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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邊鎮反旗驚天下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泥濘的小道上,幾個身影急匆匆地趕著路。

陸遮看著跟在身邊的刀疤臉,

“你叫什麼?”

刀疤臉緊緊繃著腮幫,猶豫片刻,

“我叫石虎。”

賤民還能有個像樣的名字,這可是怪事,陸遮眉頭一挑,

“石虎?”

刀疤臉狠狠啐了一口,

“我祖上跟著武皇帝喝過柔然人的血!”

說到這,他覺得愧對祖上的榮耀,臉色暗淡地低下頭,

“狗日的朝廷!不拿邊鎮百姓當人,三代人的軍功換不來半片甲冑,到我這落了個奴籍。”

當年大薊武皇帝一戰打崩柔然,把俘虜的諸部落遷回邊境,只給落了奴籍,世代為邊軍打鐵種糧,養馬放牧。

近幾十年柔然勢弱,邊境戰事平息,朝廷不再重視六鎮,到這做官的人等同於貶官。

因為升遷無望,官員轉而勾結地方豪族,大貪特貪,六鎮百姓每況愈下,民怨沸騰。

忽然一聲哀嘆傳來,

“歇口氣吧!”

走在最後的流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連連擺手,

“這緊趕慢趕的,我走不動了!”

陸遮只回身瞥了一眼,便繼續向前走去,

“想見閻王就歇著,不必問我。”

林小奴緊緊跟在陸遮身邊,回頭向那流民喊道,

“喂!官兵一會就追過來了,不能停!”

那流民也不搭理林小奴,坐在地上自顧自地捶著腿。

林小奴拉了拉陸遮的衣角,小聲說道,

“陸哥,從鐵衣鎮出來,他就一直跟著咱們,你...”

陸遮搖搖頭,拉著林小奴繼續向前走,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咱們現在自身都難保,隨他去吧。”

林小奴輕嘆了口氣,任由陸遮拉著自己向前走去。

幾人向前走了一二里路,背後的寒風中突然捲來陣陣馬蹄聲。

陸遮急忙回頭,側耳聽了聽,嘈亂的馬蹄聲響中還隱隱夾雜著甲冑碰撞的聲音,

“騎兵!下路躲起來!”

幾人急忙鑽進路邊樹林躲藏起來。

路邊的樹林不算茂密,但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幾人趴在樹叢裡,勉強遮住了身影。

那隊騎兵來得飛快,陸遮剛拉著林小奴藏好,馬蹄便已到了十步外。

“籲!”

領頭的將軍勒住了馬,他高舉的槍頭上正挑著剛剛歇腳流民的腦袋,

“剛還看到人影,這幫狗奴躲得到快!”

說著他單手一揮,

“下馬搜!”

那隊騎兵得了領,跳下馬,拿著長槍亂揮亂扎,在樹林裡搜尋起來。

樹林本就不茂密,二十幾名騎兵鋪開了搜尋,眾人頓時便露了行跡。

林小奴緊緊攥著陸遮的胳膊,手心溼潤冰冷,微微顫抖。

一名騎兵向兩人越走越近,長槍幾乎已經要掃到陸遮的臉。

眼見已經避無可避,陸遮像頭餓狼般突然暴起,一頭撞進騎兵懷裡,頓時把那騎兵掀翻在地。

他順手奪過長槍,毫不猶豫地紮了下去,那人慘叫一聲便沒了動靜。

“狗奴在這!”

見陸遮跳出來,其他騎兵瞬間圍了上來。

“狗日的!”

石虎突然從斜刺裡衝出,猛地打倒一名騎兵,奪過長槍左揮又擋,瞬間又打倒兩人。

陸遮沒想到,這兇惡的糙漢竟然精通武藝,赤手空拳時還看不出,這時長槍在手,一時間眾騎兵竟近不得身。

“嗖!”

凌厲的破空聲響起,一隻白羽箭正中石虎肩頭,他“啊”地痛呼一聲,踉蹌兩步靠在樹上。

陸遮急忙回頭,領頭那名將軍坐在馬上,手中竟拿著一把勁弩。

他來不及多想,向前兩步蓄力,用放下多年的標槍技術猛地擲出長槍。

那將軍正低頭裝箭,餘光看到一把長槍突然飛來,頓時嚇得驚慌失措,舉起勁弩擋住長槍,“咣”的一聲,長槍和勁弩同時落地。

陸遮還想再衝,忽然間膝蓋一痛,被趕來的騎兵掃倒在地上,死死按住。

石虎單臂揮槍,氣勢減了不少,終究寡不敵眾,被一眾騎兵按倒在地。

那領頭的將軍呲著牙,猙獰地笑道,

“這兩個狗奴敢動手!割了腦袋當反賊報上去,換幾個銅板!”

用流民充功,正是邊軍慣用手段。

陸遮被死死按在地上,腦子裡飛速運轉,可一時間竟無計可施。

泥濘的小路上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領頭的將軍眯著眼看清了來人,驚道,

“潘老六!你不在大營,怎麼自己跑來了?”

潘老六的馬還未停下,人已翻身摔下來,

“樊將軍!大事不好!鐵衣鎮反了!步六孤拔凌帶著人衝進大營殺了元將軍!燼烽、斷翎兩鎮盡落狗奴手中!”

“什麼!”

樊將軍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沒跌下來馬來,急忙伸手按住馬鞍,

“快去朔風鎮求援!”

“沒用了!”

潘老六向前爬了兩步,陸遮看到他身後明晃晃還插著三隻羽箭。

他一頭撲倒在樊將軍馬下,尖聲高叫道,

“剛得報,朔風鎮士兵賀蘭興聚眾譁變!寒穹、雲骸兩鎮響應!六鎮全反了!”

“什麼!”

樊將軍哀叫一聲,一頭栽下馬來。

遠處黑暗中火光攢動,腳步聲震天,一人騎在馬上,穿著玄色大氅,英武不凡,手中長槍寒光流淌,朗聲大喊道,

“步六孤將軍麾下燕十三,奉命討賊!”

那人身後跟著黑壓壓一片身影,竟有幾百人之多。

樊將軍掙扎著站起身,翻身坐回馬上,嘶聲吼道,

“上馬!突圍!”

一眾騎兵早就被突發情況嚇呆了,得了軍令,匆忙扔下流民跳上馬背,跟著樊將軍衝向流民軍。

北境騎兵終究是上過戰場受過訓練的正規軍,短暫的慌亂後迅速組織起來。

雖只有二十多騎,卻依然把流民軍衝得人仰馬翻,只有燕十三能遮擋幾下。

樊將軍帶著騎兵從側翼突入,又從正面突襲而出,大聲嘲笑道,

“狗奴就是狗奴!以為騎上馬拿了槍就能當人了?!”

說著,竟帶著騎兵向陸遮幾人揮舞長槍而來。

“大爺的!我讓你美!”

陸遮吐出嘴裡的血沫,悄悄撿起地上的勁弩,蹲在路邊草裡瞄準了樊將軍。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陸遮蹲在草裡“嗖”地射出一箭,等樊將軍發覺羽箭襲來,已來不及躲閃,他匆忙間微一歪頭,陸遮這一箭正中他左眼。

“啊!”

樊將軍眼珠爆裂,慘叫一聲仰面摔下馬來,燕十三衝過來一刀便將樊將軍斬首,俯身一刺,將他人頭高高挑在長槍上。

剩餘騎兵見主將被斬,再無絲毫戰意,順著小路驚慌逃走。

“籲!”

燕十三勒住馬,上下打量著陸遮,

“好個夜梟般的漢子!你叫什麼?”

陸遮從草叢中站起身,反手把勁弩背在身後,

“鐵衣鎮匠奴,陸遮。”

燕十三跳下馬,兩步走到陸遮近前,

“既是奴籍,便是兄弟!你殺了這狗賊,正是大功一件!隨我去見步六孤將軍吧,再過幾個月,這北境的雪就要換種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