只能跟著節奏逐步跨入湯池。

青霧裂開兩寸絳色妖光,羊妖少女赤足踏過藥池表面卻不驚漣漪,果盤盛著的水果相當豐盛,好幾樣都是在赤闕朝內已經絕種的品種。少女俯身,髮間垂落的霧珠正巧滴在袁念鎖骨凹陷處,袁念有些不自然地後退兩步,抓起一把葡萄塞進嘴裡以掩飾尷尬。

水面傳來氣泡聲,羊妖少女不知何時已經鑽入水下。

袁念享受著水果,身下卻傳來異動,趕緊後退,怒斥少女:“你想幹什麼!”

說完他就後悔了,後悔應該讓歐陽婉秋來扮演這個角色。

他沒這定力,再享受一會兒說不定幻境就破了。

水波漾開青霧,少女溼漉漉的鹿皮髮帶恰好滑落,羊角上滾落的水珠沿著鎖骨蜿蜒而下,瓷白的臉頰被藥霧蒸出桃花色,沾著朱果汁液的指尖無意間擦過袁念手背。

少女無視了袁唸的質問,咬著半顆朱果,將另一瓣浸著蜜色的果肉遞到他唇邊。

其實他,以及前身,都沒什麼經驗。

所以袁念現在真的很慌,羊妖的觸感要比他想象的柔軟,一點也不粗糙。

而且這侍女也太熟練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