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陸遮這一嗓子吼的一驚,紛紛轉頭望向河面。
西北方,白茫茫的水霧裹挾著雷鳴般的轟響,席捲而來。
“河神爺發怒了!快跑啊!”
陸遮又扯著嗓子嚎叫起來。
“駕!駕!”
馬上的將軍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忙調轉馬頭向遠處狂奔。
剩下的官兵見主帥跑了,頓時炸了窩,也不再理會流民,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
驚呼聲、哀嚎聲響成一片,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陸遮一把拉過林小奴,
“快跑!”
見到刀疤臉還目瞪口呆的看著水浪,陸遮猛地跳起來在他腦門上狠狠拍了一把,
“還不跑!發什麼傻!”
刀疤臉被他打的一個踉蹌,急忙轉過身跟著陸遮跑向遠處的小山。
陸遮一邊跑一邊回頭觀察奔湧而來的洪水,緊了緊林小奴的手腕,
“別怕,這洪水來的不大,上了山就沒事了。”
林小奴瘦弱的身材像紙糊的一般,被他拉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喘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刀疤臉跟在陸遮身後,滿臉都是崇敬的神情,
“陸...陸仙人,你真會道法!”
陸遮懶得和他解釋,隨意擺擺手,權當回應。
在刀疤臉看來,這位半仙兒的舉止更顯得他高深莫測起來。
連綿的陰雨天讓河邊的沙土變得泥濘不堪,身後此起彼伏的慘叫混著浪濤聲,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拼命狂奔,不一會便爬上了小山。
也不知原主幾日沒吃飯了,陸遮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跑了這幾步,他只覺兩腿發飄,喉頭髮緊,插著腰站在山頂,大口喘著粗氣。
有些機靈的流民也陸陸續續跑上了山,陸遮掃了一眼,算上自己三人,囚車裡的十幾個流民只剩下了七人。
山下,跑錯了方向的流民和官兵在洪水中垂死掙扎,求救聲哭喊聲響徹河谷。
作為一名長期工作在一線的水利工作者,看到這樣的場景,陸遮的心裡不禁泛起一絲不忍,但他現在自身難保,實在沒能力救別人。
林小奴揉著痠痛的手腕,驚魂未定的看著陸遮,
“陸哥,你怎麼知道要來洪水?”
陸遮眨眨眼,笑道,
“我會算!”
“陸仙人!”
刀疤臉縮頭縮腦的看著陸遮,磕磕巴巴的說道,
“我...我狗眼不識半仙體,我...”
他話未說完,一個流民猛地跳了起來,指著一邊的蜿蜒山路,
“官兵追來了!”
半山腰上,剛才那騎馬的將軍帶著三個官兵正向山頂逃來。
那流民方才動作太大,被將軍一眼望到,挽起長弓,“嗖”的一聲,便被射穿了咽喉,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往東!下山!”
陸遮把後槽牙咬的直髮酸,拽著林小奴就往陡坡下衝,
其他人也連滾帶爬的沿著山坡衝下山去。
那將軍騎著馬,腳程飛快,眨眼的功夫便衝到了山頂,挽起長弓向眾人連射三箭。
初夏時節,山坡上樹林茂密,遮住了眾人的身形,一隻羽箭擦著陸遮耳邊“嗖”的飛了過去,他登時嚇了一跳,腳下一空,抱著林小奴滾下山坡,直到撞上山下的一棵大樹才停了下來。
他也顧不得腰間劇痛,拉起林小奴一瘸一拐的向東跑去。
才跑了幾步,刀疤臉咬著牙罵道,
“這狗日的有弓!跑不了!”
陸遮聞言猛地站住身子,抹了把臉上的血,腥氣激得他眼底發紅,
“大爺的!弄死他!”
說著他又跑回山下,躲在一棵樹後。
刀疤臉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也跑了回來,躲在他對面。
只過了眨眼功夫,嘩啦一聲,將軍騎著馬衝出了樹林。
刀疤臉大吼一聲,猛地撲上去。
那將軍大驚失色,急忙拔出長劍,可刀疤臉來的又快又猛,他還來不及揮劍便被撲下馬去,手中劍也掉落在一邊。
刀疤臉長得人高馬大,只滾了兩下便把將軍死死壓住,衝著呆立的流民大吼道,
“他孃的你們倒是動手啊!”
那將軍頓時被嚇破了膽,扯著嗓子大聲喊起來,
“我乃是元將軍部下!誰敢動手就是造反!”
流民們躲在一邊畏首畏尾,竟沒一人敢上前一步。
陸遮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元將軍名叫元繼業,是鐵衣鎮的鎮將。
“老子可不吃王侯將相那一套!”
他盯著地上的劍刃,喉頭滾了滾,猛地撿起長劍,低吼一聲,對著將軍的咽喉一劍刺了下去。
咽喉洞穿,溫熱的鮮血如噴泉般呲了出來,頓時噴了陸遮一臉。
他撲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將軍的血在他嘴裡,竟然如爛泥般鹹腥惡臭。
他只覺胃裡翻騰不止,喉頭一陣湧動,止不住的吐了起來,直到吐出了漿黃膽汁,還乾嘔不止。
無論前世今生,這都是他第一次殺人,眼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指尖流走,他撐著地的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呃!”
他低吼一聲,緊緊攥起一把泥沙,強行壓住了喉頭的翻湧。
林小奴跪在他身邊,輕柔的拍著他的後背。
那三名官兵此時剛跑到一半,突然見到自家將軍竟被流民殺了,頓時僵在原地。
刀疤臉一把拔出長劍,大吼一聲,
“狗日的!來啊!”
他持劍的姿勢倒還有模有樣。
官兵被他氣勢嚇得一退,慌忙向山頂跑去,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陸遮長出一口氣,爬到將軍屍體邊,從腰間摘下了一塊軍牌,他強自鎮定的手依然在微微顫抖。
“你認得字?”
林小奴湊過清瘦的小臉,好奇的看著陸遮。
說來也怪,牌子上的字竟自動在他腦子裡變成了現代漢語,
“這人是個偏將。”
“狗日的!”
刀疤臉狠狠向屍體狠狠踢了一腳,
“死了個偏將,剛才那三個雜種一定回去報信了!”
他蹲下身,不知所措的看著陸遮,
“陸仙人,咱們現在怎麼辦?”
陸遮定了定神,在腦子裡搜遍了所有有用的資訊,緩緩吸了口氣,
“鐵衣鎮外五十里,我聽說有個叫步六孤拔凌的人,在收流民。”
聽到“步六孤拔凌”幾個字,一個流民猶豫道,
“我聽說他是反賊,軍爺們正要去剿他。”
陸遮嗤笑一聲,
“你現在這副德行,他們便不剿你了?”
那流民頓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現如今已經走投無路,想在這人吃人的亂世活下來,首先要找個靠山。
想到這,陸遮站起身,
“聽好了!我不叫陸三,更不叫陸仙人,我叫陸遮!”
他目光掃過眾人,
“想活命的,就跟著我!”