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人,只要宋凝昭想,就沒有任何人,能從她的手裡,討到半分便宜。
安和郡主是個什麼性子。
外人不知道,身為她姐姐的太后,還能不知道嗎?
太后有些無語。
她這個妹妹啊!
掐尖要強了一輩子,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年輕人一般見識做什麼?
這也是個想不開的主。
她的夫家,乃是大慶第一皇商,她自己又是郡主,受百姓供奉,有錢還有權。
這要是換成了她。
她就每日安安心心地坐在家中數錢,夫君和孩子,都是虛的。
能抓在自己手裡的銀錢,才是真的。
等熬死了丈夫,她成了府中的老太君,一大把逍遙快活的日子等著她,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這樣,不好嗎?
“論輩分,你還是陛下的姨母,怎麼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個當長輩的樣子?昭昭是未來的皇后,她與陛下之間的事情,也是你我可以非議的?”
太后是個拎得清的。
她當年,之所以會進宮為妃。
就是因為母家權勢太盛。
先帝給她皇后之位,給她尊貴體面,卻從不曾給她一個孩子,也是因為害怕外戚專權。
她要是個拎不清又想不開的人,在先帝的後宮之中,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哪裡還有如今的快活日子過?
朱家想要她為朱家鋪路,對付宋凝昭,捧朱家的女兒上位?
是她慈寧宮後院裡那些十八歲的男寵肌肉不好摸?
還是他們的身體不夠壯?
她都已經成了太后,為什麼還要平白惹一身騷?
太后不樂意幹。
誰也勉強不了她。
安和郡主被太后下了臉面,一張保養得宜的臉,都氣變了顏色。
爹爹說得對,她這個姐姐,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當年,朱家舉全族之力,將姐姐送入皇宮,捧著她成了皇后。
她竟然半點都不為母族效力。
害得父親在官場,舉步維艱。
迫於無奈,她不得不嫁給地位低賤的皇商馮文軒為妻,成為滿京城的笑柄。
現在,太后竟然還當眾落她的臉面?
她回去之後,定要稟明父親,讓父親好好地訓斥太后一番。
安和郡主吃癟,汝國公府人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捂唇輕笑:“一段時間不見,宋大小姐的氣性愈發大了,郡主娘娘好歹也算是您的長輩,當眾給長輩甩臉子,您莫不是以為,自己被民間百姓奉為神女,便真拿自己當成了神女,當著太后和滿朝官眷的面,也要擺一擺神女的架子?”
“我是不是神女,明眼人都長了眼睛,會看,我有沒有擺架子,明眼人也都會看,汝國公夫人若是平白長了雙眼睛,只會眨眼不會看,那不如就把眼睛捐了吧?沒得平白得了雙眼睛,還要顛倒黑白,不明是非!”
宋凝昭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帶有攻擊性了!
今日撞上來的這兩個人,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
一個一個,被宋凝昭懟得啞口無言。
宋凝昭本來就沒什麼興致。
被這麼一鬧,更是興致缺缺。
恰好此時,門外傳來太監通報。
“陛下駕到!”
所有人紛紛起身,跪地相迎。
“陛下萬歲,萬萬歲!”
宋凝昭剛一跪下,膝蓋還沒及地。
便被匆匆而來的墨玄夜扶起。
“朕說過,在朕面前,昭昭不必多禮。”
宋凝昭勾了勾唇角。
“方才郡主娘娘說我已生華髮,陛下遲早都會厭棄我,汝國公夫人也說,我恃寵而驕,裝譜拿喬,我若是見了陛下,再不行禮,指不定還有什麼話,會從陛下的千秋宴上傳出去呢!”
宋凝昭這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
一下子得罪了安和郡主和汝國公府兩座大山。
與她的以往淡然沉穩的性格,判若兩人。
可墨玄夜細細一想,便能想明白其中關竅。
自他登基至今,不論是錢糧,還是人脈。
卡他的脖子的人,多不勝數。
他從前不受先帝寵愛。
即便成了皇帝,外界也有傳言,是因為他幸運,遇見了神女相助,才能在奪嫡一途中,殺出一條血路。
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墨玄夜會比任何人,更加迫切握住一切可以握住的東西。
他想要掃清他掌權路上的攔路虎。
丞相府是太后母族,暫時不能動。
可馮家和汝國公府可以。
宋凝昭親自,為墨玄夜遞上了一把刀。
墨玄夜輕釦著宋凝昭的腰肢。
在這一刻,他才終於放心,宋凝昭,應當是真的失憶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向來溫婉得體的宋凝昭,竟然會當眾告狀,向安和郡主與汝國公府發難。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全場噤若寒蟬,針落可聞。
唯一悠閒的人,是太后。
她身坐高位,吃著糕點喝著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安和郡主咬碎了銀牙。
若不是她晚了幾年出生,太后的位置,哪裡輪得到朱月影這個賤人坐?
“昭昭是朕未來的皇后,立後聖旨已下,封后大典正在籌劃,是什麼讓安和郡主認為,你能跟朕的皇后,這般說話?”
安和郡主抖成了篩糠。
“臣……臣婦知錯,還請陛下寬恕。”
墨玄夜將視線,慢慢悠悠的轉移到了鄒氏身上。
“汝國公夫人好大的臉面?朕認定的皇后,即便是當著朕的面,都能甩臉子,怎麼就不能對著你甩臉子了?”
“臣婦笨嘴拙舌,口不擇言,衝撞了宋小姐,臣婦知錯,臣婦知錯!”
“很好,你們都知道自己錯了!”
墨玄夜握住了宋凝昭的手。
“安和郡主,當眾嘲諷未來國母,有損天家威嚴,可見皇商馮家馭妻不嚴,家風不正,朕下旨,收繳鹽引,暫停馮家漕運一月,小懲大戒。”
“陛下,不可啊!”
沒了鹽引,還要停了馮家的漕運。
可謂是斷了馮家的半壁江山。
鹽引可是一眾商戶擠破了腦袋都要搶到手的東西,被馮家安安穩穩地握在了手中十年之久,驟然收回,馮家京城商會會長的名頭,還能安穩地做到幾時?
漕運停運一個月,無法準時送達的貨物,依照契約,馮家都要三倍賠償。
這不是要了馮家的半條命嗎?
若是馮文軒知道了此事,都是因為她在宮中口不擇言,那往後,她在馮家,還如何活得下去?
安和郡主不敢去想。
她跪著上前,苦苦哀求。
“陛下恕罪,是臣婦言語無狀,衝撞了娘娘,臣婦該罰,可馮家是無辜的啊陛下!”
“你與馮文軒,夫婦一體,你有罪,馮文軒,又如何能夠算得上無辜?”
墨玄夜鐵了心要罰,饒是安和郡主磕破了腦袋,也無濟於事。
“汝國公夫人,以下犯上,實乃大不敬之罪,依照大慶例律,以下犯上,有辱國母者,當誅九族。”
“不,陛下,臣婦再也不敢了!”
鄒氏滿眼驚恐。
宋凝昭適時開口。
“陛下,今日是您的千秋宴,不宜見血。”
墨玄夜心下一舒。
“既然皇后開口為你求情,那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便對你從輕發落。”
“多謝皇后娘娘開恩。”
“鄒氏以下犯上,汝國公難辭其咎,朕便罰他……”
墨玄夜故作停頓。
隨即一笑。
“城防令,免職半年,以儆效尤。”
“什麼?”
鄒氏臉色慘白,昏死過去。
太后吃完了一塊糕餅,擺了擺手。
“快,把人拖下去,送回汝國公府。”
說完這句,太后又嫌棄了看了一眼安和郡主。
“妹妹也快回家去吧,莫要留在這裡,讓陛下看了心煩。”
安和郡主靠著太后的名義,不知道做過多少不乾不淨之事。
太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
今日,安和郡主撞到了宋凝昭和陛下手中。
也算是替她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這樣一想,太后的心情,更好了。
“行了,陛下一來哀家宮中,便大殺四方,你這般行徑,日後,誰還敢來宮中,陪哀家說話解悶?”
墨玄夜微微頷首。
“母后說的是。”
只是,他還有話,沒有說完。
“朕今日此舉,便是要昭告天下,昭昭乃朕之妻,辱朕妻者,朕,必不會輕饒。”
“陛下、娘娘伉儷情深,深情厚誼,可感天地。”
跪地之人異口同聲。
宋凝霜一雙眼睛滿是恨意。
墨玄夜越是當眾維護宋凝昭,她便越是恨極了宋凝昭。
所有的人,都在為墨玄夜對宋凝昭的一番真情,感天動地。
唯獨當事人宋凝昭。
她心中一陣譏笑。
從前,她怎麼沒有發現?
墨玄夜字字句句,看似為她撐腰。
實則,他是要將全部的戰火,都引到她的身上?
馮家被撤了鹽引,停了漕運,汝國公上交了兵權。
樁樁件件,都是因為她。
墨玄夜成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痴情種子。
而她,再這樣潛移默化下去,便會成為禍國妖姬,一代妖后?
未來呢?
墨玄夜藉由她的能力,坐穩了皇位,握住了權柄,再‘被迫’將她殺掉?
她紅顏埋枯骨,而他,依舊是那個對她用情至深的好帝王!
若她還是從前的宋凝昭,只怕會被墨玄夜的這一番言行,感動哭吧?
只可惜,他打錯了如意算盤。
宋凝昭不會再讓這個男人,在她的身上,討到半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