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需要的保持權威，君臨天下，而沒有必要事必躬親。當他御駕親征的時候，就必須贏得壓倒性的勝利，而且還要贏得漂亮，贏得瀟灑。否則的話，他的臣屬就會質疑他的權威，而每一位被臣屬質疑權威的皇帝都不會活的很長。”李碧軒意味深長地說道，“當賀衝尚且只是割據一方的軍閥時，他當然可以採取圍而不攻的戰術來消耗我們的存糧，逼迫我們出戰或者投降。但他現在已經是皇帝了，再採取這樣不光彩的戰術，只會讓別人看低他，別人就會質疑他的權威。我敢保證，如果他一直採取這樣圍而不攻的戰術，最先撐不下去的肯定是他，而並非是我們。”

“你說得對。”蕭翰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登基稱帝讓賀衝更加狂傲了，但卻並非增加他的見識和氣魄，他的內心仍舊是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沅州刺史。”

“沒錯。”李碧軒贊同地點了點頭。

“抱歉打擾你們這場很有深度的對話。”在一旁聽得有些不耐煩的李碧瑩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插嘴問道，“但我們究竟要怎麼擊敗他呢？難道我們就待在這京口城中等待著什麼變亂髮生在賀衝的身上嗎？”

“這不失為一個穩妥的方法。”蕭翰微笑著評價道。

“但你並不打算採取這樣的方法？”李碧軒敏銳地追問道。

“不錯。正如我所說的那樣，這是個穩妥的方法，但卻並非是最好的方法。”蕭翰沉聲說道，“碧軒，你記得你剛才所說的話？當一位皇帝御駕親征的時候，他唯有贏得漂亮，贏得瀟灑，才符合別人對一位皇帝的期待，才能保持他的權威。這真是真知灼見。但是，讓我們反過來思考這個問題。如果我們要得到權威，那麼應該怎麼辦呢？”

“怎麼辦？”李碧瑩狐疑地問道。

“反正，肯定不是採取待在堅固的城池中等待敵人自己崩潰這麼懦夫的做法。”蕭翰加快了語速，興奮地說道，“想要贏得權威，我們就必須像一位真正的帝王那樣作戰。不論實力對比，都要主動出擊，並且贏得徹底的勝利，將一切敵人都毫不留情地碾碎。想象一下吧，假如我們能夠像擊潰周邵均那樣擊潰賀衝，那將在整個南朝掀起多麼大的震動？三州八十一郡都會匍匐在我們的馬下顫抖！”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碧軒若有所得地說道，“但這是不可能的。你清楚地知道，周邵均和賀衝不可能同日而語。周邵均有三萬人馬，而賀衝現在有二十四萬人馬。如此巨大的兵力懸殊，你不可能指望正面進攻能夠擊敗他。”

“為什麼不行？”還沒等蕭翰說些什麼，李碧瑩已經激動地反駁了起來，“你看看賀衝立下的營寨！二十四萬大軍分成了八大軍營，分別佔據了京口城周圍的八大方向，堵住了我們的出口。但是這樣的做法同時也分散了他們的兵力，不是嗎？我們真正所要做的，只是盡我們的全力去擊破賀衝的中軍大營而已。”

“那又怎麼樣呢？”李碧軒還是不同意，“如果我們出擊時的兵力不夠，那麼根本不足以擊破賀衝的中軍大營。假如我們出擊時傾盡全力，你以為賀衝周邊的軍營不會前來救援嗎？到時候我們就會陷入包圍之中。就算我們率先擊破了賀衝的中軍大營，難道賀衝會傻到等在原地讓你們去擊殺他嗎？你們剛進他軍營的大門，他就會像周邵均那樣一溜煙地逃跑了，然後留給你一座空營，成為你們的死地。”

“所以我們並不這樣直接去進攻賀衝的中軍大營。”蕭翰接過了話頭，“我們要的不是擒賊先擒王，而是先擒賊後擒王。他的二十四萬大軍，有多少我們擊潰多少。直到最後，我們再去料理賀衝本人。唯有這樣霸絕的戰術，才能給我們帶來最大的聲威。”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李碧瑩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著蕭翰，嘴裡喃喃地說道：“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

“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但這一做法未免太過大膽了。”李碧軒顯然也被震撼到了，“你要怎麼做到這一點呢？我知道我們尚有一些黑曜石作為殺手鐧，但這玩意生產起來太過複雜而困難，而父親又嚴令只許少量經過審查的工匠生產它，所以這一兩年來我們生產的總量其實並不多，根本不足以對付二十四萬大軍。而且，黑曜石雖然有著快速點燃一切的能力，但我恐怕對付平地上的馬步軍效果並不怎麼好。畢竟，他們都可以跑掉，不是嗎？”

“正是如此。”蕭翰沉聲回答道，“任何人都不會喜歡火，大多數人都怕火。當他們感到有燒到自己的危險時，他們就會逃跑，而這正是一切軍隊的大忌。碧瑩，告訴我，維持一支軍隊成為軍隊的東西是什麼？”

“軍紀。”李碧瑩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有了嚴格而公正的軍紀，軍士們才會服從命令，才會衝鋒向前，才會視死如歸。”

“不錯。”蕭翰讚許地點了點頭，“當一支軍隊的軍士開始逃跑的時候，便是他們軍紀瓦解的時候，也就是他們不再是一支軍隊而是變成一群烏合之眾的時候。而一群烏合之眾，無論數量有多少，都敵不過一支訓練有素的真正軍隊。”

“你說的很有道理！”李碧軒開始微微興奮了起來，“但是問題在於，你說的這些都是不成體系的想法而已，而並非具體的戰術。很多有道理的戰術，在實戰中都是無法實現的。”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制定戰術，不是嗎？”蕭翰自信地笑了笑，“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回去找一張詳細的地形圖，好好地商量一下吧！”

面對蕭翰期待的眼神，李家兄妹尚未來得及答話，一名親兵突然衝上了城樓，恭敬地向蕭翰稟告：“將軍，您有客人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