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6章 轉移視線

後來燃燈節開幕式當晚的事情,誰也沒有再提起。

姜宥儀回來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林意看她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了是什麼結果,她不想說,林意看出來她難過,也沒有多問她。

不過後來林意去問了池浪。

古怪的是,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池浪也始終閉口不言。

他好像把情緒都發洩在了工作上。

燃燈節為期一週的慶典結束後,池浪遞交的為期三個月的嚴打方案在總警署和市政局報批透過,整個桉城範圍內隨之掀起了一陣掃黃打非的稽查風暴,池浪瘋狂加班,警署從上到下忙得腳不沾地,全桉城的灰色產業都因此而風聲鶴唳,而社會輿論引爆了一片讚揚之聲。

到後來,林意想找他都很費勁了,因為他把自己的時間完全排滿了,不是在出外勤就是在審犯人,要麼就是在整理案件證據,寫階段性彙報材料,他加班加到昏天暗地,後來乾脆連家都不回,直接睡在了辦公室裡。

治療失戀的方式大概有很多種,而池浪選擇了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腦子填滿,讓自己沒有精力再去想燃燈節那晚的表白結果,和姜宥儀這個人。

至於姜宥儀呢……安娜給了她兩個月的假,她的骨裂在第五週的時候基本就已經恢復到不影響日常行動的狀態了,但她從燃燈節回來之後,甚至很少會從自己的房間走出去。

她變得沉默寡言,有時候甚至躲著林意,即使表面有說有笑,眼底透出的依舊是心事重重。

林意覺得現在的姜宥儀好像又退回到了她們剛認識的時候,別說是對池浪,連對她都保持了小心翼翼的距離感。

她不明白姜宥儀這到底是怎麼了,她覺得即使跟池浪的事兒沒成,但以姜宥儀以往的性格,這事兒總不至於影響她們姐妹之間的關係,她猜到了燃燈節當晚的事情可能只是一個讓姜宥儀態度轉變的導火索,是因為那晚的事情,讓她有了什麼別的顧忌,可是問了幾次原因,卻又都被姜宥儀粉飾太平地搪塞過去了。

林意不好把她逼得太緊,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作罷了。

“宥儀,”

又是一天晚飯後,一起收拾完碗筷,林意攔住了想要回房的姜宥儀,“今晚天氣不錯,我們去海邊走走,散個心?”

“我就不了吧,”姜宥儀抱歉地對她笑笑,找了個堂而皇之的藉口,“我剛才可能沒活動對勁兒,肋骨傷口有點疼,我去躺會兒。”

這簡直是個殺手鐧,林意張張嘴,完全沒有找到任何能反駁她這個藉口的理由,只能看著她遊魂一樣地趿拉著拖鞋晃盪回了房間,然後關上了房門。

很輕的“咔噠”一聲。

意識到她還上了鎖的林意:“……”

反鎖了門的姜宥儀靠在門板上,輕輕地撥出一口氣。

她知道鎖門的聲音林意一定聽到了,但是沒關係,她本來也是想要林意聽見的……畢竟這對她們兩個來說,是一種心照不宣的、不要打擾的表示。

她不想跟林意討論任何事,她當然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狀態都不對,可她沒辦法向林意解釋。

她能解釋什麼呢?總不能說,我後悔跟你們走得這麼近了,因為走得越近就越容易暴露真實的自己,我不想讓你們認識那個真實的我,所以現在開始,想跟你們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

……聽上去就很又當又立地讓人討厭。

姜宥儀自嘲地笑笑,她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燃燈節以來,雖然表面上她行屍走肉一樣地無所事事,但實際上,她跟池浪差不多,也選擇了用其他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只不過池浪轉移注意力的做法是工作,而她卻是……復仇。

先前受傷耽誤了她原本的計劃程序,不過從尹山竹那裡知道的關於肖媽媽的訊息,也讓她暫時改變了準備先找安娜開刀的想法。

畢竟凡事先易後難,安娜的身份還是太敏感了,現在動了安娜的話,就意味著她立即就要直面當年一手主導了自己這場慘劇的罪魁禍首。

目前的情況裡,姜宥儀沒有任何把握,在對上那個人的時候,自己能贏。

況且……這兩個月的假期,她暫時也沒有什麼能再接觸到諾蘭和安娜的機會了。

姜宥儀把她那隻鎖著秘密的盒子拿了出來,開鎖之後,如今放在盒子最上面的,是一個裝著厚厚現金的紅包。

是安娜去醫院看她的時候給她留下的那個。

接過這錢的時候姜宥儀讓自己表現得誠惶誠恐又感激不盡,實則看著這刺眼的紅包,她只覺得諷刺。

……其實直到現在,她自己都捋不清楚,當初到底是以什麼心態撲過去接住諾蘭的。

她瞭解自己的身體情況,這麼多年趨利避害讓自己儘量少地受傷完全就是本能,安娜是她的仇人,看著仇人失去親生兒子——哪怕不是失去,就算是摔個好歹,看著她痛苦,姜宥儀想,她自己應該也會感到快慰。

可是她偏偏把諾蘭救了下來。

她說服自己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找一個切口,以此跟安娜拉近關係,讓自己能夠按照原本的計劃,走進安娜所在的那個,她幾乎沒機會能接觸到的圈層裡。可實際上,在無數次午夜夢迴裡,她反覆拷問自己,她知道當初撲向諾蘭的時候,她一片空白的腦子根本沒想這麼多。

從感情上,她很難接受自己對仇人的孩子有了善念,畢竟那些人當初,絲毫沒有可憐過同樣也只是個孩子的自己。

姜宥儀嘆了口氣。

她是為了復仇才回到桉城的,步步為營,處處算計,明明該是個徹頭徹尾的惡女,可是走到現在,好像做不到善良,壞得也不夠徹底。

不敢要愛情,如今連友情也開始瞻前顧後。

她嘲笑地抬手戳了戳她桌上的那盆摺紙茉莉,彷彿在拷問自己一樣地譏誚:“做人怎麼能失敗到你這個地步啊?”

摺紙茉莉被她戳得枝頭上下輕晃,彷彿在對她的沒用點頭。

姜宥儀把自己氣笑了。

她把那個紅包壓在了盒子所有資料的最下面,從裡面找出了那張已經泛黃了的、曾經與肖媽媽的合影。

按山竹的訊息,肖媽媽離開福利院後很可能去了彬城,她因為認識林意而知道了私家偵探這個行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這些天裡,她揹著林意,悄悄地上網找了在彬城幹私家偵探業務的人。

但不知道是她的開啟方式不對,還是山竹的訊息原本就是錯的,她接連找了三個人,三個人都沒能找到任何關於肖媽媽的資訊。

其實這種事林意是專業的,哪怕她不認識彬城的同行,也一定能幫她找到彬城靠譜的機構,但這種事,姜宥儀又完全不敢讓林意知道。

她想了想,下意識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走到窗邊離門最遠的地方,找到山竹的號碼,給她打了過去——

電話打到第二遍也快自動結束通話的時候,山竹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攪和著嘈雜的人聲,先於山竹的聲音衝進姜宥儀耳膜,姜宥儀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朝房間裡的掛鐘看了一眼——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哪怕是在商場上晚班,山竹也應該已經下班了才對。

所以她這是在哪裡?

“喂?茉莉!!”

尹山竹的聲音打斷了姜宥儀的思考,她那邊太吵了,她不得不扯著嗓門跟姜宥儀喊著說話,“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麼事嗎??”

姜宥儀又朝房門看了一眼,山竹那邊太吵了,但她怕被林意聽見這通電話,並不敢大聲,“你在哪兒呢?”

奈何她聲音太小,山竹根本聽不清,“什麼??你大點聲,我這邊太吵了!”

“……”姜宥儀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我問你在哪裡?這麼晚了怎麼這麼吵?你去酒吧了?!”

電話的另一邊,穿著一身有點暴露的兔女郎侍者服的山竹,一手拎著送酒的托盤,一手將手機的聽筒用力按在耳朵上,儘量躲在人少的角落裡,朝此刻舞池裡正在群魔亂舞的年輕男女們看了一眼。

“啊,下班了過來跟朋友們玩兒會!”

她連個盹兒也沒打地搪塞姜宥儀,怕她多問,趕忙又把剛才的話拿了回來,“你有什麼事兒,你說!”

……這麼喊著說話,姜宥儀有什麼事兒也不敢直接跟她說了。

“你那邊太吵了,我回頭兒給你發資訊!”姜宥儀這麼喊完,趕緊結束通話了電話。

她要找肖媽媽,但除了照片和肖媽媽的名字,她沒有更多的資訊,直到與山竹相認,這些天思來想去,倒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跟山竹有關的記憶。

——山竹從小記憶力就好得可怕,看過的書、見過的人,她幾乎都能做到過目不忘的程度。

而姜宥儀想起來了,大概就是她被人從福利院帶走之前沒多久,她和山竹在福利院的走廊裡,曾經見到過肖媽媽的居民身份卡。

當時山竹仔細地看過上面的內容,為了顯擺自己超強的記憶能力,甚至當場給姜宥儀把肖媽媽的居民ID背了一遍。

居民身份卡是能證明居民身份最直接的東西,如果山竹現在還能記得肖媽媽的居民ID,那姜宥儀再找人,應該就不難了。

掛了電話,姜宥儀給山竹發了個資訊——

【我想去彬城找找肖媽媽,你還記不記得她的居民ID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幾秒鐘之後,山竹就給她回了資訊,上面是一串居民ID。

末了還有一句話:【你要是找到了肖媽媽,替我也給她問聲好。】

姜宥儀回了個“OK”的手勢。

問好嗎……

姜宥儀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沒什麼感情地笑了笑——

如果她能找到肖媽媽,那這句好,她的確是該好好地、事無鉅細地問一問的。

姜媛的生日,正好是姜宥儀骨裂躺在醫院裡的那段時間。

她原本在山竹她們櫃檯給姜媛挑的珍珠項鍊沒來得及送出去,就只在老媽生日那天,躺在病床上給她轉了一個大紅包作為了生日禮物。

但姜媛到底是什麼時候的生日,林意不知道,所以隔天姜宥儀從抽屜裡把那個項鍊禮盒拿了出來,買了張回彬城的車票,跟林意說自己要回家幾天,去給老媽過生日。

林意不疑有他,卡著火車檢票的時間,開車把她送到了火車站。

送走了姜宥儀,林意本來打算去一趟自己的辦公室,但半路上收到了個池仲孝的資訊和一個定位,她又轉頭去了一家高階會館的樓下。

資訊裡,池仲孝跟她說他喝了點酒,不方便開車回去了,問林意能不能來接他。

理由十分充足,但這次複合之後,跟他相處了一段時間的林意,輕而易舉地就察覺到了,充足的理由只是大法官的藉口——他背後的真實意圖,大概是想借此機會跟她約個會。

當初木頭人似的直男終於開竅,這些天林意對他的好感度緩慢提升,對於邀約欣然而往。

同一時間裡,估算著她差不多快要到了的池仲孝,從酒局上站起了身。

“抱歉諸位,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他說著環視在場的幾個人,舉起酒杯,禮數週全但態度不卑不亢地將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如果林意這時候上樓來的話,她就能認出來,此刻飯桌上的幾個人,全是跺跺腳就能讓桉城震三震的人物,而其中最舉足輕重的兩個人,一個是市政局的副主席,另一個,就是產業幾乎遍及桉城各個領域,與桉城政局也牽扯頗深的瑞森資產的創始人,素察。

今天這場飯局是市政局副主席出面攢的,第一為了引薦素察和池仲孝認識,第二則是為了將桉城中院如今的這位首席大法官,拉進他們的陣營來。

池仲孝調任桉城已經快一年了,這麼長時間裡,他始終沒有回應過任何一方勢力的示好,就像一棵佇立在山石間的孤拔松樹,驕傲得不知好歹,偏偏又確實擁有明哲保身的能力。

但是這樣讓其他人很不安,桉城大法官這個位置至關重要,實際控制著城市命脈的人,不能允許他倒向別的陣營,抑或是站在中立位。

可池仲孝實在不知好歹。

這躲不過的飯局他雖然是來了,但面對在座其他人完全合圍的架勢,無論是動之以情還是誘之以利,他都四兩撥千斤地無動於衷。

……現在居然還要提前離席了。

在作陪的其他人面前,簡直一點面子都沒給市政廳的副主席和被稱為桉城“無冕之王”的瑞森創始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